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非花》春风大雅

6、始盛开

　　春天的雨水真多，这一段我老做梦，做了梦又老是睡不醒，成天精神恍恍惚惚的，情绪也低落许多。我常在梦醒时分傻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真愿意活在那样的梦里，不要醒来。

　　那样的梦里，秋风起兮黄叶飞，桂子花开兮君归来。

　　这一段时间以来，我有意无意地躲着李秋水，但凡可以见到他的机会，我都放弃；倒凡可以遇到他的时候，我都避开。我觉得李苑说得对，惹不起可以躲得起。

　　不见李秋水，自然惹不到赖薇，惹不到赖薇，自然相安无事。送到她那边的广告稿也顺畅了许多。这样下来，倒是过了段很是舒心的日子。

　　一次市里召开了经济工作会议，主任派我去采访，写个活动报道回来。采访结束后，我刚从会场出来，就碰到李苑，她拉着我去吃饭，我说还有稿子要赶，她说没关系，回头她会帮我一起搞定。

　　我们打车到了一家酒店，一进屋，却看到了好几个人，李秋水也在其中，他朝我们灿烂地笑着，高兴地挥着手。部里的周雄主任也在，其他几个我就不认得了。

　　我小声问李苑，怎么回事？

　　李苑说是李秋水特意安排的，想让我们多认识有关经济部门的朋友。

　　李秋水我倒是有些日子没见到了，他依旧春风满面，谈笑风生。我头一次见到他穿着深色的便西服，内搭一件淡蓝色的衬衣，敞开着领口，乌黑短发往一侧梳去，整个人时髦而不失稳重。

　　他见到我，就轻拍了我的头，然后拉着我，坐在他身旁。他小声地问我：“小师妹，最近你都忙啥了？我都见不到你，你也不想你师兄啊？”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嗯，是有些忙。”我胡乱地答着，低头避开了他含着笑含着咄咄火焰的双眼。

　　饭局开始，酒过三巡，桌面开始活跃，他们几个称兄道弟起来，话也多了。从他们的交谈中，我认识了其他几位客人，有财政部门的，有税务部门的，有银行业的，还有个媒体的，就是上回参加了开盘活动现场的那位大肚子男子，另一家传媒公司的苏总。

　　李秋水拉着我和李苑跟客人们敬酒，介绍彼此认识，李苑倒是落落大方，和他们欢快地交谈起来。她和在税务部门工作的小伙子最为谈得来，俩个人聊起经济上的话题来，那小伙子还爽快地答应，以后帮她提供些税收参考数据，李苑高兴地朝我做了个胜利的V手势。

　　我替李苑高兴呢，李秋水又拉着我，走到周雄面前。李秋水端着酒杯很认真地对周雄说：“周主任，我这边手头正好联系了个专版想给你们做，你看你部里给派个记者过来采采访写写稿？”

　　周主任一听，满脸笑开了花：“哎哟，好事！好事！一定派！一定派！来来来，我们先喝一杯！”

　　李秋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也举起酒杯，接着周主任的话说：“那小师妹，你赶紧的，敬你主任一杯，好让他多给派活儿？”

　　我又一杯酒下肚，旁边就有人打趣说：“哎哟，李总，你这是不是看上人家周主任那里的哪个美女记者了吧，谁都知道，周主任那美女记者多？”

　　“那当然了，你们瞧，今天的李记者和叶记者，不就很出色嘛？”李苑得意的把头扬起，我却有了几分的羞赧。

　　“是啊！那周主任也赶紧派几个到我们部门来写写稿？”

　　这么一闹，现场气氛异常活跃生动。

　　那位苏总，眯着一双小眼睛，也跟着打趣说：“李总，做人不要那么贪心嘛，围着你身边的美女已经不少了！那位赖秘书赖薇美女今天怎么没来呢？”

　　“谁啊，谁啊？”

　　“上回，就是在那个《繁华，不落幕的居家风景》开盘活动现场，大家有没见到，那个，那个穿紫衣服的，李总的秘书呗！”

　　他这么一说，又吊起了众人的兴趣。

　　“谁在说我啊？”门口居然传来娇滴绵长声音。众人好奇寻声探去，一名女子推门而入。她精致的短发，染着浅浅的栗色，在灯光下闪着亮泽。她穿一袭粉紫的衣裙，如公主般骄傲地迈进来。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刚才加了一会班！”她边走边说。

　　“来来来，赖秘书你坐这边来！”那苏总以最快速度腾了一个空位出来。

　　光彩夺目的赖薇到来，立即引来一阵骚动，众人的注意力全被她吸引了，大家又围着她兴奋地发起第二轮喝酒高潮。

　　李苑对我使了个眼色，小心嘀咕起来：“她怎么跑来了？李总明明说过没请她啊！”

　　此时的我，因为喝了几杯红酒，脸上发烫脑袋晕眩，眼神也有些迷离，看屋里的光影晃动得历害，人影幢幢的。

　　饭局接近尾声，有几位客人要先走，李秋水起身去送客人，李苑看到那个税官也要走了，自己也跟着去送了。

　　我坐在椅子上休整。赖薇朝我瞄了几眼，随即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拎着酒瓶，身影飘到我的身旁。她脸颊绯红，更添了几分娇媚。她依旧娇滴滴地同我说话：“叶记者啊，上回采访的事，是我不对啊！来来来，我给你赔不是，来来来，我敬你三杯！”

　　我吓得酒醒了几分，一贯骄傲的她，何曾这么低声下气的，我很不习惯，从椅子上摇摇晃晃地立起来。

　　她呢，在我面前摆开了酒杯，倒上了酒，倒完后就要跟我干第一杯，我急得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不能喝了！”

　　她哪里肯放手，推着我的酒杯，就要往我嘴里送：“你要不喝，就是不愿原谅我了。”

　　她这么一说，引来其他几位客人的关注，大伙一下围观过来，那位苏总更是大声叫嚷着，快喝！快喝！

　　赖薇一仰头，自己一杯酒就先倒了进去，接着一杯又一杯，动作干净利落，三杯落肚，仍然面不改色，稳稳当当地玉立在我身旁，然后用火辣辣的眼睛盯着我：“叶记者，我是真心意地向你道歉的，你可别不领情喔！”

　　我面有难色，窘的要紧，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向我，那些投来的眼神里，有好奇看热闹的，有急迫等待的，也有兴灾乐祸的，赖薇把我的酒杯举到了我的嘴边，我半推半就中被她灌下了一大杯，红色酒汁从嘴角边流了出来，淌到了白色的衬衫上。

　　“好啊！好啊！”人群中发出了拍手叫好声。我浑身一阵紧接一阵地发热，脑门一阵紧接一阵的晕眩，我摇晃中站立不稳了；赖薇哪肯罢手，又举起了第二杯酒到我的跟前，我闻到那股辛辣的酒味，我的胃顿时翻江倒海，再也无法抑制，我冲进了卫生间，对着马桶“哇”的一声大吐起来。

　　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哄笑声，有人大夸赖薇好样的。

　　我躲在卫生间周身难受，扶着墙壁没敢出来。我打开水龙头，漱着口，用冷水冲着发烫的脸，我抬头看到了一面镜子，我看不清镜子里自己的影像，镜子里那个双眼迷离，脸庞绯红，衣裳不洁的人又是谁？

　　外面有了动响，好像李秋水和李苑回来了，接着客人们陆续告辞了。几分钟后，喧闹的屋子并安静下来了。

　　“赖薇，你怎么跑来了？”这是李秋水的声音，他的声音并不严厉，带着几分奇怪的口气。

　　“我怎么就不能来，她们来的，我就来不得了？”这是赖薇的声音，满满的不服，还含着几分委屈；紧接着是一声“咣”的声响，大概是她用力甩门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