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云抱月》吹尽繁红

11、拾壹

　　“给宝儿一两抬嫁妆也就罢了，毕竟只是个小丫头，赏的太多往后你为难，但凡府里有个丫头出嫁就要你厚厚的给她一分嫁妆，那可没那么多的闲钱。”云琪暗地里叫云舒给宝儿备妥了嫁妆，这时特地把自己要送的陪嫁往少里说，也是图月瑾高兴。
　　月瑾想着这些时日她待自己真是再好没有了，时时陪伴，事事听从，杪儿已经到了她母亲的一个庄子上做事，宝儿出嫁也只在这两天了，自己却一为着病、二为着担忧将来，不曾好好回报她，心里正老大过意不去，哪里还禁得住她这般的讨好，微微露了笑颜后道：“传出去了人家说你苛待下人，你还有什么名声？”
　　那么多天的努力总算让钦慕的人儿温声软语同自己说话了，云琪这时的喜悦不亚于久旱逢甘霖，便灿然笑了回她：“我不需要好名声，我只要你高兴！”
　　“你啊！”月瑾含笑凌空点了她的额头一下，而后正色道：“没有如此轻慢宝儿的道理，既然你舍不得你的那几个银子，我用自己的私房将宝儿欠的嫁妆补齐就是。一抬实在不像话，五六抬的东西伴着，她过去了你家才有面子。”
　　云琪深悔没有站得离她近些，否则她软软的指尖一点就点在自己额上了，眼巴巴地挪近了却听见她正经地商量起宝儿的嫁妆了，失望不由露在了脸上。
　　月瑾想让她的丫鬟体体面面地出嫁，本意为她心间舒坦，却见她一边皱眉一边耷拉嘴角地挨过来，不像满意的样子，奇怪道：“宝儿风光些嫁人你倒不高兴了？”云琪惊醒过来，摇摇头道：“高兴。”良机已失，只好留待下回了。
　　谈着谈着云琪又想起一事：“夫人，我们何日去千佛山呢？新的马鞭子、骑装我都替你预备好了。”还有月瑾最喜爱的那匹小白马，她也从月家要来了。
　　“谁是你夫人？”月瑾脸上一热，立时嗔道。
　　“你不是我夫人吗？那你是谁啊？我可不想再叫你月夫人了，谢三都走了一个月了。”云琪低声分辨道，心里实际忐忑万分，忙偷眼去看她的脸色，丝毫的变化也不敢放过。
　　“你说是那就是吧。”云琪大喜，趁热打铁：“那到底哪一日去？”
　　“明日。”
　　和她踏春的事，月瑾也期待了许久，十分爽快地定了约。
　　转眼便到了暮春，再不出门，这个春天就真的看不到半朵桃花了。云琪傻了一瞬才真的听明白了，她居然答应了我？这是她们第一次踏春，一种狂喜包围了她，只能连连点头道好。
　　月瑾捂嘴笑：“就这么高兴？”“简直高兴得疯了！”云琪马上开始想明日要带上些什么，月瑾喜欢的点心，月瑾喜欢的果子，月瑾喜欢的笛子，月瑾喜欢的伞……
　　“我让你高兴了，你也要让我高兴。”月瑾说到这里顿了顿，给她留一点考虑的时间：“既然你叫我一声夫人，我也愿意做你的夫人，我们就不该再住在谢府了。你尽早赁一间好房子，我们一同搬出去住吧。”
　　“夫人，我原以为你住惯了这里不乐意搬呢，既是如此，我差人去看房子，半月内必然要你有新房子住，这样可好？”云琪极快地答应下来，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啊。
　　“你，你若银钱不够……”月瑾从没准备藏私，两个人要互相依靠，首要的当然是互相坦诚，虽说赁间两人住的房子暂也要不了多少钱，但总要问问她才好。
　　“夫人的钱要给我们的女儿留着，这样的事情当然由我出钱。”云琪合计了自己的贵重首饰及衣服，当了之后也能得几千银子，买个比谢府还大的宅子也绰绰有余。对，必须买下来，哪里能只赁上几个月住着，到期又要她搬来搬去。她不能因为跟着自己而过上苦日子，怎么也得比谢三给她的生活强才是，只希望能快些找到合适的地方。
　　“女儿？”月瑾早打算好两个人陪伴着终老，绝了养育子女的念头了。
　　“夫人，我们可以收养一个女儿，也可以你和其他男人生一个女儿，我定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来养……”月瑾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继续说：“遇上了你，我还看得上其他人么？我也喜欢女儿。”
　　“夫人，我忽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云琪眼睛亮亮地注视着她。
　　“是什么？”月瑾疑惑了。云琪笑着吧嗒一口亲在她的脸上：“我发现，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亲夫人美丽的脸颊了！”
　　“你！”月瑾怒道，“给我滚出去！”

　　人间六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也好在山里的桃花开得晚，云琪和月瑾总算也赶上了最后一趟的桃花。漫山遍野的桃树挺拔俊秀地立在四处，枝枝叶叶间无数粉红的桃花灿烂地开着，风来纷纷而落，更有细脚蜜蜂嗡嗡嗡地在缠绕着，可谓美如仙境。山色也极可观，暖暖的朝阳铺在天地间，看山是苍郁明亮混在一处的，看景是又荣又静的，望下是有炊烟升起的村庄，远了的星罗棋布的红尘，望上是庄严肃穆的佛寺，近了的超脱物外的净土，其间又有文人墨客聚在一处赏花写诗赋词，一派潇洒的意兴万千，又有闺中女儿结伴出游，一片悦耳的莺声燕语。
　　真是美妙之极的春光。
　　两人的骑术都很好，所以一直骑着马儿到了山上，见这处平缓的阳坡桃花开得格外好，游玩的人也格外多，才特意停下来走走。
　　“没想到山上还这么热闹。桃花太美，人们大概来了就不舍得离去吧。”月瑾感叹道，在谢府里愤懑得久了，她都快忘了千佛山看桃花的时候了，若不是她，自己肯定还是年复一年地在深宅大院里虚耗韶华吧。
　　云琪倒不觉得那些桃花多美，香是清幽淡雅，色是娇媚可人，形亦是风姿绰约，但如何也不及自己身旁站着的月瑾啊，所以被人激赏的桃花在她眼里，真还不如那些生涩的小青桃来得实际。不过夫人的话，自然不容有错：“是啊。你若是喜欢，我明年还陪你来。”
　　“嗯。”
　　为着赏花又走了半个时辰，月瑾现了疲态：“累了。”
　　云琪将两匹马系好了，任它们围着棵古桃树吃草，又忙着找地方让她坐，把她安顿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后，就笑着问：“饿不饿？渴不渴？”
　　“这里没有茶摊，即便真的饿了渴了也没有办法啊。”月瑾抱膝坐着，眺望远处一座座排叠而去的山峰，暗想有笛子才是真好，这样登高了，再能吹一回笛子就更好了。
　　“我就是你的茶摊。”云琪把藏在袖子里的点心包取出来，又把藏在箭袋里的笛子和跨在马背上的酒壶拿过来：“有冷茶，有芝麻酥，有白玉笛，不知道夫人可能将就？”
　　“已是好极。”月瑾既惊且喜，她真的太细致。知道自己养了小白三年，想念它，便把它从月府牵来了，知道自己喜欢笛子，就为自己随时备着一支。不仅知道而且愿意为自己预备着，即使是罗嬷嬷，也没有这么懂得她的心思，即使是罗嬷嬷，也从没有为自己做过这样的事情。
　　“云琪。”你真好，“我要吹一曲喜春来，好不好？”
　　“自然好！你吹笛子最棒了，我总听不够。”
　　月瑾先吹了一阵婉转的鸟鸣，又吹春雨声、溪水声、风声，才慢慢地吹起喜春来，随着她优游美妙的笛声，云琪不由自主地把那散曲唱了出来：“梅残玉靥香犹在，柳破金梢眼未开，东风和气满楼台，桃杏拆，宜唱喜春来……梅残玉靥香犹在，柳破金梢眼未开……宜唱喜春来……”
　　曲罢，云琪诚心鼓起掌来：“夫人吹得真好。”
　　“你却唱得一般，险些把我的调也带走了。”月瑾微笑着抱怨，云琪忙献上点心：“赔罪！纸吸了油了，一点不腻，你尝尝。”
　　月瑾果然连吃了几块：“不错。剩下的你吃吧。”云琪先把茶递给她喝，自己才几口把剩的点心吃了，她吃得少，又挑食，她习惯把吃食先紧着她。
　　“山顶还去不去？”云琪问她，见她点头心里很高兴，山顶这座碧水寺有几个高僧坐镇，签卦很准，符纸很灵，自己很愿意上去试一试。
　　“后面的路难走，马儿便先放回家去吧。”云琪把一白一红两匹马儿放了，二马你追我赶地往谢府的方向跑去，马儿本就有灵性，二马又是养了许多年的，自己回家的本事应是有的。
　　“走不动了就叫我背你，不要逞强。”
　　月瑾才不理会，自傲道：“我不需要。”
　　“好。”云琪宠溺地看着她，等她真的累了，自己才不会管她乐意不乐意，若她执意不让自己背的话，就把她叫下山去。

　　昨天突然有事所以没能更新，很抱歉。
最后还有一个考验就要大团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