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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章二十六 雪无声 ...


  •   “把秋裤底端塞进袜子里,是对冬天最起码的尊重。”洛风一脸严肃,坐在床边啪一声拉上了袜子边缘。
      裴元的眼神四处飘着,药剂科科室里有暖气,他不想穿。
      “怎么能不穿呢,你去科室的路上难道不冷吗?”洛风批评他,然后疑惑地想起来,“你是不是没穿秋裤啊?”
      裴元当然不能说实话。洛风更加狐疑了,从穿衣镜前面拽住他就往床边带。
      “你干嘛,我领带都打好了……”
      洛风手快,直接撸起他的裤管,空荡荡的。他的脸一下就黑了。
      裴元支吾着解释,“真的不是很冷。”
      洛风不说话,打开柜子翻捡着,拿出秋衣秋裤往裴元手边扔。
      裴元瞪着那堆灰色的衣物暗暗叫苦,抱臂坐着就是不动。见他不愿,洛风也不废话,解开他的领带就开始脱他收拾地利落妥帖的衬衫。
      一具白皙光洁的身体逐渐暴露在室内温暖的空气里。洛风目不斜视,展开秋衣左右瞧瞧,确定正反后摘了裴元的眼镜就往下套,秋裤如法炮制。
      裴元被按坐在床边,脚尖点着地,小腿绷得笔直,线条漂亮流畅。洛风的臂弯里搭着秋裤,蹲在边上预备给他穿,眼睛瞄了一下,忍不住抱住那双腿,在膝头轻悄一吻。
      裴元的脚趾不自觉地瑟缩。
      洛风抬起头,“这么好看,可不能冻坏了。”一双眸子里晶亮亮的笑意。
      “知道了……”裴元想自己可真是被这人给约束住了,他说的话,自己得做到啊。
      年关将近,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裴、洛二人能够在一起的时间越发不多,有时洛风起床后家里已经没人了,按压着应酬过后宿醉的脑袋晃进厨房,然后一边用汤勺舀锅里的粥垫肚子一边顺手揭下冰箱上粘着的便利贴看裴元的留言。而裴元回来的时候通常洛风还没回来,于是两个人能醒着见面的机会是屈指可数的少。
      一月,京城上空云层堆叠,堪堪一副将要下雪的形容。年二十九,纯阳内部年会的日子,洛风有了难得的清闲。早上出门时外面还在刮风,雪花如雨点强劲,上午洛风坐在办公室里偶然一抬头,窗外已然是银装素裹、冰雕玉砌了。他有些兴奋地立即拨通了裴元的号码,答话的却是个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稍后我们将短信通知机主……”
      洛风悻悻地撇嘴,估计是又去哪个老干部家里了……了不起呀?还不许我家裴医生打电话啦?抱怨归抱怨,洛风可不敢说出去,给裴元听到那还了得。
      晚上裴元到家一看墙上那钟才八点,决定做点夜宵犒赏一下自己,顺便煮上一壶醒酒茶等着某人回来。水壶“嘀嘀”蜂鸣着,裴元坐在沙发上刷微博,闻声去厨房把茶冲好倒进暖瓶里。
      他倏忽之间感到了一种冷意,身边没有那个人的动静让他觉得很不对劲。
      ……就不能早点回来么?天天就知道喝,看着吧,迟早酒精中毒。心里正开批斗会,乍然的急救铃声一下子拉回了他的思绪。
      “喂?是裴医生吗?我聂冲啊,那个,组长他又喝多了……”
      这家伙,还真会刷存在感啊。他听见电话那头洛风嘟嘟囔囔的声音:“你、你别打给他,人忙着呢……”
      裴元哑然,随即失笑。“那麻烦你,能帮我把他带回来么?完好无损的那种,我怕他路上又磕着碰着伤到哪儿……对,就是十七栋……”
      他从阳台上拿起晾在那里的伞,伞面上的水珠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出门之前裴元很仔细地把围巾绕了两道——这是洛风叮嘱过的,他严肃地批评过裴元之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做法。出了楼道,裴元用纸巾拭净了路灯旁长椅上的积雪,撑伞坐在那里等着。
      雪花厚重地坠落,真个如同鹅毛一般轻盈却又有质感。耳边静得似乎只有“扑簌”的雪落轻响,裴元把伞向后仰,抬起头,京城的天空在这一刻是墨蓝而凝固的,头顶的路灯固执地撒播着橘黄的柔光,温暖又坚定。雪花无休无止地在他身周落下,他慢慢呵出一口气,眼镜蒙上了一层迷蒙的水汽,这让他想起以前在实验室里透过窗户看外面的光景。
      以前?裴元怔愣了一瞬。也不过是两年不到吧,原来那个人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如此大的变化,竟让他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以前的他,天生一副傲骨,待人接物清清冷冷,还要顾着底下一帮子学弟学妹们,人前人后的脸上永远戴着面具;心底却不乏对热烈与刺激的暗自向往,只因了要兼顾学习与生活便就此搁置。
      在此之前,他一直是一个人。一个人的独自生活,一个人的独自研习,洛风不是追在他身后的第二个人,但洛风是陪在他身边的人。求学问道路漫修远,在这条路上他只能一个人走,洛风能伴他左右,他再无所求。
      他自问“裴元”二字代表什么,是大国手的大弟子,是值得称道的“大师兄”,人前敬一句“裴大夫”,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是。而当他决意要闯进洛风的生活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惊诧地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有许多款款温情,以及繁复心思。也许他该怨洛风,自己永远地失去了一些东西,但更多的还是谢,谢他的珍重、包容与陪伴。
      裴元知道,洛风是懂自己的。纵是万千花团锦簇,生活的本真,只一个“素”字而已。
      “大河,向东流哇!咱俩的交情就干杯呀!”
      “师父你别喊了,人家听见要骂的……”
      “怕什么?你瞅你那样儿,瓜怂,哈哈哈……”
      聂冲满脸尴尬地扶着洛大组长一路跌跌撞撞地走过来,鬼哭狼嚎地十里八村都能听见。裴元站起身来想说上两句,结果旁边那栋楼上一扇窗户被啪一声一拉到底:“大晚上的吵吵什么!艹猫呢吗?!”
      “……”裴元从聂冲手里接过洛风,在他腰上狠劲儿掐了一把。叫你扰民,多美的意境全让你给搅和了。
      洛风挂在他肩膀上嘿嘿地笑。聂冲成功地把人送达,笑着跟裴元道别:“那裴医生,我先走啦,组长这可是完好无损的啊。”
      “嗯,谢谢你了。”
      聂冲搓着手走远了。裴元把人扶正了,伸手去系洛风胸口的扣子。洛风挡开他的手,反而将领子拉得更开了些,“哎呀好热嘛,你让我吹吹风就好了。”
      裴元哭笑不得地拢好他的衣领,“我看你是喝多了,回家再脱不好么?”
      “好……”洛风凑到他耳边笑道:“你是在,暗示什么吗?”
      裴元瞪他。洛风双手从裴元腰间绕过去抱住他,两人额头抵在一起,然后洛风一歪脑袋,轻而易举地叼住了他的唇舌。
      裴元被洛风的动作带得退了一步,手中的伞随着漫天的雪花一同坠落。
      没有风,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温软的灯光下一对恋人在雪中拥吻,晶莹的浮花碎冰落了满肩。
      他们好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亲热过了。裴元在洛风怀里昏昏沉沉地想着,身后的门刚被带上洛风便把他圈在臂弯里压在上面亲。他双手扣在洛风背后迎合着对方的动作,耳边只剩下彼此的喘息,觉得自己快要溺毙在这个长久的亲吻里。
      室内暖气很足,两人的衣服一件件滑落。裴元仰面摔在床上,环住洛风的脖子低笑着提醒他:“酒色伤身……这个时候纵欲可不是好选择啊洛组长。”
      洛风以吻作答。
      然后是一场放纵到放肆的春浓花事,恍如一对青春期热恋中的情侣般随性而疯狂。洛风爱玩闹,净使些小花招捉弄裴元,裴元从开始的主动回应到最后无力告饶,他在这方面实在是不太擅长,床笫之间示弱有些跌份儿,但体力不济也是没办法的事。
      结束后两人搂抱着躺在床上,一时无语,享受着渐缓的余韵。
      “今天上午下雪的时候,我本来想打电话告诉你的。”洛风忽然开口。
      裴元仿佛是累了,没接他的话。
      “诶,想想有些唏嘘的啊,一年多了快……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洛风揽着裴元的肩,时不时地拨弄下他柔软的黑发。“有没有觉得委屈啊。”
      “……为什么这么问?”裴元眯眼。
      洛风笑笑,“年会,我妈问我的。”
      “你妈妈问我是不是委屈?”裴元咬了咬唇,“你怎么说的。”
      “我说,只要是你想要的,那就根本不会去在意。所以你要是后悔了或者不乐意了,那一定是因为你不再想要了,而不会是什么‘委屈’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裴元沉默。
      洛风有些紧张地续道:“我、我说的不对?”
      “……对什么对。”裴元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不要总想着我会走啊,我这么令你没有安全感吗?”他侧过身,“我说过多少遍了,你很好,不用妄自菲薄。”
      “哇,夸我吗,再来一句好不好。”
      裴元作势要踹,洛风嘿嘿笑着滚开了。
      改不了。洛风在宽大的被下握住裴元的手,慢慢想着。改不了的,他珍重裴元,妄自菲薄这毛病就怎么也改不掉,就像现在,裴元就睡在他身边,可他总担心一睁眼裴元就会消失不见。
      窗外的雪还在下着,洛风仿佛能听见那细密的落雪声。晚上年会的时候沈絮把他单独叫出来了:“想好了吗?三个月,足够了吧。”
      “妈,我就没多想过。该想的我之前就想好了。”
      “那你是打定主意了?也想过你以后在纯阳怎么面对你同事、还有怎么跟你那个师父说是吗?”
      “不是这样的。”洛风居然笑了,“我想好的是,只要是已经抓住了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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