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凋碧树 ...
-
不觉已是傍晚时分,西天边有淡淡的云层,乳白的炊烟和灰色的雾霭交融在一起,给整个小镇披上一层若有若无的轻纱。不远处,还传来几声“汪汪汪”的狗吠声。
我们找到许戈说的那家院子,这个院子就是镇长的家,许戈真来事,不仅找到镇长家来,还把马老师也请来了。
镇长、许戈已在家里。晚上,一伙人围着一桌家常菜吃起来,边吃边聊。什么软熘长鱼、红烧狮子头蛮好吃的。
镇长也知道马老师的来头,也愿意借媒体的力量把事件的缘由说个清楚,说不定也能争取些社会的力量筹措些修路款来,因此格外热情,端来了米酒,也把事情原原本本和盘托出,关于公章的事,也只是好事之徒添油加醋之作。
今天的采访任务看来能顺利完成,说不定还能得到个好成绩,许戈很兴奋,提议大家喝起来,许戈还在马老师面前大大表扬了我。许戈并不知道前头发生的惊心一幕,马老师并不提,我也安安静静地扒着饭,也没有了言语。
我也被灌了几杯米酒,只觉得脸发烫。
坐在身旁的马珏转过头来,小声嘟囔:“非花,当记者远比想象中辛苦。习惯就好!”末了,又加了一句:“你好漂亮,你的脸艳若桃花!”
我的心“格登”了一下,心弦被什么拨动了那么一下。我避开了马珏有些迷离的眼神,脸就愈发地烫了。
在桔红色的灯光里,觥筹交错里,找不着北的迷迷糊糊里,我恍如隔世。
酒后,大家坐在院子里喝茶。马珏娴熟地装水、烧水、烫茶杯、取茶叶、冲茶、泡茶。一杯杯白瓷盛着橙黄清亮的茶汤转眼已摆在我们面前。
“来,品一品。”
我捧起热茶,一股浓郁香气扑鼻而来,这香味混杂着奶油、花果,还有一种辛香。入口后茶味醇厚,微带点焦苦味,咽下后又回甘绵长。我细细地品着,觉得这味儿似曾相识。
“是肉桂吧!”
“咦!”马珏有点吃惊,“你懂啊?”
“我是武夷山人!”
“喔!”马珏又吃惊,“怪不得!”
“岩岩有茶,非岩不茶!肉桂当属武夷岩茶的一种。”我接着还补了一句,“岩骨花香!”
“花香易解,岩韵难悟啊!”马珏却若有所思。
一轮明月,腾空而起,在清幽山村的高空上显得格外的皎洁。
马珏抬头仰望,我却偷偷看他扬起的侧脸,棱角分明,那双瞳深邃,此刻却也温柔如月光。
镇长忙着切水果去了,许戈喝高了,晕乎乎地找卫生间去。
我一直惦记着,发生在《壶韵江南》店里那件事,我觉得此时可以问问,我正欲张口,他手机铃声却响了。
马珏并不回避,拿起手机,只是一味地应道:好!好!好!我迟些会回去!说完就把手机挂了。
可以听出,手机那头传出来是女子的声音,我的心莫名地一阵凌乱。
镇长端着水果笑眯眯地来了,许戈抱着他的包屁颠屁颠地来了,他一屁股坐在马珏的身旁,从包里掏出一叠纸质材料,往马珏的怀里送,一边大着舌头说:“马老师,你看,你看,这些都是我参加工作以来写的稿子,你帮我看看,一定要看看,再改改。我回去后,马上,马上要参加转正考核了。”
马珏接过这堆材料,正欲开口。
突然“啪、啪、啪”几声响,院门外居然急急地飞来几块石头。有一块正砸在我的脚边,我“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快闪!”
马珏起身,一把抓住我,把我挡在身后。“啪、啪、啪”又几块石头飞来。这次飞得更急,力道更猛。
“哗”的一声,一块玻璃应声而碎了。“啪”的一声,另一石块正正地砸在马珏的脑门上,血流了下来。
“马老师!马老师!”大家全慌了,不明情况,场面乱了。桌上的茶汤飞溅,地面椅子绊倒。
“你们这群兔崽子!”镇长操起院内的一把扫帚就冲了出去!
院门外传来一阵急急脚步跑动声和“汪、汪、汪”狗吠声。
“你们这群兔崽子!还敢跑,给我回来!给我回来!”
“马老师,快进屋!”许戈的酒立马醒了一大半,我和他拥着马珏退到了内屋。
镇长老婆找来了酒精、棉花、棉签等物件,递给了我。边摇头边叹气:“都是这些刁民!都是这些刁民!”
我拿着棉花,小心翼翼地擦着马珏头上血。
“疼么?”许戈问。
“还好,还好。”马珏紧皱眉头。
“可别破了相!”许戈在一旁坐立不安,一会看看马珏,一会又瞧瞧院门外。
“你别乌鸦嘴!”我拭去马珏额上的血,仔细看看伤口,轻轻地叹道,“还好,还好,伤口不深。”心里暗想,要是破了相,那该如何是好?他好歹也是为了护我而受的伤!
我紧张,拿着棉签的手在微微颤抖。马珏抿着一丝笑容,轻轻说:“放心弄吧,不用你负责的!”我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镇长气鼓鼓地回来了,扔了扫帚,直奔屋来。察看完马珏的伤势,才松下一口气,然后就不停地道歉,不停说: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大家啦。
在他杂乱无章的叙述中,我才弄明白,原来,这些刁民都是xx村里的,因为村里几家林木产品场,林苗儿花苗儿滞销,卖不出去,效益不好,工资发不出去;加上有几个人,因违反计划生育,被工作人员抓了,罚了款,他们心生怨气,整日地寻衅滋事,发泄怨气。
我听得心惊肉跳的,总算把马珏的伤口清理干净。他额上鲜红伤口,如一朵盛开的花,在夜色里为他平添几份邪魅之气。
他的脸倒是平静,寻不出一丝的波澜:“算了,一点外伤而已。”
镇长末了,还小声地说:“马老师,你的车,车轮胎被兔崽子扎破了,今天是走不了。明天,明天,我找人帮你修!”
许戈在一旁直念叨:“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马老师又破财又破相的?”
马珏轻叹表示无奈,反而安慰镇长,没关系的,有很多事情见多反而不怪了。
总算风平浪静,大家撤去。
我们仨安顿在镇政府里的招待所里过夜。招待所虽是老旧的建筑改造的,但楼层高,空气通透,也算简洁清爽。
窗外一轮圆月高挂,月色旖旎。
我躺在床上,想着今天发生的种种,心情难以平静;隔壁许戈已熄了灯,马老师房里的灯还在亮着,我想他一定在批改许戈的给他的稿子了。我倒是佩服他俩,遇了事还能这么平静,我在辗转中迷迷糊糊睡去。迷糊中,仿佛还听到马老师房里传来的手机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