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羊花/裴洛裴]家信》满心如愿

16、章十六 一诺远

　　晚上六点半，才到家的洛风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浓郁又清甜的米香。他抽了抽鼻翼高声道：“裴元你煮饭啦？”
　　被喊到的人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脑袋：“嗯，煮了莲子粥。你现在饿吗？我给你盛一碗吧。”
　　洛风把公文包什么的挂好，走过去颇有些诧异地说：“你居然会做饭诶……这我可得尝尝。”
　　裴元从小薄铫里盛了一碗给他，表面撒了一层细细的绵白糖，“我也只会熬粥，以后的伙食还要拜托你啦洛先生。”
　　洛风想象了一下满身油烟气的裴医生，觉得气场就没一处相搭的，暗暗决定以后决不委屈裴元下厨，当然了怕这位炸了厨房也是一方面原因。汤匙搅了搅舀一勺入口，“好吃好吃，这莲子清香绵软，粥中米粒颗颗完整稠和，啧啧，这莲子，是湘莲吧？”
　　裴元看他摇头晃脑装模作样的，心里暗自好笑，拿梁先生的梗回击他：“超市散称的干货，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产地？”
　　洛风立刻顾左右而言他：“诶？这个锅？”弹了一下灶上的沙薄铫儿，“叮”的一声闷响，“橱柜里有这个？你打哪儿翻出来的啊。”
　　“你挂在碗柜边上了，我看新得很，平时不怎么用吧。”
　　“嗯……大概是我妈买的，她偶尔来两趟。”
　　裴元向往道：“你妈妈一定是个很懂生活的人。这种沙薄铫儿现在已经很少见了，煮东西能存住味道，拿它做药膳最好不过。”
　　洛风完全没把“药膳”这两个字过脑子，他吃得快，用汤匙搅搅散了热后几口就是一碗，裴元无奈：“没人跟你抢，慢点吃不好吗？”
　　“职业病，时间就是生命，多宝贵啊。”
　　“有研究证明，吃得太快会对消化系统和心脑系统造成伤害，而且不易产生饱腹感，会越吃越胖的，我可不想你以后吃成个大胖子。”裴元接过他的空碗又给他盛满了，“莲子清心安神，开胃生津，助眠益气，嗯，还补脾益肾，夏季最宜食用。”
　　这回的“益肾”洛风过脑子了，还呛住了，“……大夫习气。”
　　裴元原话奉还：“职业病，你要习惯。”
　　晚饭用过后两个人各自窝在沙发一边，客厅的立式空调往外呼呼吹着冷风，洛风审稿子，裴元在翻看带来的医案。稿子不多，一会儿就看了个七七八八，洛风终于想起正事来了：“裴元，我问你个事儿呗。”
　　“什么？”裴元抬头。
　　洛风看了他两秒，把本子啪一下扣上移到一边，然后长腿一迈坐到裴元身侧，“咱俩这两情相悦的，是已经在一起了吧？”
　　裴元莫名其妙的，“那不然呢？”
　　“但你都没有说过……”
　　“说什么？”裴元想了想，“哦，我知道了。”他有一种哄小孩儿的感觉，“洛风，我喜欢你。想听的是这句吗？”
　　“我……”洛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这关过得太容易了，接下来该说点什么啊。
　　“等一下，”裴元换了个坐姿，双腿交叠着手拿了书搁在膝头上，笑着睨了洛风一眼。“我算是听明白了。想睡我啊？”
　　他眼尾微吊，唇角勾着笑得狐狸一样，洛风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快要坐不住了。“我、我没有。”
　　“真没有？”
　　“没有！”
　　裴元把书签夹好转手放到旁边，一推洛风的肩，直接坐到他腿上，“现在呢？”
　　“……”洛风的喉结上下滑动着，底气虚得跟什么一样：“我才不是——”
　　“不是那种人？哪种人？”裴元咬他的嘴角，“君子坐怀不乱……是吗？”
　　洛风忍不了了，捏住裴元的下颌吻上去，觉得这位医生实在过分，就是欺负自己在他面前显得嘴笨。两人都有些情动，裴元伸手去摸洛风的皮带扣，洛风则摘下了裴元的眼镜，裴元发现他好像有点太激动了，手在微微的抖。
　　“……”裴元哭笑不得地按住他，“你紧张什么？”
　　“我没紧张……”
　　裴元直接给他逗笑了，“行啦。”双腿分开两边跪坐在他身上，“今天谁跟你说什么了吗？”
　　“也没什么……”洛风那满腔的旖旎情思硬是被自己的紧张驱散了个干净。“就是杉子跟我说，觉得要跟你确认一下，我一想也对，就来问问。”
　　裴元思考了好几秒，认为有必要为洛风的亲密战友华子杉难过一秒钟，卖队友流畅自然到裴元简直怀疑他是否在有意甩锅。
　　“那你现在确认完毕了吗？”
　　洛风眨了下眼，双眼亮晶晶的。
　　“确认完了我们就来换个话题……”裴元着意拉长了语调，“第一，个人观点，谈恋爱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没有必要人尽皆知，所以你为什么要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你的朋友呢？”
　　“你介意的话，我下回肯定长记性……”
　　“不是这个意思。”裴元简直想叹气，这位仁兄顶着颗大脑袋是为了显高吗，“我们的工作性质摆在这里，人多口杂，能不向外说就还是藏着点好，你想一想，华子杉是你的朋友，你很相信他那我没意见；那要是换了另一个你其实并没有完全了解透彻的人呢？且要是日后积怨，他想把你拉下来，只要几句流言就可以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还是天天接触这个的，积销毁骨的道理你总明白，别再轻易对人说起就好了。
　　“第二，你很好，不要看低自己，也请一定不要在这件事上高看我一眼，或者说，看低了我。”
　　“啊？”洛风有点听不明白了，“你刚刚说的什么啊。”
　　“我是说——”裴元深吸了一口气，洛风紧张地预备开始强记他接下来可能会继续的长篇大论，却听他语调柔和下来，声音也低了：“我是说，你很好，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尤其是感情这方面，都是新手上路，互相指教吧。我不会随随便便就下决定，你也不用太担心，有事我不会瞒你。”
　　“你怎么知道……”洛风震惊到失语，他下午难道偷听自己跟杉子聊天了吗？这也太准了吧？
　　裴元笑着捏了捏洛风的脸，“是你太不会藏表情。”

　　周末结束后，裴元迎来了他在京城医院的第一个工作日。医务科虽然是个行政部门，却涉及到全院上下各个科室之间的运作关系，平时主要负责检查监督，一旦发生医疗事故等类似事件医务科难辞其咎，就算实体运作中事实上无关这个锅也是跑不掉的，医师们不会放过拉人均摊的机会。再加上医疗器械等一系列项目的报批都要经过医务科的手，其油水可想而知，是个风险与收入兼具的存在。
　　邓宁格曾说过：“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会非常胆壮起来。只要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会到处被人使用；有百分之二十，就会活泼起来；有百分之五十，就会引起积极的冒险；有百分之一百，就会使人不顾一切法律；有百分之三百，就会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怕绞首的危险。”这话放在风险与收益的比例上也合适，只要能有收益，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有人铤而走险以求回报，在此之前裴元已经在数家挂靠的医院中见识过了。应当说，任何一个体系都是这样的，只是医疗体系更为人所诟病，因其牵涉到大多数人的生命健康，而非一点身外之利。
　　裴元做为京医的局外人，暂时还没有动整顿的心思，挂靠单位是他的容身之所，他除了孙思邈也没有什么可引为威慑的背景，不可能一来就四面树敌。
　　——但这不包括被恶意排挤。来京医的第一天，他没被派活儿，这很正常，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没必要硬插一手；被指定的办公室位置上积灰三尺，他也有心理准备，他可是还记着那个栽了人情面儿的骨科副主任的事呢，被人暗中记恨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了的。可为什么科室开例会不通知、院里开例会也不通知、还跟他说院长有事找去了办公室又说根本没找他？
　　裴元真的疑惑了。他只是临时挂靠，还没决定长留，为什么要在这种小事上处处针对，还是这种穿小鞋式的针对？他除了间接得罪过那位骨科主任，好像没给谁添麻烦吧？
　　他想了想，又觉得找麻烦的这个人智商不太正常。自己现在正儿八经占的是医务科的位置，只要不是科室内部人员阻挠，想查谁都不难，现在这么针对自己，是想引起关注然后被一波带走吗？这是什么操作？
　　所以，到底是谁在下绊子？
　　裴元本来根本不想过多地蹚这趟京医的浑水，可现在是有某人变着法儿地逼着他去着手查了，他只是想在京医过几天安生日子而已，怎么偏有人不让他如愿呢。
　　他倒要看看，这个人究竟是做了些什么，会心虚到连一个临时加进来的新人都不能容忍的地步——这个医务科，或者说京城医院，究竟藏了些什么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使他们对有着医专委头衔的自己，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