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羊花/裴洛裴]家信》满心如愿

25、章二十五 扣平安

　　“那也好办，你俩挑对儿戒指呗。”说到这里小姑娘露出了向往的眼神，“代表把人拴上，或者扣上，多浪漫呀。”
　　裴元一想，深以为然，下班先去了一趟隔壁不远的风雷广场——这是柳家的产业，遍布全国的那种——找了家首饰店要买对戒。柜姐笑眯眯的：“麻烦给一下您和您爱人的尺寸？我们这边支持定做或者自行设计，价格也不等……”
　　把尺寸一报，裴元对花色没什么想法，买了两只素面银戒就走，顺带捎了两条银链子。如果明明白白的承诺能够被某件实物具现出哪怕万一，只要他能做到，都不会吝于将它送至洛风手心。
　　洛风从回国的第一晚起开始做噩梦。人是控制不了梦境的，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离开炮火连天的战场，熟悉的环境理应给他安全感，外面是都市繁华，家里是安宁静谧——但是没有，都没有，他好像还是没有完全脱离那个恐怖的地方，也许白天在单位还可以像模像样，一到晚上，原形毕露。
　　梦里他无法伪装。PTSD到底代表什么他不清楚，只是一再地陷在那个梦境中，他会感到害怕。没有人来救他，裴元没来，师父没来，他一直是一个人，等在那里甚至是被困在那里，徒劳地呼喊。
　　子弹擦着他的脖颈飞过，炮火在他不远处炸开，也许下一秒就会死去，一切都无法预知。
　　——他的裴医生还是不要来了。这么危险，来了也是送命吧？但是……裴元在哪呢？会不会在某处未知的地方，像他一样经受着死亡的威胁，也同样无法逃脱？
　　饥饿的鹫鹰在天空中盘旋，下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草丛间散布着猩红的残骨。他茫然地行走着，找不着出路，也找不到裴元。
　　我的裴医生啊，请一定要好好的，我很害怕失去你……
　　“洛风。”
　　他打开家门，裴元在等他。
　　“你过来一下。”
　　“什么？”
　　“我买了件小玩意，你看看合不合适。”
　　茶几上立了个纸袋，“你买的，都行。”洛风还没看就这么说。却见裴元拿过那个袋子从里面掏出一个精致的绒面小盒子，然后径自递给了他。
　　“这是……”洛风有点莫名的紧张，小心翼翼地掰开，果不其然，一对小巧的素面银戒指躺在里面。
　　他又一次地茫然了。
　　“给你的。”裴元取出一枚来，“戴戴看。”
　　“我？”洛风迟疑着接了，攥着戒指一时失语。裴元笑了一下，把手伸给他，“那你先给我戴吧。”
　　像机械表上被拨动的指针，洛风听话地依言而行。素银的戒面在客厅的暖光下折出一泓盈盈的水波，他捧着裴元的手看了看，一种奇异的感觉弥漫开来。
　　只是这样，就好了吗？
　　“错啦。”裴元温声。他揭开绒面小盒的垫板，底下有两条银质细链。“用这个。我平时不好戴在手上的。”
　　“对哦。”洛风恍然状，捏着银圈拿细链穿了，戒指沿着链子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倾身绕过裴元颈间，洛风小心地扣好，就听裴元在他耳边问道：“这样够了吗？”
　　“……”
　　“我是问，这样够不够你别再担心我？”裴元摸了摸锁骨上方安稳妥帖的小玩意儿，“我已经被你扣住了。”
　　洛风默了一下，把另一枚戒指取出来，“你也帮我戴上吧。”
　　裴元给他戴好，洛风捏着那个小小的银圈愣愣地看着，直到裴元轻轻拍了他一下：“又走神了？”
　　“裴……”洛风终于抬眼看人了，“裴元。”
　　“嗯？”
　　“我想把你扣住，是希望你平安。”
　　“……我就在这儿，洛风。”裴元握住他的手。“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我可还记着呢，上回京医你被人拿着刀子乱比划，这次出国也是因为你被挟持，哦还有，说到出国，你当时用枪瞄着的那个人肩上可是扛着火箭筒啊，一个不小心就交代在那儿了……我怎么会不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洛风有点激动，又有些颓唐了，“其实还是我没用……”
　　那些曾经被压抑的恐惧与惊慌在PTSD的刺激下集中爆发，他们每天都可能要面对无解的指责与随时发生的意外情况，一路战战兢兢，稍微行将踏错便是终点。
　　戒指挂在颈间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套在指间，洛风知道裴元说不方便只是说辞而已，就像他根本就不用解释一样，有些事彼此心照不宣，且永远只能“不宣”。
　　而他担心裴元的安危也不是假话，亲眼目睹那场流血的医闹事件后以前那些只出现过在他笔下的医疗纠纷忽然鲜活起来，张牙舞爪地昭示了存在感，让他明白原来这种危险近在咫尺，咫尺相关。
　　“既然担心，那就保护好我啊。”裴元说。
　　他见不得洛风这副颓丧的样子。这不像洛风，也不是洛风该有的样子。
　　洛风啊，那得是冬日雪后最初的一抹暖光，恣肆飞扬，让人看了都要惊奇感叹一声道：看啊，他好像带着闪光一样。
　　裴元想，如果他的患得患失如果是因为自己，那自己出现在他生命里，是不是有点不应该？
　　“为什么要自卑？”裴元捧住他的脸，“我其实很羡慕你的。”
　　“我哪有什么可羡慕的……”
　　“你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我看你笑了，自己好像也能开心似的。你肩上担子重，我也没见你抱怨过，驱使着你的不是责任感，是比责任感更进一步的使命感，私下里没听你说过一句恨。”洛风把头一低，裴元抬住他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我做不到的，洛风，我永远没办法做到像你这样毫无怨言地去承担什么。你说你有信仰，我相信你；我做不到，所以我羡慕你。”
　　“还有，你到现在想的还是我，难道不是我给你带来了不安吗？为什么反而要开始检讨你自己了呢？”
　　“我觉得是我不够好……”
　　“那是因为我。”裴元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他的，“因为你接纳了我，所以你开始主动承担这些事情，说到底，是我不该。你要是后悔当时答应了现在就说吧。”
　　洛风直接伸手抱紧了他：“我没后悔过。”
　　“那你就认真做，别总说什么没用没用的。”裴元轻咬住洛风的耳垂，“我们戴了彼此的戒指，就被彼此约束；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我们都会好好的。”
　　所有的噩梦终将远离，我们一定会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