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非花》春风大雅

8、凋碧树

　　第一年 秋

　　天高云淡，校园里梧桐树叶呈现出明黄、金黄、桔红、褐红多种色彩。风乍起，枯叶儿迎风飞舞，像只只旋转的彩蝶。

　　在四季并不分明的福州城里，哪能见到这样的光景？这里是江苏无锡城郊的学校，虽说无锡是江南秀气水灵的城市，但相对于东海之滨的福州城，也算北上了。

　　我和李苑情不自禁地追逐起这些斑斓的“蝶”儿，裙裾飘荡，长发飘扬，开心无比。

　　“真想不到落叶如此美丽！”我感叹。

　　“生如夏花，灿烂明媚。”李苑脱口而出，“生如夏花，灿烂辉煌！”

　　“我喜欢这儿的秋天，因为有秋天的味道。”

　　“秋天啥味道啊，甜的，酸的，还是？哈哈……哈哈……”

　　“如果说你是秋天，我该是片落叶啊，让我住在秋天里，住在秋天里……”

　　我和李苑俩人在这所学校里，参加报社集团入职人员的岗前培训。邻近几个省的报业新职人员五十来号人参加了培训。我觉得自己很幸运，从学校毕业后，顺利地通过笔试、面试，成为福建xx报社集团的一名见习记者。

　　李苑，她和我同一批入职，又分在同一部门，又住在同一宿舍里，很快就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一日下午课结束得早，李苑和几位男生，拉着我进城打牙祭去；我背着个双肩包，没来得及放回宿舍，就背了出来。

　　到了城里最繁华的步行街，我们跳下的士，天色尚早，大家就商量着随便在街上逛逛，一边寻找着能吃汤包的好去处。

　　我发现这条街上开着多家紫砂壶的店铺，个个门面装修得古香古色的。无锡的宜兴盛产紫砂，全中国最好的紫砂壶产自这，我忍不住要进去瞅瞅，寻思着挑上把壶带回去送给老爸，老爸一定会欢喜的。
　　但李苑对壶不感兴趣，撇下我，跟那几个男生逛别处去了。

　　我挑了家名为《壶韵江南》且有绰绰人影的店，推了门进去，立马被整墙博古架上摆满各式各样的紫砂壶吸引了。

　　“来，来，小姑娘，进来看看！”一位瘦小坐在茶几前忙着烧水泡茶的中年男子，朝我招招手，“我这里好东西不要太多哩！”

　　有几位客人围在茶几前，和老板一边品茶一边闲聊着，说着吴侬软语，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茶香。

　　“小姑娘，过来喝一杯？”老板笑眯眯地问我。
　　我朝他们颔首一笑，急忙说：“不用了，我想看看壶！”

　　“那好，那好，那你就慢慢看，细细挑！”

　　我从墙的一头逐个瞧过去，寻找着自己心仪且价格合适的壶。

　　我对紫砂壶并不精通，看了朱泥的，又想着紫泥的；看了简洁的，又想着有花饰的；看了西施形的，又想着石瓢形的；看了大块头的，又想着小品的，没个定数，也细细琢磨着老爸会喜欢啥样的。一时入了迷，忘了时光，忘了李苑他们了。

　　突然，门外不远处传来喊叫声：“叶非花、叶非花，你在哪里？”

　　我一觉惊醒，本能地转过身，朝门口寻去。

　　我肩上挂着的那个双肩包，因装了书籍而沉重，连着我的急转身，一个弧线“啪”的一声，重重地甩在了身旁一位顾客的胳膊上。

　　本来，这也没什么，甩就甩了；坏就坏在，那位客人正拎着一把壶细看。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外力冲击，手一抖，壶身是握稳了，壶盖儿却拎不住，翻落下去。

　　“啊！”那位男子慌了，顺势弯腰伸手去捞。

　　“啊！”我也慌了，本能地也弯腰伸手去捞。

　　但显然已来不及；并没有出现武侠小说里所述的那样——那位“大侠”有着敏捷的身手，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稳稳当当地捞住那壶盖儿。

　　可怜的那壶盖儿“扑”的一声，跌到了地板上。好在是木地板，还铺了地毯，壶盖儿居然没有破碎。
　　推门而进的李苑正好撞上这一幕。

　　“哎哟哟，这可好？”老板急了，立马起身飞过来。那几位客人停了手中的茶杯，好奇的眼睛齐刷刷地投射过来。

　　我慢慢地直起身，和李苑面面相觑，满脸发烫。
　　那名男子，小心拾起壶盖儿，抬眼看了我俩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我心急如焚，不知所措，只能连说对不起。

　　“你这小姑娘家，把我这好东西给打坏哩，这下可好？”

　　“还好，还好，这壶盖儿没破！”那男子顿了顿。

　　“是么？”老板不信，一把从那男子手中夺过壶盖儿，拿到光线亮堂的地方细细瞅去。

　　我的脸越发的烫，杵在那儿，双手不停地绞着，低着头，小心地问走到我身边的李苑：“怎么办？怎么办？”

　　李苑憋着嘴，无可奈何地轻摇头。

　　那男子抬眼又望了我一眼，又顿住片刻，随即嘴角抿出一丝微笑，然后走到老板身边。我才注意到这名男子，高个挺拔，穿着黑色的风衣，肤色白皙，两眼却漆黑如星，闪着冷光。只觉刚才那一笑，有些诡异。

　　“你瞅，你瞅，这壶盖儿，这个地方，这个地方！”那老板急了，指着壶盖儿给那男子看。

　　我一听，也急了，挪动步子，朝老板那边去。

　　那男子却朝我挥挥手，示意我不要过来。他对那老板说：“老板，我来负责！”

　　我正要说些什么，李苑见状，却一把拉住我，要往门口跑。

　　“喂，你这小姑娘，怎么跑了？”老板正起身要拦。
　　“让她们走吧，我说我来负责！”那男子声音低沉而有力。

　　李苑一听，如得赦免令，激动地一把拉住我，就往门口跑。

　　我非常窘迫地被李苑拉出了店，店老板并没有追出来。我们一路小跑，跑了一段，俩人躲到街角，大口地喘着气。

　　“李苑，你说，咱们就这么跑了，不好吧？”

　　“管他呢，反正你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那男的也有责任吧，那壶盖儿也是从他手上弄翻的。”

　　“可咱们就这样跑了，总归不妥啊？”

　　“没事儿，你没瞧见那壶盖儿也没有碎啊！”

　　“是啊，要是碎了，也不知要赔多少银子呢，那壶看上去蛮好滴！”

　　我一直心神不宁，晚餐的小汤包子吃在嘴里也不知啥味儿。一旁男生小心地问李苑：“她今天怎么了？”

　　李苑呵呵一笑：“干坏事了呗！”一边大口地吞着汤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