《[花羊花/裴洛裴]家信》满心如愿

28、章二十八 梅隐香

　　“也许我不说，就不会有人再说了。”
　　“也许别人只是在等时机。”洛风继续劝，“从众心理就是这时候用的，你跟别人没什么不同，为什么一定要这时候站出来呢？”
　　“那要是所有知情者都一直沉默下去呢。”
　　“达才兼济天下，穷时独善其身就好了。”
　　裴元低眼笑了一下，“洛风，你真的变了。”
　　“我是会成长的嘛。”洛风摸摸鼻子，“听上去有点世故是不是，但利己主义对我有好处，所以就实践一下，我不想你因此涉险。”
　　“我答应你。”裴元忽然说。
　　“啊，”洛风微微一愣，以为自己还得再劝上三两个小时，没想到裴元态度这就转变了，“你、你懂我意思吧？我不是一定要勉强你……”
　　“我明白的。之前在做选择，想来想去算不好轻重利弊，现在你说了这些我就能算好了。”裴元指了指颈间的戒指，“我以你为约束。”
　　洛风眨了眨眼，躺在同样位置的小银圈一下灼烫起来，心脏悄无声息又声若洪钟地律动着，令他一时失语。
　　他面前的这个人，正因为他的介入被一点一滴地改变着，他得负起责任来。
　　SYD这事便就此按下，裴元的选择是搁置，他决定听从洛风的建议，尽量避免之前京医的事重演。
　　日子不咸不淡地慢悠悠晃过去，开春之后天气转暖，白梅随着雪花消散。京城的街头渐现绿意，银杏枝上幼嫩的新叶钻出梢头，星星点点的翠色养眼得很。洛风只是瞄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今早他收到了久无音信的萧孟的短信，此时站在小公园外等候，根本无心于这柔和春景。
　　【师兄，好久不见，近来可好？明早八点，新安街心花园，不见不散。】
　　她要回来了么？这是洛风的第一个念头，继而便苦笑起来，这可不就是回来了么……
　　他看到萧孟的时候楞了一下。萧孟穿了一身标准的OL装，白色的小西服勾着淡蓝的云纹边饰，及膝的短裙下是一双白底蓝纹的同款小高跟，看着脸该是清减了，偏偏又是容光焕发的模样。她冲洛风微微一笑，“师兄好。”
　　洛风扯着笑脸，觉得自己应该适时地表达出一些久别重逢的欣喜，“啊，是挺久的了。最近怎么样？我听说兰城那边儿拉面挺好的，特地道吧。”
　　“还行，也就那样。”萧孟眼神转了半天，实在是无法忽略掉她师兄那消瘦的身形，声音低了下去，“我都听秦鹤她们说了……师兄，这趟来京城是师父叫我来的，他很挂念你的，师兄，你——你来横刀好不好？”
　　洛风忍不住低声喃喃，“师父他，好吗？”
　　“他很好。师兄，我觉得你现在很不好；楼彦说祁主编经常为难你，你为什么还要留下来，跟我去横刀不好吗？”
　　去横刀，那就是要离开纯阳了。洛风抬起手，半晌拍了拍萧孟整齐的额发，“我走了，那‘明镜’又该怎么办呢？”
　　“还有楼彦啊，或者是聂冲……”
　　“我都走了，他们凭什么留下来？”
　　“可是、可是纯阳又不是非你不可了，你干嘛非要留在这。”
　　“萧孟。”洛风温声打断她的抱怨，“你不要对立情绪这么严重，纯阳和横刀之间还没到那一步。”他轻轻叹了口气，“自师父离开之后，‘明镜’便日渐名存实亡，如果我也去了横刀，那纯阳就真正容不下‘明镜’了。你也说过，其实一定会有人留下来的；社长和于主编还能看在师父的情分上给我几分薄面，要是没有我，社里其他人会怎么对‘明镜’，萧孟你真的想过吗？”
　　这话说得颇为自谦，但萧孟明白他的意思。纯阳还能留“明镜观察线”这个栏目组存在是因为洛风还能做事，且做得很漂亮，平白无故地就不能砍掉“明镜”。她眼里渐渐盈上了水汽，“我想过啊，你当我是随便说说吗？可是师兄你真的太辛苦了，一个人撑起整个‘明镜’啊，聂冲实习期刚结束，晓元又还太小，我……”说着竟真的落下泪来，“我们欠你的……”
　　洛风慌得拍遍自己全身上下四处找纸巾，“你别哭啊萧孟，我没有说你的意思。”
　　“师兄，我们欠你的……”萧孟还是哭，接过洛风递来的窝得皱巴巴的纸巾响亮地擤了下鼻涕。路过的人眼神诡异地瞅了瞅这一对儿，心道这男的可真不是个东西，好好一姑娘叫他给气哭成这样。
　　洛风完全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尤其眼前这位还是他曾经的师妹，“好啦，别哭了，没什么啊……诶呀你妆都哭花了，快把眼泪收了，补补妆呗，不好看了都。”
　　闻言萧孟眨着眼狠狠瞪了他一下：“不许说！”
　　“诶好嘞，小的不说！”
　　两个人沿着街心花园的碎石子路慢慢走着，交流着分别半年以来各自的所见所感。洛风听得很认真，由衷赞叹道：“师父真厉害，短短时间而已，横刀综评现在在业内也算是能跻身一流了，小而精的教学范本啊。期间肯定也是处处为难，萧孟你要好好干呐。”
　　“嗯，我明白的。”萧孟应着，眼看着眼眶周围又红了一圈，洛风连忙岔开话题：“这次来京城就你一个吗？张钧呢。”
　　“哦，他跟我一起来的，今天定了别的约。师兄想见见他吗？”
　　“也没什么事，就不用了。他现在怎么样？”
　　“老样子啦，他没变的。”
　　“那还挺好。”洛风笑笑。他看看表，“都忙不忙，中午把张钧叫出来，一起吃个饭？”
　　萧孟打量他，“其实师兄中午原来有事对吧？”
　　洛风一怔，随即大笑着去揉她的额头，“小丫头，还跟原来一样呢，鬼灵精的。本来是有点私事的，我确实不想推掉……那我就先走一步啦，你跟张钧都是‘明镜’出去的，别给我丢脸啊。”
　　“师兄放心吧。”萧孟站在原地目送他渐渐往纯阳的方向去了，觉得自己又有点想哭。
　　那是他们的大师兄啊。为他们遮风挡雨，有他在，“明镜”就永远不会解散。
　　这一声“师兄”，喊得萧孟暗暗潸然泪下，莫名心酸。
　　洛风不知道萧孟在背后为他的坚持感动得不行，他心里惦记着中午裴元要来，还在考虑是出去吃还是用社里订的外卖凑活算了。
　　出去吃费时间，但是毕竟吃得好点儿；外卖倒是简单，但他们能挤出点时间在他办公室休息，常言道中午不睡下午崩溃嘛。洛风琢磨半天觉得还是交给裴元来选好了，自己跟这瞎琢磨什么呢，还真以为自己能安排好一切是怎么着。
　　上午裴元跟了保健局的车去例行问了一趟平安脉，下午得回市一院值班，来不及回去休息就说要来纯阳找洛风。进一次大内规矩严得很，裴元来来往往地应付了一上午不想再走动，中午一进洛风的办公室就往沙发上一坐，表示能简就简，盒饭就行，真的是累了。
　　洛风当然没意见。结束了手头的工作下楼提了饭回来，办公室里静悄悄的，裴元靠着沙发背已经睡着了。
　　他有点惊讶。自己工作强度大，秒睡什么的很正常，裴元只是去给大人物出了趟诊，竟然会累成这样，看来这出诊不简单啊。
　　“裴元？”他拍拍对方的肩，“你多少吃点儿，别饿着睡，回头又饿出胃病来，你不是才调理好吗。”
　　“我怎么睡着了……”裴元摘下眼镜揉揉脸，“你这里挺暖和的。”
　　“你快吃吧，吃完了进去歇。”洛风把筷子分给他，指了指办公室侧边的窄门，那里有一间独立的小休息室，是这个位置偏僻的组长办公室的一点福利。
　　裴元应了一声，拆开饭盒开始吃饭。吃完洛风收拾桌面，裴元去拿休息室立柜里的薄被，然后两个人关上门在那张并不宽敞的床上挤作一团，忙里偷闲地找些微末的时间温存。
　　“我今天跟赵宫商说了件事。”裴元睡在洛风怀里，声音听起来懒懒的。
　　洛风确认了一下，“保健局的赵科长？”
　　“是啊。”
　　我家裴医生天天接触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啊，“不会是，抗癌药那事儿吧？”
　　“对。”
　　洛风想扶额，“你当时认真说的？还是就随口一提？”
　　“我本来想认真问问他的想法，看他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也就随口说说了。”
　　“他未必就不感兴趣……”
　　裴元也知道这些混体制的心思一贯都深，但他诚心实意地来问意见，不想被赵宫商三两句地敷衍。“他不是没给回应，不过态度太模糊，我不敢确定他的意思。”
　　“那就对了。”洛风心说自己这两年长进了好些，怎么裴元还是这个样子，不是不能懂，是不想懂、不愿懂啊，“你是外人，他不可能在你面前做出真实的意思表示，能打发你两句已经很给面子了。”
　　“所以我后来又去问了张前辈……”
　　“等等，你说谁？不会是张九龄吧？”洛风吓得一骨碌坐了起来。“原来你在为他出诊？不是，你跟张大宰辅说这个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