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此后的我们》何以辰安

8、要求（二）

　　午饭吃过，章云栾先行离开，我陪着父亲唠了几句，送他上楼休息以后，才往琴房去。
　　琴房的落地窗开着，风把白色的纱帘吹起来，也带进了几片细碎的花瓣。阳光透过纱帘照在木地板上，反射出的朦胧的光映上了他的脸。而他专心致志地弹着钢琴，认真的模样配上唯美的画面，这一切像极了言情小说的常用套路。
　　可是现实是这个套路里没有坐在男主角身边的姑娘，只有我这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他让我来琴房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他想让我履行一个未完成的约定。
　　我打开一旁的琴盒，发现这把我多年没用的琴依旧被保养得极好，我叹息着摇了摇头，把琴拿出来架好。
　　仲夏夜之梦。
　　练习演奏这样的名曲对我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但弓子和弦摩擦后响起的第一个音符就扰乱了我的心神。
　　那个打破一切的潮湿的吻和火热的身躯。
　　以及我落荒而逃去欧洲的身影。
　　“钢琴与小提琴，就像是乐器里的国王皇后，”六年前的夏夜，也是在这个琴房，他拿着谱子兴奋地说，“哥哥，我想做你唯一的国王。”
　　我们曾经约定，此生只有他可以为我做钢琴伴奏。
　　但是这个约定被我打破了，我回国的首场演出，是源澄为我伴奏的。
　　演奏时心有杂念是一件很忌讳的事，纵然我的水平已经很高，但心思一偏，手便一慢，瞬间一个不和谐的音符便跳了出来，张牙舞爪地刺入耳膜。这一声难听的杂音消失后，我和他都停止了演奏。
　　“你在想什么？”他垂眸看着琴键，冷淡道。
　　“没什么，”我收回看着他的视线，“单纯为你的水平没有下降而好奇。”
　　“我每天都在练。”他重复道，“《仲夏夜之梦》我每天都在练。”
　　我把琴放回盒里收好，然后走到他身边站定，伸手抚了抚他的发。手指戳进发间的柔软触感再次让我回想起了那段并不美好的记忆，攥紧了右手才没能让身体发颤，我微笑地说道：“云栾，你该长大了。”
　　是的，我把那件事看作是未成年时青春期的冲动，就当是让身体尝了一次鲜，可也正是因为我们都是第一次，才会让双方的痛苦大于快感，也让我在道德上背负着罪恶感。是源澄救了我，他把我重新带到了音乐的梦想道路之上，让我有了重面世界的勇气。
　　章云栾却忽然抓住了我抚着他头顶的手，他把我的手扯下来，连带着把我的身体也向前拉了一点，我赶紧将一条腿支在钢琴凳上，回神时发现他正仰头看着我。
　　他一贯的认真的眼神。
　　实在是不妙……我觉得他好像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我不该回国的，更不该听他的话到这儿来。
　　“我不想长大，哥哥。如果放弃你才会成长，那我宁可幼稚一辈子。”
　　果然。是时间不够长吗……不够让他放弃这种感情吗？我明明已经努力挣脱了，可他还是要将我拖入深渊！
　　“云栾，你冷静。”我想抽出手，却被他抓得死死的无法动弹，“你不要妄想太多，父亲需要继承人，他需要更长远的后代，我们要过正常……唔！”
　　章云栾正用亲着我的手心，偶尔带着小鸟般的轻啄。这不是什么好事。
　　“云栾！”我急道，“别做多余的事，放手！”
　　手腕上的力道忽然消失，章云栾真的放了手。
　　“这是我最后一次听你的话了，哥哥。”他说。然而还未待我想明白他的话，他便已站了起来，伸手将我捞进他怀里，“以后无论你再提什么离开我的要求，我都不会同意的。”
　　“章！云！栾！”我气得浑身发抖，又推不开他。
　　“倒是哥哥你，快点放弃源澄吧，他家庭那么美满，你忍心破坏？”
　　“我对他没有非分之想！”我急忙辩解道。章云栾真是有分分钟就把我气炸毛的本事，我对源澄从来都只有感恩和钦佩之情，更多的就只是友情。再说，章云栾那种嘲讽的语气真让人很不爽，难道他以为我和他有过不堪的往事之后，我就会放纵自己去喜欢所有男人吗？
　　“哥哥你撒谎的本领退步了呢，”他掐住我的下巴逼我面对他，继而冷笑道，“那天你看他的眼神可柔情蜜意得紧呢。”一边说着他一边低下头来，把嘴唇凑在我的鼻翼旁，呼吸时的灼热气息急促地喷在我的眼皮上，他嘶哑着声音说道，“我嫉妒得要疯了。”
　　语毕，他的唇便覆上了我的，并迅速地用舌头撬开了我的牙关，另一只手抚在背上，顺着脊椎一路向下，渐渐伸进了我的裤子里。
　　“滚开！”
　　我发了狠般咬破了他的唇，用尽了力气把他推开，自己则跌坐到琴凳上。
　　章云栾向后踉跄了两步，面色不悦地紧盯着我。
　　“哥哥，那个时候的你真的很听话，我不喜欢现在的你，像只发怒的猫，除了抓伤我之外再没更多有意义的反抗。”
　　这是什么鬼形容？有把一个大男人甚至还是自己的兄长形容成猫那种可爱生物的人吗？章云栾绝对有奇葩思想才说得出口。
　　“不喜欢正好。”我带着怒意还嘴。
　　“你以为这种反驳会让我死心吗？”章云栾抽了抽嘴角，继而踱步向窗边。午后阳光还很强烈，室外的光在他身上勾勒出了一圈朦胧的轮廓，他身姿挺拔，小半张脸往我的方向侧着，如果此时有个摄影师在场，一定会把这一幕拍下来，甚至还想拍个脸部特写，绝对登得上最权威时尚杂志的封面。可是他说的话，仿佛是帝王下命令般冷厉。
　　“两个月？呵，我会让你再也离开不了我身边。”
　　我隐隐觉得章云栾在暗中做了什么手脚，不然他不会自信地说出这种话。我怒火中烧的脑子似乎瞬间被浇了一整个瀑布，冷静得可怕：“你做了什么？”
　　“是好事哦，”章云栾语气轻佻地说道，他转过身来，靠着窗边，双臂抱在胸前，脸上缓缓地浮现出笑容，“我以公司的名义提出了与你们深度合作的邀请，价钱高到远超其它所有公司，今天早上源澄已经同意了。”
　　“你最少要在国内待足一年，才能回到你逃离我的巴塞罗那。”
　　“到那个时候，你也走不了。”
　　此刻我真想拿出手机向源澄打电话质疑他为什么会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签署这样的协议，但是我忽然想起来昨天早上源澄问我和章云栾的心结时，我也隐瞒了他。
　　我没能对源澄坦诚相告，可能他便以为我只是兄弟间的小打小闹，便同意了。
　　这种羞于启齿的秘密，只有我和章云栾心知肚明，我不敢告诉其他所有人。
　　章云栾走回来蹲在我面前，伸手想要捧住我的脸，被我狠狠地打开。他还是笑着，眼神炽热而暧昧，一副完全自信的样子，说道：“此外，我知道哥哥你现在还在住酒店，不过今天起，你就可以跟我一起住了。”
　　“你休想。”我冷漠地望回去。
　　“我在你们公司附近买了房子，父亲同意让你暂住那里了，每周回家两次就行。”他说着，从上衣兜里掏出房卡给我，“房卡只有一张，放心，我还不想让你一直讨厌我。”
　　“章云栾……”
　　“嗯？”
　　我轻声呼唤他，这之中包含着多少疑惑、烦躁、厌恶他不会不知道。
　　可是他呢？
　　只是高兴地回应。
　　他究竟想要什么呢？我可是把整个家庭都共享给他了啊。他想要我是吗？我有什么可要的呢？我的价值和整个家族比明明微不足道。
　　这一刻我陷入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