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非花》春风大雅

10、凋碧树

　　转眼就到了采访实习阶段。全班分成了五个队。课后，每个同学拿到了分组名单。李苑高兴极了，她被分到前往大上海一线，那可是大上海啊，繁华喧嚣的大上海。李苑就跳啊，叫啊，她心心念念要去黄浦江畔走，要去登明珠塔。

　　我在一旁默不出声。

　　她一把夺过我手中的名单，一看，忍不住大声笑起来：“哈哈，你这叫什么缘啊，谁叫你还敢逃课，这叫怕什么，来什么！”

　　原来我被分到了前往南京一线的队里，名单里带队老师那一栏白底黑字印着“马珏”两个字！

　　已是深秋时节，落叶纷飞。中巴载着我这一队人马，离开无锡，驶向南京。

　　第一个采访任务，是采访南京图书馆新馆落成。

　　接近午饭时间，马老师把队里每个学员的采访提纲修改好后发还给大家，学员吃饭去了，唯独叫我留下要面授。

　　“老师，为什么啊？”

　　“因为你没有上我的采访实务课！”

　　“啊？啊！”

　　“因为你会拖后腿！”

　　“啊？啊！”

　　马珏很认真地跟我讲采访的注意事项和讲究的方式方法等，又很仔细地指导我修改采访提纲，然后叫我去上网查阅有关南京图书馆的背景资料。他自个儿就去吃饭了。

　　通过查阅资料，才知道南图不仅有着源远的历史，是我国第三大图书馆，而且集科学先进性、城市地标性、文化设施专业性与艺术性于一身，是个好地方。

　　等我查阅整理好资料，已是下午出发时间了。

　　我就这样饿着肚子随着队员奔赴“战场”。新馆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因为是新开馆，读者并不是很多，十个队员一分散就走开了。

　　我一一走过盲人图书馆、少儿图书馆、新书展示区、报刊阅览室等，逮到几位不同身份的读者，还有幸逮到一名工作人员，顺利地完成采访。

　　这时我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转到《人类的记忆——纪念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成立60周年展》里，慢慢观看起来，增长不少见识；又转到负一楼，发现这里大厅地板居然是透明玻璃，透过玻璃，看到地面是部分六朝的砖铺车道、莲花纹瓦当、路沟、兽面纹瓦当、甚至还有古井，蛮好看的，不觉入迷。

　　四周安静极了，一抬头，才发现，这负一楼已人去楼空，光线沉暗。一回头，又觉得那远久历史长河里留下来的砖砖瓦瓦，正发着幽幽的光。我惊到了，第一反应就是撤，可跑了几个方向，却也寻不到出口，慌了神，迷了路。

　　我，拿起手机，想打电话，手机没了信号。

　　我脸色煞白，身上只穿件薄的衬衫裙，没来得及带上外套，又饥又冷，脚却如灌铅似的，迈不开来，突然就害怕哭出声来。

　　“叶非花，叶非花！”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一个激灵，努力朝声音奔去，也顾不得看清，朝那个喊我身影扑去。

　　这一扑，撞个满怀，温暖的怀抱；抬头，一对亮眼正含着几分焦急几分怨气看着我。来者正是马珏。

　　马珏本想埋怨几句，有些话到嘴边却也没说出口。他看我冻得瑟瑟发抖，于是把外套脱下，披在我身上，拉着我的胳膊说，“走吧！”

　　我破啼为笑，仿佛遇到“救命恩人”，紧随其后。

　　马珏走在前头，一言不发，出了馆，一长一短两个身影投在昏黄的路灯下。天飘起了雨，打在身上，有点冷。

　　上了车，大伙看到我们回来了，也都松了一口气。几个女生，看到马老师的外衣，披在了我的身上，说话也就明显酸溜溜了。

　　“什么人啊，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

　　“是啊，让我们等这么久，拖大家后腿！”

　　我窘得很，赶紧脱下马珏的外衣，找到一个空位坐下来。旁边一位长得蛮精神的男同学小说对我说：“同学，没关系的，你以后采访就跟着我吧！我叫许戈！”

　　我很感激朝他点点头：“我叫叶非花。”

　　“知道，叶灰花嘛！”

　　我更不好意思了。

　　晚上，下榻的酒店里，我带着折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去还给马老师。进了马老师的房间，马珏正在屋子里埋头改着稿子，并不理睬我。他已经换了衬衣西裤，穿的却是便服，一身黑色的休闲服。

　　仔细看上衣却是墨绿色T恤，鸡心型的领子，素色的衣服没有任何的花饰，只是在左胸口前，用金色的丝线绣了三片卵形的叶片儿，那叶片儿攒成杯状，如含苞的花一样，甚是别致。

　　我找了个衣架，把他的外衣挂了起来。挂好后，又清清弹弹衣服上细细皱纹，心里暗叹着衣服的质感触摸起来是多么的细腻柔和。衣服挂好后，我正欲离去。

　　“叶同学，你帮我泡杯热茶吧！茶叶在茶几上。”

　　“好的。”我应声而去。烧水、烫壶、投茶，冲泡、出汤，一系列动作下来，一杯用玻璃杯盛着冒着热气的茶端在了马珏的桌前。

　　闻到热茶散发的醇香，马珏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这一口下去，停了手中的活，抬头看了我一眼，说：“这个茶泡的热度刚好，浓淡也相宜，茶汤清澈澄亮。不像许多年轻人那样，只是简单地把茶叶扔进杯里，冲上开水就端过来了。”

　　难得马老师表扬我，我满心欢喜。却不料，他话锋一转：“要是，你写的稿子，也这么好，就好了。”我欢喜的心又凉了半截。

　　马珏把批改好的学员们采访稿子，交给我，让我逐一研读学习比较。自己又忙着改单位传来的几篇大稿。

　　我窝在沙发上，屋外的雨淅淅沥沥下着，时间静静地流淌着，屋子里只听见马珏敲打键盘和我翻动稿纸的声响。他很快一杯茶喝见底，我又轻手轻脚地给他续上，然后也给自己斟上一杯。他喝他的，我喝我的，听着秋雨敲窗，看着各自的稿子，并没有言语。

　　这个季节，一场秋雨一场凉，然而屋内却很暖和，我看着稿子，却觉得有些无聊，偶尔抬起头，看到他伏案的侧影。在桔黄色的台灯下，他的侧影是那么的好看。

　　我翻着稿子，看着看着，倦意袭来，却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视线越来越糊。迷糊中有个黑影在靠近，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马珏立在我身旁，一双眼睛含着笑，温柔地对我说：“回去休息吧！”

　　这一刻，我觉得他没有往常那样的凌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