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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烟雨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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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便是清明假期。
回到宿舍,我和李苑开始收拾回老家的行李。李苑说,趁着三天的假期,要好好休整下,当记者也真是够累的。再多的烦心事,等过完节再说吧。
是啊,累啊,我觉得我的心更累。我躺在床上,想着重重心事,剪不断,理还乱。
我忽然惊喜地发现窗台上种着那盆素心兰开花了,我爬起来喊李苑来赏花,李苑却说,太累了,要睡了,让我替她赏了。
我端详着那盆兰花,那嫩黄的花朵在青翠舒展的叶片丛中显得格外的娇美可人,我不知为啥会喜欢种兰花,我也知道兰花好难养的,但在我精心的栽培下,总算有了成果,我抑郁了好久的心顿时清朗了起来。
回到了武夷山,我给过早离世的妈妈扫过墓后,陪着老爸小住几天。
第二天大早,我的发小邱海棠找我,要我帮忙参加林家茶园举行的“喊山”仪式。我二话没说,跟海棠走了。
细雨霏霏,绿色的山谷显得格外的清新空蒙。在窄小蜿蜒的山路上行走,在翠绿环绕的茶树丛中穿行,闻到泥土的芬芳,还能听见不远处一条山涧潺潺的流水声,脚步也显得格外地轻松。
转了几个弯,绕了几个小山坎,就看到,不远处一群年纪相仿的女孩在半身高的茶树丛中显现,她们各色明艳的衣服在绿茶树丛中格外引人注目。
她们都是林家喊来帮忙的,我积极加入她们的行列,也学她们模样,头戴斗笠,身背采茶用的竹篓,抬起手臂,手掌作喇叭状,跟着她们对着山谷大声呼喊:“茶发芽喽!茶发芽喽!”
引来了更远处其它山头另外一群女子的回应声:“茶发芽喽!茶发芽喽!”清亮的喊声此起彼伏,回荡山间。
这是当地的喊山祭茶仪式喔。每年的清明,当地茶园主,会登山供祭茶神,宣读祭文,然后率众高喊这个“茶发芽喽”,以表示对茶敬意,祝茶叶丰收,茶事顺利!也标志一年一度的春茶生产正式开始了。
喊累了,我们就停了下来嬉戏,也不顾一旁茶园主正在虔诚地烧香祭拜,口中念念有词。
仪式完毕,我们一边窃窃私语,一边低着头开始采摘茶叶。
海棠问我:“非花姐,你去了省城,你有男朋友么?”
“没有!”我摇摇头。
“我才不信呢!”
“不信拉倒!”
“那没有,肯定有帅哥追了!”
“哪有?”我一边应着,一边脑袋里就浮现出李秋水和赖薇纠缠不休的身影,头一下就痛了,心里怪着海棠为啥要在这么清静美好地方提这个话题。
“叶非花!”有人喊我。
我抬头,不远处,一个女孩向我扔了一个水瓶子,我接了水瓶子,却看到远处茶园的山坡上,有几位轻装打扮的年轻男子身影,他们或轻声细语,或驻足观看,流连于此。
其中有一位高个黑风衣的男子,那身形气度颇像常常梦中出现的那个男人身影,我觉得自己好笑,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大山谷呢?我拍了下自己脑袋,又笑自己好痴傻。
海棠在一旁看着打趣:“姐,看来你果真没有交男朋友,一看到帅哥,就这么傻傻痴痴的!”
这小妞,敢说我花痴!我扔了茶篓,起身就去追打海棠。海棠也扔了茶篓跑,我们欢快的笑声在这山谷中回荡。
午后,我背着一篓新采的茶青跟海棠回到她们家的茶业制作坊。
一进门,就听见海棠老爸和几个青年男子在喝茶交谈。其中有一名男子背对着我,穿着一件黑色轻薄的风衣,看得出上面有些许濡湿。
“非花,女儿,你们回来了!”海棠老爸快乐地招呼着我们到身边来。
那男子转过身来,我一看,惊得把手上的茶篓子丢在地上,茶青洒了出来。
他是马珏!他真是马珏?
马珏起身帮我把茶篓子拾起,闻到一股茶叶子的清香,就情不自禁地捉起几片碧绿的叶子,放在手心里把玩。然后抬头看我,打量我的模样,接着忍不住笑了出来,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瞬间也透出一丝的暖意。
海棠老爸接过茶蒌,见他喜欢茶叶,就说:“年轻人,你们大老远跑来这购买新茶,看你们对茶颇有研究啊,刚才不是说要炒炒茶吗,刚好两个孩子带回来了青茶儿。”说完拉着马珏他们到坊间炒茶去了。
马珏回头又笑着望我了一眼。
我的心海却是波涛汹涌,浑身发着热。我曾经想过好几次,与他重逢的场景,如果上天可以垂爱的话;可是万万没想到,却在这毫无预料的情形下,再次遇见了他。
我再看看自己这身打扮,穿着雨鞋,粗布碎花衣裤,满头长发挽成一个发髻,刚才还戴着斗笠,背着竹篓的,活脱一个农妇的装扮。我脸上一热,醒悟过来,赶快跑出门,往不远处自己家跑去。
海棠在后面大声喊:“非花姐,你干嘛去?”
“回去换衣服啊!”
“真是花痴!花痴!”
我梳洗过,换好衣服,再次折回茶坊。
海棠老爸正示范翻炒茶叶,马珏和其他几个人正围着观看。我慢慢地靠近马珏,马珏看了我一眼,嘴角抿着微笑。海棠很自觉地瞄着我看,察看我的一举一动。
传统的人工炒茶方式,对茶的揉捻力度与速度要求很高,要转得快,用力匀,要时时抖散茶团,透发热气。茶叶儿在热锅上几经翻炒,已经变得柔软皱缩,叶色变暗变沉,屋里弥漫着一股茶香,清香宜人。
马珏把风衣脱下来,随手就交给我。然后撸起衬衫的袖子,洗净擦干双手,准备试试。
我拎着他的外衣,找了个衣架,找了个地方把衣服挂起来晾干,我顺手抖抖衣上的水珠,又嗅到了他衣服上那缕淡淡香味儿,和空气中的香味儿一样,我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他身上清香味,原来是茶香啊。不禁脸上一阵发热。
马珏学得很认真,时不时看看站在一旁的我,对我露着微笑。
我也笑,抿着嘴笑。
如果时光可以停滞,永远停在这一刻该多好;如果时光可以停滞更久一些该多好,那我愿意用往后的长久时光来交换这一刻。我与他就在这一转身的距离之间,我们走过了千山万水,而过往仿佛就像发生在昨日。
要相信,人的一生中,有些遇见会惊艳了时光。
我笑得是那么的无心又无肺,就像傻子一样。
整个下午,我和他什么都没说,我就看着他忙前忙后的,听着他问着制茶的许多问题。他也什么也没跟我说,就如同刚刚认识我一样。
透过屋里天井,天空细雨如织,外面空气清冷,屋里却温暖宜人。天井外一株高大的梨树花事正浓,雪白的梨花开满枝丫,在风雨中更显楚楚动人。
快乐的时光总是飞逝如电。海棠在一旁拉扯我:“姐,你发什么呆啊?一起吃饭去。”
一顿晚饭吃得其乐融融,客人们称赞山里的油焖春笋、酒糟蕨菜、清蒸山粉包、香辣熏鹅美味可口。
饭后,天色尚早,大家告辞,我和海棠送客人们回去。快到宾馆前,马珏拉着我就往外跑。
远远传来海棠丢来的一句话:“非花姐,重色轻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