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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佛座须六 ...

  •   自上回不欢而散,晏昭这小子就再未予他好脸色看。
      梵明子不自知的厉害,心下还以为是那回下手太重,使之余怒未消,方才与自己置气。可谁曾想,不过那日一句不痛不痒的玩笑话,竟令晏昭心生不平。

      他老人家一向懒得在这方面动脑筋,而晏昭更不会将心事宣之于口。这小子虽记仇得紧,脑袋瓜却好使得很,面上绝不惹人生厌。

      “足下稳健,而目至源,刺敌无非中其命脉,”空壤野草丛生,小孩甩了甩手腕,听闻林中那清浅的声音于四面八方随风入耳,“你年岁尚小,那我们便一步步来,莫急莫切……”
      小孩沉默片刻,忽幽幽道:“你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却连灵气筑基都未教予我——莫不是不知这修道之人,其路皆起筑基?”

      这质问煞是有趣,梵明子笑答:“你这见解……果真是随了南院之风。”
      晏昭不语,只俯身,默默捡起那柄被击落的木剑。
      顿了顿,男子无甚情感道:“你与庸俗之辈比甚么,一群废物罢。”

      晏昭拿着木剑的手一顿,颔关紧咬,面上却无色,只沉吟:“那你很厉害了?”
      “自然,”梵明子想了想,语气颇为诚恳,“我自然比那些个废物厉害。”

      晏昭:“……”

      孩子神情古怪了一瞬,探向深林之中的眼神亦意味不明。枫林平静,二人皆无语,晏昭不欲与这怪人多言,拾了木剑,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小孩窸窣的脚步声愈发轻悄时,风又吹过,重竹之后绿衫忽现,再一定睛,那抹苏青色的人影果真孑立竹后。

      梵明子挑眉远眺,遂见小孩瘦弱的背影消失于憧憧浓竹中,心中别有它意。
      原以为此行尚早,未曾想这孩子比自己还急……

      南山后,茅屋内。

      晏昭将木剑置床榻之上,舒展开筋骨,拎了几件衣裳便步至门旁小溪,蹲下来开始清洗。
      微凉之感浸润双手,方才历经过对拼的晏昭神思稍定。男孩低头搓揉着布衣,难免寻及近日的一些琐事。
      那怪人每回与自己过招,散时定会留下些东西——粗粮亦或几件衣物,偶尔会多上几个果子。
      此等好事不偏不倚砸在他身上,晏昭当然不会傻到给人黑脸色瞧。只不过是……他心中戒备不会因此降下分毫罢了。

      又思及今日分手,他问怪人那事,原以为此人该以大理回之,却不想仅是埋汰南院那帮人,倒是略显出奇。
      晏昭神思云游,好一会儿堪堪收神。他站起来收了干净衣裳,又摊平挂麻绳之上,掸净裤腿上的水渍后便回了屋。

      如晏昭所料,怪人开始教他御剑之术。

      起初半月,那剑使的是如稚儿行步般愚拙。可教至月末,竟也用得利索,劈斩挥砍皆学出三分模样,令梵明子甚是欣慰。
      他从始至终匿影竹后,自是不现其形,晏昭亦未见其面貌。只偶有出口提点,也皆因男孩瓶颈之期罢了。

      晏昭对梵明子不冷不热,除要紧事外绝不主动开口;梵明子亦是不喜嘈杂,除轻言几句提点小孩,平日连嘴都懒得张。
      于此,交谈便成了奢望。

      又是一季,南山茂貌更迭,秋风扫落叶,大片后山亮出枫红之景,乍一眼去好生艳丽。
      始昼短夜长,夜色渐凉,晏昭仍是戌时出丑时归。但着衣却未更,单薄的很,挡不住凛凛秋风。

      这日戌时差一盏茶,晏昭拎着木剑早早至此地,兀自演练起来。
      可他方才挥出一式,四下树林竟始疯动。还未等晏昭回过神,一股浑然天成的凶霸之气自林间刺出,吐息便准狠劈至其身侧——

      瞬间小孩瞳孔猛缩,当即拧身侧避之,那磅礴剑气只得擦着窝肢飞过,余狠厉之气飞窜。
      晏昭提着木剑于一旁喘息,思绪未定。
      ——若非他躲的及时,那截小臂必定已被斩落罢。

      “这怪人是又在玩甚么花样……”
      男孩不满地嘟囔道,心觉这人忒缺德,一出手便是杀招,太欺负人了。

      转瞬而凶煞剑气迂回至,晏昭捏着木柄紧了紧,神情严肃。
      其凛冽寒意比之前不同,竟似鹰隼双翅展于长空,所及处肃杀弥漫。男孩反手挥木剑,寻往昔对阵法敌之,可剑气一近那木剑,周身气势竟先逊了三分,于瞬擦其顶闪过罢。
      往复试了几次,那剑气竟都似这般,仅点沾一下便离,尚且伤不及男孩分毫。
      又是一过招,凶煞之气要离时,晏昭手一顿,微蹙眉。

      这剑气虽强盛如斯,但其形却似沾尘海浪般飘摇逸散,白灰之色交替,与往日直落如芒刺、白光耀目的剑气大相径庭……不,根本就是毫无同处可言。

      趁着男孩发呆,那剑气一换势,竟成踏破三军之猛态,直指其胸膛而来——
      晏昭虚退几步,手握木柄视气而动,神色却异常凝重。

      这杀气……

      不待男孩反应,煞气顿海潮四溢同时,那剑气竟凶猛异常地朝其要害刺来。仓皇间晏昭只得举剑一避,却未曾想下一秒自己心口一沉——抵于胸前的木剑于交击一瞬彻底碎裂,木屑纷扬落下。
      这一刻所感皆空,晏昭只觉胸口钝疼,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耳畔盲鸣嗡嗡。待痛感归位,整个人早已被砸落野地,心脏一滞,随后密密麻麻的噬骨之痛覆之其上。

      “……你……”
      这回他终于看清了——三番四次戏弄自己,觉无趣后又妄图将自己斩杀的……根本就不是劳什子剑气!

      男孩仰天躺于绿野,面上毫无血色。
      晏昭大口喘息,右手五指极力张开攥紧心脏,似承受着莫大痛楚,这一攥,竟用力到整只手掌都青筋暴露!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甘地扭过头,复死死盯住悬于半空之物……那被灰白煞气掩拢住的通体乌黑、死气与铁锈味并浓的玄铁黑剑。

      此剑尚有其主,方才突袭之人……这竹林中令有他人!

      如今只道事迟矣,晏昭万般悔恨皆无用。他只觉自己与守株待兔中的那只蠢兔子无异,眼睁睁看着那人如何戏耍自己,如何折磨自己……再一招毙之,取其性命罢。
      玄铁黑剑果真不负所望,逡巡一圈后竟直落落地击其命脉,顿时杀气澎湃而势如破竹,男孩强忍目眩疾痛视之,那眼神倔强倨傲,死也不愿服输。

      眼见剑锋即将没入胸膛,晏昭全身血液始沸腾,瞳孔急剧收缩——可谁都未曾料及下一瞬,那玄铁黑剑竟于胸前一寸处生生一顿,紧接着便似断线风筝般被猛地掀翻倾侧!

      “哐当——”
      铁剑狼狈砸地,一阵刚硬之响声。

      不远处竹林微晃,却似湖畔上清风掠过般轻盈,晏昭只来得及瞥见那片苏青色衣袂,下一秒双眸沉沉阖上,于刹陷入昏黑之中。

      “这位道友,”青衣男子如春风忽现,于是那清浅的声音也带了些春时微醺的醉意,“是何故劳道友出手,伤我幼子?”

      与之隔了数竹,树头上竟落下来一年轻男子,白袍翩迁,嘴中甚至还衔了根绿草。那男子挑眉打量梵明子片刻,神情倒自若,与之轻浮道:“哎呀,我还当真此地无人,想来试试灵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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