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非花》春风大雅

14、凋碧树

　　第二天上午，修好车后，我们搭马珏的车回城。

　　又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车子驶离了小镇。马珏提议转到附近的花木场实地转转，我觉得主意不错，附和着说好。许戈担心马老师是否急着赶回去。马珏说来得及的。

　　于是马珏调转了方向，朝小路开去，路开始颠簸起来了。

　　到了一家花木场，场主听说我们一行是记者，热情地招待了我们。

　　花木场里种植有木苗，花苗，分乔木区、灌木区、袋苗区还有小苗区。

　　场主为我们娓娓道来，他说，种木、种花比种粮食苦啊，现在育的苗还得担心未来的行情好不好，如果行情不好，一年都是白忙活了。你们看，这些是绿化带上花木，行情波动很大，差的时候一棵1分钱，讲究的时候可以到几分钱，长大了，最好的时候可以卖到几毛钱。现在人工成本也很高，为了节省成本，他们亲自劳作，每天起早摸黑地在山地里干活，种植、培土、嫁接、施肥、浇水等，干的都是体力活，挣的都是血汗钱。行情一直不好，这不，眼下又要入冬了，行情会更糟，因此资金周转很困难。场主边说边深深地叹着气。

　　几个场里逛下来，情况大同小异。我们在场主的介绍下，认得些花木，比如桂花树、水杉、樱花树、绣球花树、红枫树、木槿等，不胜枚举。

　　在一个场的大棚里，我们居然看到了成片的兰花圃，场主却是一位从农校毕业的年轻创业者，他说：“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家庭养殖兰花的需求会不断增加，每年春节我这里带花苞的兰花供不应求呢，我还打算扩充其它季节的兰花品种，将来还要走电商的渠道，通过网络把销售做上去。”

　　我们对他投以敬佩的眼光。马珏对许戈说：打开销售很重要，找准市场商机也很重要，注意市场走向，破解瓶劲，打开渠道，这里大有文章可作；我们还可以向政府提议做大做强花木交易市场，搭建电商平台，为花木民们提供小额金融贷款，帮助他们渡过近期难关。

　　许戈听了，满眼发亮：“马老师，我来写这报道，你来把关！”

　　马珏赞许地点头，又叫许戈从车上取了相机，让许戈拍些照片回去。

　　兰花的叶修长疏朗，花素洁淡雅，香清远幽然，我在兰花圃里流连，一时入迷。

　　“叶非花！”

　　许戈在喊我，我转身，长发一甩，露出了脸。“咔嚓”一声，许戈在不远处正举着相机抓拍我。

　　“许戈，你偷拍我？”我说完就去追他。

　　“什么偷拍啊？我这是光明正大地拍！”许戈看我追来就逃。

　　马珏和场主说着话，看我们在打闹，就笑着招呼我们收拾下东西，回车上，准备撤了。

　　我们和场主挥手告别，马珏开着车离开了小镇。

　　这回换许戈坐在后排，我坐在副驾驶上。因路坎坷，车子摇摇晃晃起来，我因昨晚没睡好，就歪着脑袋迷糊起来。许戈和马珏絮絮叨叨地聊着天。

　　迷迷糊糊中，听到手机响声，那是马珏的手机在响，马珏因在开车，没有接。过了一会，又听到手机响声，马珏还是没有接；手机一直固执地响下去，我也被吵的睡意全无。

　　我说：“马老师要不，你接一下吧，它老响。”

　　马珏说：“好吧，你帮我把手机递过来。”

　　这时，对面不远处，隐约有几辆摩托车的影子驶来。

　　马珏接了电话，一个女子的声音急急地传来：“马珏，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说，为什么？为什么？”

　　马珏脸色凝重，轻轻地回了一句：“我在开车。”

　　对方不依不饶：“你不是说好今天早上回来么，快中午了，也不见你人影！”我侧转脸看许戈，他也正看着我，我俩都不敢大声出气。

　　对面有三辆摩托车越驶越近，三个男人把摩托车开得很狂野，甚至都直身站立在摩托车上驾驶，脸上都露着得意而狰狞的表情，好像我们不存在；马珏手机里的那位女子声调越来越高，马珏满脸不悦，应付地回答。我的心莫名地加快跳动起来，如擂鼓一样。

　　天！那摩托车群居然逆行朝我们疯狂驶来，马珏本能地扔了手机，把方向盘往右打去，车头急急偏向了右方，眼看就要撞向旁边护栏，马珏右脚猛踩，急刹车。

　　那几辆摩托车呼啸而去，扬起满天的尘土。

　　“嘎吱”一阵急刹车，车子“嘭”的一声巨响，还是撞向了护栏杆，又“哗啦”一声巨响，车窗玻璃破裂，我和马珏被一股强大惯力往前带，上身往前俯冲去，碎玻璃渣飞溅过来，擦向我的脑门儿、脸和脖子，我隐隐有些生疼，我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非花，非花！快醒醒！”我感觉有人在轻轻地摇晃我的身体，我被一阵低沉而紧张的呼唤声唤醒过来。睁开矇眬惺忪的双眼，我看到了一个模糊身影，一个熟悉的身影，接着是一张苍白的脸，一张好看而又着急的脸。

　　我短暂的记忆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此时，我和马珏正坐在路旁松软干燥的草地上，他倚靠在一棵老树杆上，而我正倚靠在他的怀里。

　　不远处，公路护栏旁，马珏那辆撞坏了车头的车正斜斜停在那儿。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非花，你把我们吓死了!”许戈急忙起身拿手机打救援电话。

　　我看到马珏那张原本清俊的脸上，脑门上甚至脖子上渗出了血，有的拉开的口子还有点长；如今他新伤未愈，又添几道擦伤，还挂着丝丝鲜艳的血迹，令人心疼。

　　我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想去触碰那些伤口，轻声地问：“马老师，你的脸！会疼吗？”

　　马珏一手揽着我，另一手腾出来，抓住了我伸出去的手，小声温柔地说：“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你的脸上也有一点擦痕，不过还好，只是擦破，没有流血。”

　　许戈挂了电话，告诉我们要等着救援车子和人员的到来。许戈想起什么，返身去车上取他的包。

　　我感觉到马珏身上透出来的温热气息，呼息渐渐平稳下来，我不好意思躺在他的怀里，就挣扎坐了起来。我对马珏说：“马老师，真不好意思，我刚才可能是被吓晕的。”

　　马珏低下头，看着我，嘴角抿出一丝微笑，那双眼没有了往日的清冷，如同一泓秋水，荡漾着柔情，他伸出一只手，抚顺我凌乱的发，又抚着我的脸颊，擦拭着我脸上的泥土，缓缓地说：“没关系的，非花，我要你以后快乐地生活！”

　　我胡乱地点了点头。午后的阳光照在我们的身上，我感觉暖烘烘的，我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近得触手可及，可以听得见他的心跳声，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呼吸，我的心田盛开了一朵花，散发着甜丝丝的味道。

　　许戈抱着他的包，朝我们跑来，他从包里掏出纸巾、矿泉水、面包等零食，居然还有一小瓶红药水。

　　许戈用矿泉水和纸巾给马珏清洗伤口，还涂上红药水，边涂边很神经地说：“马老师，你这张脸啊，旧伤又添新伤，真是破了相，要是找不到老婆，可别怪我们哟！”

　　我在一旁安静地喝着水，正想说，都是许戈乌鸦嘴。话还没出口，他盯了我一眼，又加了一句：“叶非花，你也破了相，要不你收了吧？”

　　水扑哧一声全从我嘴里喷出来了。他们俩哈哈大笑起来。

　　秋日的午后，郊外的山野，远处层林尽染，近处一条小河静静流淌，河岸边金黄的秋草在风中俯首摇摆，一团一团白色的蒲公英迎风飞舞，我们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山野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