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羊花/裴洛裴]家信》满心如愿

24、章二十四 无定骨

　　敌袭围困从下午到晚上，仍然没有解围的迹象。凶徒们在外面生火造饭，指挥所里的众人分食了仅有的一点干粮，水是没有的，只能这样渴着。裴元没心思饱腹，心里挂记着外面的情况，一点吃的都送不进肚去。
　　夜里一点左右，指挥所里撑不住的差不多都睡了，裴元殊无睡意，一会看表一会看外面，有预感事情会迎来转机。
　　一点四十，一拨反政府武装分子进驻，为袭击者带来了前线的最新消息，谈判重新启动，双方互相确定交换条件。凌晨五点半，枪声再起，这回是前线回调的解救人质的小队主动进攻，瞬间瓦解了对方的有效防御，对方拿到了利好也无意纠缠，半推半就地释放了人质。
　　洛风除了一点皮外伤之外并无大碍。他被人搀着走到裴元面前，裴元望了他一眼，抬腿就走，把洛风一人留在原地。
　　“裴医生跟这置气呢吧，”张医生在一边窃笑，“洛记不跟上劝劝？”
　　洛风点点头，赶紧一瘸一拐地追上裴元：“我当时就是——”
　　“你就是什么？我跟你说的话都不当回事，你是什么是？”
　　“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冲动。”
　　“哪能啊，洛大记者怎么会犯错，这里这么多人都比你有资格交换，偏你要出头，个人英雄主义实践得很爽吧？你也不用跟我道歉，下回第一个冲上去的肯定还是你！”
　　洛风嗫喏着，“下次不会了……我想着你呢，我想我得回来啊，回来见你……”
　　裴元没说话。
　　洛风试探着抬手拉拉他的衣角，“裴元……”
　　“你就是存心气我。”裴元叹了口气，转过身紧紧拥住洛风沾满了尘土与血污的身体，“我很担心你。”
　　“也许还是会有下次，”他的耳廓轻轻擦过洛风颈侧散乱的碎发，“但我希望你做决定之前多想想我，好吗？”
　　“……嗯。”洛风偏头在裴元脸颊上吻了一下，“我答应你。”
　　他不会食言。
　　两人在周围稀稀落落的掌声和口哨声中松开怀抱，聂冲想喊自家组长，被张医生以眼神制止了，说你想干嘛，电灯泡啊？于是又退了回去。
　　危机解除，基地上下都在休整；几天后国内给指令说要撤人，把一部分医务人员和后勤补给人员调回国内，纯阳那边也调派了新记者，接替洛风的是于睿主编那组的副组长、麾下最为得意的雨卓承。两人见面交接的时候洛风还奇怪纯阳怎么没给雨卓承配摄影，一问才知道人家根本是自带摄影，话说到一半雨副组长的私人摄影楚小姐就从车上下来了，高高挑挑长相标致，就是性子有点太过直爽。
　　以前拍野生动物多一点，在非洲待过三年半，雨卓承羞涩一笑如是说。洛风还能说什么，大兄弟你加油，情侣搭配干活不累，纯阳怎么出了这么个出差还要把老婆带上撒狗粮的斯文败类。
　　回程洛风搭了部队的顺风车，沾了裴元的光，位置分在他边上。大巴带着他们前往渡口，一路上颠簸不平的，旁边是一大片广袤平原。裴元有些乏，倚在窗边昏昏欲睡，洛风揽了一把，裴元顺势靠住他肩膀，不一会就睡着了。
　　洛风转头看窗外。风过草低，天地辽阔，远处枪炮起伏，纷散白骨见红。
　　世间多无常，太平总难觅。
　　他们在非洲待了一个多月，回国之后先接受例行的必要安全审查，还有专业的心理干预，防止出现PTSD等相关症状。一开始裴元以为没太大必要，直到有天晚上他莫名醒来，看到洛风在床边坐着发呆，眼睛睁得大大的，立时心里就有些发慌。
　　“……洛风？”
　　“嗯？”那双眼里空空的，听到他喊还是一副无神的模样。“吵到你了吗？”
　　“你——”裴元不敢高声，现在的洛风像梦游一样，他怕声音一大惊吓到他，“你怎么不睡？”
　　“哦。”洛风就依言躺回来，只是动作机械得很。裴元在被子下伸手过去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却被他反手扣住，牢牢抓在手里，抓得太过用力，裴元甚至有要被他捏碎的错觉。
　　“我不走。”裴元忍着疼，侧身去吻洛风的耳垂，“睡吧。”
　　洛风这才慢慢松开手。
　　第二天一早裴元就带着洛风去做心理干预的复查，咨询室里面静悄悄的，裴元等在门口，心里有些自责，他真是太过信任洛风了，被他表面上的阳光开朗骗得团团转。
　　“有没有后悔。”回去的路上裴元忽然这样问道。
　　“没有吧……”洛风低着头，“我怎么可能不管小聂呢。其实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之前我惊醒会特别着急找你，有一回晚上你在外面有事，我明知道你关机还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然后把家里的灯全开到最大，在沙发上坐了一宿，愣没敢合眼。”
　　“你应该告诉我的。”裴元停下步子，“我又不吃人。”
　　“你睡的时间还没我多，我也心疼啊。”
　　“你瞒着我更心疼，气得心口疼。”裴元其实是后悔了，洛风不是铁人，经历过性命攸关的劫持不可能没有后遗症，他怎么敢有轻视。“聂冲怎么样？”
　　“他还好，早就结束干预了。”
　　裴元嗯了一声，把右手放在洛风手心里，“我不会离开你。”
　　洛风张开手，十指相扣，用力紧握。
　　“回家吧。”他说。
　　归国后没多久，裴元再次接受来自保健局的调动，前往京城市一院的药剂科任职。市一院上下都对他的态度很微妙，不懂行的看他如猛兽祸水，京医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懂行的都暗自认定他背景深厚，京医背后的能量可不容小觑，说扳倒就扳倒，这不可能只是因为京医站错了队吧。到职那天市一院的院长对他热络得很，言辞间委婉透出几分照拂的请求，裴元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就不解释，真要论人脉他还是有几分能耐的，绝不是面上显得那么单薄。
　　结束了一院迎新的饭局，裴元到家已近十点。他拿钥匙开了门，家里一片漆黑，以为洛风还没回来，黑暗中突然有只手将他一拽，便跌进了一个有些过分拥挤的怀抱里。
　　“你去哪了？”
　　“应酬。”裴元挣了一下，没挣动。“洛风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那为什么关机？”
　　“没电了。”
　　“我很担心你……”洛风的声音委委屈屈的，但抱住裴元的手却没松开半分，“你别丢下我。”
　　“不会的。”裴元靠住洛风的肩膀，在他耳边道：“我什么时候瞒过你？先放手好不好，你弄疼我了……”
　　洛风不说话，单手攥住裴元两只手腕将他按在沙发上亲。裴元要躲，洛风用空着的那只手卡住他的下巴继续了这个凶恶的吻，似要将他撕咬吞食。
　　裴元不想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被人给办了，一时又反抗不了，不多时衣服都要被扒完了，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微微地泛着冷意。洛风的牙齿反复滑过他颈间，裴元扬起头，感觉自己像是草原上被追逐玩弄的猎物，随时会被咬断脖子。
　　混乱中不知是谁撞到了落地灯的开关，室内骤然一片暖光，裴元的眼被刺了一下，等适应了光线再看身上那人，裴元惊异地发现他居然在哭。
　　默默地、无声地流着泪，以至于没开灯时裴元都没注意到这一点。
　　“你哭什么？”洛风不再使蛮力，裴元喘匀了气，抬手抹了一把那张沾满了泪水的脸，“难看死了。”
　　“我怕你走。”
　　“乱讲。我不是在这么。”
　　“可你刚刚都不在……”
　　裴元不知道该拿洛风怎么办了。战后应激障碍是一方面，他平时给洛风带来的安全感不够也是一方面，说到底还是他的原因，但有些事真的不是单他一人能解决的，感情的信任是相互的，如果洛风一直对自己、也对他不够相信，那总有一天会出现不可修复的裂隙。
　　“要是咱俩能结婚，我现在就跟你去民政局。”裴元说，“但你知道，这不可能。所以你说吧，想我怎么样，能做到的我现在就给你承诺。”
　　“我想你好好的，然后、然后你别留我一个人。”
　　“我答应你。”裴元干脆利落地应下了。“还有呢？”
　　“嗯……”洛风努力思考着，“我想想啊……”
　　“你慢慢想。”裴元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压下来贴了下他的唇角。“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长。随你去想，我慢慢等着。”
　　药剂科里的办事员女性居多，要么是刚毕业被分配来的小姑娘，要么是坐镇科室多年的阿姨级人物，家长里短的，无所不谈，闲来聊天时三句两句就能把你的生平履历摸个底儿掉。裴元一向对这些姑娘们敬而远之，这天却一反常态地主动上前攀谈，主要目的是询问家里那位对自己不放心该怎么办。
　　“要放心？你们扯证儿去呀！”
　　“这个，他工作性质可能有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