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2018.09.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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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任鬼界也好，讨厌鬼界也罢，炽阳醒来的第二天，沅倾就带着她离开了，没敢再多待半刻钟。
凡界早已是三年后，尚算不上物是人非，只是朝堂之上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先是镇北王率领二十万大军，打着清君侧除男后的名义，起兵谋反。双方苦战三个月，以成氏皇室险胜结束。经此一役，大成国力受损，邻国虎视眈眈。奕衡自请为将，远赴边城，为自己赚来了定北王兼一品护国大将军的爵位。
内忧外患之后，朝堂上又开始吵太子。一方认为皇上已经立了皇后，那就应该广纳秀女，充盈后宫，早日诞下大成的继承人，而另一方则觉得皇帝痴心皇后，不纳妃也无所谓，大不了以后从宗室里抱养一个就是。还有另外一小撮人觉得，实在不行，就从皇帝现在的几个弟弟里立一个皇太弟也可以，而且定北王就很不错。三方各执一词，难判高低。只是定北王听说了第三种说法后，吓得痛哭流涕，就差一剑吻了脖子好摆脱觊觎皇位的嫌疑了。
后继之事奕衍也确实考虑过。纳后妃这是说说也就罢了，但绝对不可能如他们意。而他的那些弟弟们，还是别给他们希望的好。综合来看，从宗室中抱养一个倒不失为上策，只是要抱养谁家的孩子，就有点讲究了。
奕衍有所有皇帝都有的雄心壮志，但也有他们都有的猜疑成性。他要保证自己的皇位不会受到威胁，保证自己和谢以朝能安然度过一生，还要保证大成不会会在自己手里。
而沅倾和炽阳的回京刚好让他在这些想法上萌生出一个新的想法。他想起三年前奕衡来请旨赐婚的场景，当时他推脱说要好好考虑，现在已经考虑三年了，也该给个结果了。
炽阳第二天就被召进皇宫，进了御书房，看到身着明黄衣裳的奕衍，泰然地受了自己的请安礼。
二人之间进一步是朋友，退一步是君臣，这谈话之间的分寸倒让炽阳不好拿捏。
还是奕衍先开口问她这些时间都去了哪里。
炽阳没说去了鬼界，只说去了西北，七分假三分真的。
“这么多年不见姑娘，姑娘风华更甚以往。”
“皇上也是，这些年气势更佳。”内涵讽刺，端看对方听不听得出来了。
奕衍在位满打满算已经八年，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高超本领，此刻也是没有任何愠怒地和炽阳继续交谈。
炽阳听着他问自己可否有心上人，心头就是一跳，倒不是担心他知道自己心里那点小秘密，而是不安地觉得，这事和奕衡脱不开干系。果然，奕衍接着说：“三年前奕衡来向我请旨，我当时觉得他年纪小又没有爵位傍身，所以给推了，如今他也十七了，倒是可以成亲了。炽阳姑娘意下如何？”
炽阳权当听不懂，打马虎眼回答说：“皇上是准备给定北王赐婚了吗？这种事民女本不便多言，只是皇上既然问了，那民女倒是要真的推荐一人。听说钟首辅嫡幼孙女，才名冠绝帝都，姝色难双，是当家主母的不二人选，最主要的是，这位钟姑娘年方十五，和定北王殿下最是合适了。皇上不若就赐婚给这二人，成全一段才子佳人的美名？”
“能入炽阳姑娘之眼，那想必那位钟姑娘确实难得。”
炽阳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奕衍就坡下驴，说：“朕倒忘了，姑娘昨日刚回，今日又进宫来，想必劳累，不如让宫人收拾间宫殿出来，姑娘先休息如何？”
“也好，那就劳烦皇上了。”
安排的宫殿离云太妃不太远，炽阳过去时，刚好看到从云太妃那里出来的奕衡。两人刚好对视上，炽阳不好假装没看到，只能行礼。
奕衡三年没见到炽阳，心里一片相思无处说。他今日本来还在城外巡视守城卫兵，却突然被皇帝一道口谕召回宫，让他去给云太妃请安。他不明所以，可现在看到炽阳就想通了。
神台因为相思不复清明，奕衡委实忘了进退有度四字。在没有得到炽阳允许的情况下，擅自跟了进去。
炽阳回头就看到奕衡跟个二愣子似的，红着一张脸，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又不敢开口。
“定北王既然来了，有话倒不妨直说。”
“炽阳姑娘，我想娶你。”
意料之中的答案。可是，炽阳不想。
“抱歉，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过什么让你误会了。不过，成亲这事，还请定北王日后不要再提。”
奕衡拦住想要离开的炽阳，手紧握成拳，炽阳低眼就能看到他手腕上突出的筋络。
“为什么？”
“为什么？王爷想不想看一个戏法？”
炽阳说完，就直接催动灵力，隔空把屋内桌子上的茶杯取了过来，放在手里把玩。
“有机关对吗？一定是有机关。”奕衡自欺欺人，转身就进了屋里，起身俯身，势要找出机关。
炽阳跟在他身后，悠悠叹气，道：“王爷又何必呢？要说您心里没有怀疑，您自己信吗？”
奕衡颓然跪坐在地，嘴角咧开笑，却颇显苍凉，十七岁的少年愣是笑出了四十岁的感觉。炽阳转开眼，不忍心看。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僵持半刻钟，奕衡突然大哭出声，痛失所爱的感觉在心头冲荡着，荡得他全身都疼。
“王爷，民女先告退了。”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炽阳却没准自己心软，生怕又旁生枝节。
心狠就心狠吧。
三天后，皇帝下旨，赐婚定北王和钟家姑娘钟毓伽，婚礼定于来年三月。
炽阳他们没等到那个时候。九月初，沅倾辞去国师之位，三日后，彻底消失于京城。
沅修那边前几日来了信，说是沅家父母已经同意他和衣玖的婚事，虽然还没确定正式日期，但决定在腊月二十左右先举办订婚宴。
这么重要的日子，沅倾自然不可能不出席。沅修则更甚，直接要求他提前三个月回去，好帮忙做准备，大概是直接把沅倾当成了廉价劳动力。
刚好凡界摊上那等子不省心的事，沅倾治不了天道包庇的人界皇族，只好眼不见心不烦，先走为上。
两人先回华西境待上了十来天。炽阳整了整自己虚室里的物件，又添了些药材进去，余下的时间都在陪着隐枫。
炽阳他们回来那天，隐枫看着炽阳的面相，随意卜了一卦，倒卜出一处桃花劫来了，而且也不远，就在三个月后沅修的订婚宴上。当时卜得随意，结果不太完善，等隐枫再想细细卜算时，炽阳却说要不她也学习卜算，也不求学得多精湛，只是多一门技艺傍身多一份保证。
炽阳想学，隐枫却不说到底教不教，只让她每天到前殿去，然后指着一大堆的《周易》之类的书让她自己研读。
炽阳算是知道了，沅倾和隐枫不愧是师徒，瞧这教人的方法都是这么的省事。
《周易》有些晦涩，炽阳往往不懂其意，有时候懂了却看了下一页忘了上一页，十几日下来，进展几乎为零。她倒也不气馁，上藏书阁找了一本手抄的《周易》，准备去了沅家之后研读。
朱雀族世代居于仙界西方秦宿山脉，以梓归山为主峰，周围二十七峰成拱卫之势。二十七峰山势险峻，大开大合之间，却有沅修亲设的阵法，寻常人难如期间一步。只是这段时间因为来客众多，沅修遂解了一部分阵法，免得误伤。
沅倾还在向炽阳介绍二十七峰的神奇地势，炽阳却盯着中间的梓归山看直了眼。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梓归山不是山峦耸立，而是在半山腰想被一刀切了一样，形成一个占地面积巨大的广场，和周围二十七峰的凌厉气势丝毫不符。
这事，沅修倒是知道，只是说不出口——有点丢人。
还要说回素璆夫人和隐枫上仙的婚约。当时为了这个沅景锡不是和隐枫打了一架吗，地点正是秦宿山脉。当时两人打得正酣，还梳着少女髻的素璆突然出现，也没说什么，只让沅景锡别输了。当时沅倾打那一架，一半是周围人怂恿，还有一半是自己的少年意气。他本来也想好了，素璆既然和沅景锡两情相悦，那让他们一起也没什么，反正几人父亲那里也是无所谓的态度。但现在，素璆亲自前来鼓励沅景锡就很让他看不顺眼了，于是，心里很气愤的隐枫一掌拍飞了沅景锡，一剑削了半个山头。可惜没掌握好力道，自己也没被翻飞的乱石所伤，回去后还缠着医术小成的玉簟为他疗伤。
后来才知道，隐枫削的那座山是秦宿山脉的主峰，朱雀族的命根子。隐枫的父亲，当时的扶芷上仙备了厚礼舍了脸面前去赔罪，隐枫则是被明令禁止出入秦宿山脉。所以，其实这次沅修的订婚宴，隐枫估计是不能来了。
炽阳听完哈哈大笑，没想到现在看起冷静自持的隐枫上仙也会有头脑发热的时候。
“行了，别笑了。我娘他们还在等我们呢。”
梓归山半山腰向阳一面，一座巍峨的宫殿拔地而起。周围仙婢穿梭而过，个个脚下生风，捧红绫喜字忙得不亦乐乎。殿门之上“却邪殿”三字潦草却有力，炽阳好奇感探了一下，竟还发现了一层禁制。
越过殿门，殿内三三两两站着一些人，男女老少皆有，都是炽阳没见过的。沅倾却向前去，一个个见过，什么“大长老”“二长老”，“二叔”“三叔”之类的名头。炽阳跟着一圈走下来，一个都没记住，只是手上沉甸甸的，让她感受到沅家人不同旁人的热情。
素璆夫人正在吩咐着仙婢们该干的事，余光瞟到两人，连忙散了，让他们先做好刚刚吩咐下去的事。
素璆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最心疼的三儿子也终于要娶媳妇了，她心里高兴，面上也高兴了几分，看起来更加和善。
“来了。”她把手里的红布交给仙婢，打量了眼沅倾，说：“你来的刚好，我想着给一家子裁做新衣裳，刚好教裁缝给你量一下尺寸。哎，对了，红色如何。我记得你小时候穿红色可好看了，如今长大了倒不见你穿了。”
沅倾也知道自己穿红色好看，可是也太好看了。曾经看过一眼沅倾穿红衣的鱼浅愤懑说过：“我要这性别有何用。你穿这一身出去，别说那些女仙了，就是男仙也要被迷得不要不要的。”
对于素璆夫人的美意，沅倾只能拒绝了。素璆退而求其次，反正新衣服要做，沅倾不要红色那就玄色吧。只是她刚拿在手里的红色布料是新得的雀锦，织好之后就有凤凰图样，极是珍贵。
“炽阳啊，要不你穿吧。我同你说，那布料可好看了，要是做成衣服你穿上铁定非常好看。”
炽阳对素璆夫人这哄小孩儿的语气哭笑不得。虽然很喜欢那个颜色，可是倒是订婚宴上，她若穿着一身红色岂不是要抢了衣玖的风头啊，故而也是婉拒。
素璆夫人看着那匹明明好看极了却没人要的雀锦，很是伤心，只能吩咐仙婢把它暂时封入库房，等以后有需要了再拿出来用。
“也罢，不过以后你们要是需要，只管来找我。不过我看，要不以后你们成亲的时候，用这料子给你们做喜服如何？”
如今沅修终身大事有了着落，素璆夫人就开始担心小儿子了，不过看小儿子好像没有半点收拾收拾自己的心思，估计是还没有心仪之人。唉，也不知道四儿媳妇在那里。
他们沅家虽然家风开明，媳妇基本都是自己去找，可看沅倾这样，万一不开窍找不到媳妇可怎么办？
素璆夫人想了想，还是得找个人帮帮她。眸光锁定了炽阳，便把没用了的沅倾支使开，自己拉着炽阳说话。
“炽阳啊，我问你哦，你师父有没有心仪的女孩子啊？”
“没有啊。”
“那炽阳啊，我请你帮个忙好不好呀？”
炽阳连忙俯身，倒不敢，直说夫人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就是。
“嗯，这可是你说的。你看啊，沅修和沅倾是双生子，如今沅修都要订婚了，可沅倾那还连人都找不着呢。所以啊，我想请你帮我留意一下，看沅倾平日里有没有关系好点的姑娘，必要的时候推他们一把，也好让沅倾早日成婚不是？”
“夫人说得是，我会注意的。”
炽阳面上若无其事，心里确实浪潮汹涌。的确，正如素璆夫人所说，沅倾也到了年纪了，也该找个夫人了。有那么一瞬间，炽阳都想毛遂自荐，问素璆夫人：“你看我怎么样？”
可惜勇气不足，没能问出口。
素璆夫人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忙，又和炽阳说了会话，就离开了。
炽阳没找到沅倾，随意逛了逛，倒是遇到了衣玖。
“衣玖姐姐，好久不见。”
“你回来了。沅修还和我说你们可能得等到订婚宴呢，估计又是在逗我。”
“那等会儿见到他，我帮姐姐打他。哎呀，就是不知道姐姐舍不舍得下手？”炽阳打趣道。
“我嘛，”衣玖特意卖个关子，见炽阳等着下一句，语气一转，自然是说：“自然是不舍得的。”
炽阳假装伤心，还拿出手帕特意擦了擦眼角，压着嗓音说：“姐姐就会欺负我，罢罢罢，姐姐只管去找你的沅修去，我就不打扰了。”
衣玖连忙抓住要离开的炽阳，道：“哎呀，跟你开玩笑的呢。你只管去揍他，我要拦你，我就跟他信。”
炽阳噗嗤笑出声，没再和她扯皮，正了神色问她，沅家父母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很轻易吗？沅修在祠堂里跪了整整一年。”
衣玖现在想起来倒是可以一笔带过，只是那一年的时光着实不想再去回忆。
沅氏的祠堂也在梓归山上，只是在向阴那一面。沅修本来身体就不好，跪了一年下来，寒气入体，出了祠堂后就晕了过去，虽然晕睡时间的最高记录是炽阳床下的，但沅修的成绩大概也能夺个探花。两个月前才醒呢，这还是周围人日日夜夜不敢有任何疏漏的照顾的结果。
“你们也不容易。不过我看素璆夫人心情不错，应当是已经从心里接受你了。你也不必多担心，以后和沅修好好过日子，争取早日生个大胖小子。”
“你个还没找人家的姑娘家，说这些也不害臊。不过说真的，我现在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
炽阳知道她要说什么，只是握上她的手，轻轻地捏了捏，道：“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谢谢你。”说着说着，原先的假哭竟也成了真哭。
沅修过来时，见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哭成了泪人，差点抡起拳头就要揍那个只看得到背面的人。不过炽阳反应快，拉着衣玖就躲过去了。沅修这才知道原来是炽阳，连忙换了副神色，问她沅倾去哪去了？
“不知道啊，你去其他地方找吧。衣玖姐姐就先借我一会儿，好吧？”
沅修想要拒绝，却被怀里的衣玖捅了下胳膊，微微有些委屈，但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可突然又想起什么，连忙回来小声叮嘱炽阳：“衣玖有了，你们等会玩耍的时候注意点啊。”
炽阳感觉好像一道天雷自上而下，把自己劈成了两半。有了？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不过看沅修眼睛里藏不住的得意，好罢，肯定是的。难怪素璆夫人开始担心沅倾的婚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1章 2018.09.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