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二》SundH

24、第二十四章

　　高中校园里有一片银杏林，在叶子发黄开始飘落的时候，我最喜欢的季节便到来了。
　　对于学生来说，秋天不是离别的季节，而是等待的季节。热情退却，严寒还未到来，躁动的心被一只只清爽的梨子滋润，我们让自己变作枝头欲坠的叶子和天边群飞的候鸟，在微风和云层中飘荡。
　　陈深的信中夹着几瓣瘦小的桂花，已经干枯，但是香气却像是图书馆里发黄的纸张，上百年都挥之不去。高二，即将步入高三，我看着自己朝着悬崖步步逼近，他却依旧有这闲情。
　　“你的生日快到了，没什么好送，只在信中附上几枚桂花，愿你能闻到这世界上我最喜欢的香气”，有些时候，他做事总是如此随意，但凡普通人，是不会那么草率的选择生日礼物的，还偏偏提早了一个多月。但我依旧很感激，因为我并没有和他提及。
　　如同之后的成长轨迹那样，大多数情况下，我将自己视作可有可无。除了自己那些无法确定的记忆，出生，成长，似乎是一件极其模糊的事。我的母亲常常忘记，我是哪一天出生，她更在意的，或许是那是否是个吉祥的日子。小学之后，父母由于工作去了异乡之后，生日虽然依旧在过，已经没有了原来的味道。久而久之，我慢慢的教自己忘记，那是什么时候，因为并不重要。
　　与之相关的零星线索来自一个算不得亲近的亲戚。她说那一日窗上结满了白霜，大地白茫茫一片。从她的口中我发现自己对母亲有所误解，这确实不能怪她，因为在这个女人承受痛苦的那一刻，丈夫并不在身边。她独自在医院，面对着冰冷的灯光与冰冷的器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那是属于我们二人的回忆，我很抱歉，成为她的苦痛和负担。
　　我的母亲不记得我是哪天出生，却将睁眼时钟上的指针刻在心里。“一点三十六分”，她坚定不移的说道。
　　我知道有许多人愿意为我过生日，他们喜欢我或者爱我。但是我这个固执的小混蛋，觉得这些都及不上儿时母亲为我买的小小蛋糕。他们背地里议论我寡情凉薄，对此我没什么好反驳的。
　　为了避免这些纷扰，我将生日这几个神秘的数字关在嘴巴里。我高高兴兴，嘻嘻哈哈的为他们庆贺，轮到自己就小心翼翼的隐藏过去。在我收到这封信时，是疑惑的，他从何得知我的生日，或许只是误把别人的时间加在了我的身上，毕竟我一直就是个不太被人记得的存在。
　　尽管如此，我依旧感激，在他的信中捎来了桂花的味道，我的朋友与我分享这世界上他最喜欢的香气。
　　他还写到自己的童年，校园里有两棵桂树，一棵开白花，一棵开黄花。秋日中午的时候，只需一点点凉爽的微风，一粒粒的香气就在孩子头顶上打着旋儿。阳光倾倒在黄黄的操场上，桂花树下坐着的少年脑袋晃晃悠悠。“有一次妈妈带回家一瓶桂花蜜，红艳艳，油亮亮，玻璃瓶上挤满了小小的花瓣。在她打开盖子的刹那，小小的屋子里溢满了秋天甜蜜的香气，这是世界上我最喜欢的香气。”
　　我想，他喜欢的，是温暖的童年的气息。那是我曾暗中羡慕过的，或许曾经也得到过的，明亮的世界，守护在身旁的父母，吵吵嚷嚷的小伙伴。这样的他，在自己有了孩子之后，也会种上一棵桂花树，在安稳的，不需要害怕的小小的房子旁。
　　“没有谁能永远在谁身边的，何况是我们。我不祝愿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因为这些我自己也做不到。我只是那么想着，要是你也能喜欢上这味道就好了，虽然可能会将我这个朋友抛弃，但不管怎么说，这是比我更为安定的长久的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