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个世界 傩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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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载着北君、彩楼二人一路晃晃悠悠地来到了五色楼前。
甫一入楼，便见到佰杨所扮演的武傀儡端正地站在一楼堂内，两眼冒光地一个劲盯着大门这边瞧。
一见到七伞被侍女傀儡引进门，他眼中的光亮更盛，直接上前几步行礼道：
“久候多时。”
“这便是随我来的戏先生，彩楼。”七伞抬手回以一礼，然后介绍了身后的彩楼。
佰杨与彩楼打上照面，内心一阵翻涌。
在后续剧情里，彩楼也是一个虽然常露面却并不显眼的角色，佰杨以为这种角色一定是NPC的。
没有想到，竟然是佰萌萌。
{佰杨：萌萌姐！你是彩楼！}
{佰萌萌：惊不惊喜？}
佰杨没有回复她，神色一瞬间一言难尽。
“承蒙赞誉。”彩楼施施然行了一礼。
“便请北君与彩楼先生随我来，楼主已备好席位，静候二位久矣。”佰杨做出引导的手势，两个持灯小童便到前方引路。
“洛先生近来可繁忙？此番前来，我受命着许多本朝故事，欲请戏先生和洛先生编排成戏，恐怕要劳烦洛先生许久。”在移步中，北君客气地说着。
“不必言此。新圣之命，吾等早已耳闻，不算劳烦，反是北君大人亲临奔波，才算劳烦。”将这样说着，原本提前两步之遥的身距不知不觉与北君持平。
两人并肩走着，他便正好侧过头看着北君。
“更何况，你能来，吾......心甚悦。”低声如二人私语的话音，伴着他深沉的眼神，犹如一把温柔刀，扎入北君的心中。
北君侧开了眼。
而七伞被佰杨的神情盯出了一层薄汗。
他按耐住慌乱地砰砰直跳的小心脏，不由得想：不愧是导演系的，这眼神不能再逼真了。
七伞犹疑着觉得似乎再这样发展下去不太妙。
当然不是说他会被这小眼神蛊惑，而是佰杨，他万一入戏太深情难自已，对着七伞的角色做出更肉麻的表情可怎么办？
七伞忍不住抖了抖肩膀，止住了自己的想象力。
眼角余光扫过去，发现敬业的佰杨还在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七伞更加欲哭无泪了。
他不知怎么地，突然怀念起过去那个总是脸红的佰杨了。
{七伞：佰杨，你......袖子翻起来了。}所以别看我了。
{佰杨：哦，好的。}
将于是垂首整理起袖子。
七伞暗自呼出一口气。
佰萌萌落后他们一步，看着他们的一番互动，只觉得有趣非常。
她面露慈祥地看着小弟看似镇定实则心里发飘的样子，心理活动总结成一句话不外乎是：
诶，自家的小猪终于学会拱白菜了。
善哉，善哉。
三人各自揣着千回百转的心事，终于来到了洛的会客厅。
只不过这回这间，却不是上回所待的那一间黄木门的“驻神思”。
比之楼内最大的“驻神思”客室，这间名为“听唢鼓”的客室要小很多，布置却更加精巧。
房内座位不多，算上可以坐人的大鼓和低矮一些的小凳，满打满算不过五个；不过座位虽少，却有一张木材上佳的大桌，上头文房四宝俱齐，应当是供人书写商议的地方了。
不过这些实用的东西倒还不是真正吸引人注意的。在此房内，除去桌椅的位置，剩下的一大半都被扮戏所需的各式乐器填满了。
这些乐器大多被放在雕花的架子上，看样式和色泽是有些年头了，应该已无法真正使用，只是洛的收藏品。
洛着一身深袖繁缛的袍子，坐在桌旁一个座位上，旁边一个粉嫩的娃娃正踩着板凳，悬着腕帮他研墨。
这娃娃七伞见过，就是皮得窜天的原心。
不想她也有如此温良知礼的模样。
“请落座。”洛招呼众人。
“见过各位先生。”原心也停了手，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只是那双骨碌碌的眼睛出卖了她过于活泛的心思。洛自是知道这个小魔头不会甘心一直循规蹈矩，于是拍了拍他的头，准他出去玩。
原心却摇了摇头，继续站在洛身边，眼睛打量着其余几人。
那三人忙着落座，自然不知原心在打量什么。佰杨替佰萌萌拉出椅子，随后把最后一张椅子让给了七伞，自己站在一旁，看上去没有坐下的意思。
他是自告奋勇非要迎宾带路的，现在人到了，他自然也该退下。
以眼神示意洛，得到他的点头，佰杨便退着出了门，替他们把门合上。
不多时，门内谈话声起。
将便抱着剑，倚靠在门边等候着。
不到一刻，门便开了一条缝，一个小个子从门里挤了出来，脸上挂着乏味的表情。
“木头，他们聊得好生无趣。”原心一见到佰杨，眼睛立刻笑开了，几下就抱着他的大腿窜上了他的肩膀。
那动作，比最会爬树的猴儿都利索。
佰杨的太阳穴跳了跳，好险忍住了没把这熊孩子掼下来。
“新王要排甚么神鹰血脉，天命王朝，还要排百官朝贺，白凤祥瑞，嗤......”原心吐苦水地抱怨着新王充满了政治色彩的强行要求，好在她还算记得洛的千叮万嘱，没有说出什么侮辱新王的大逆不道的话。
要知道，新王多疑，睚眦必较，从着人排戏都要北君亲自来便能领略一二，若原心真的口无遮拦，保不齐就在哪一天传到新王耳朵里了。
“新王要求，吾等便排就是。”将反应平平，“戏班本就依附当代，若在新朝演旧戏，便要称为谋逆；原本便是要改的，不过这次新王心细，提前安排嘱咐了。”
“啧啧，看不出你这木头心里也装得这么多弯绕。”原心嘻嘻哈哈地讽他。
“哪里弯绕？人情而已。”
“我还当你脑里便只有你的硕人呢。”
“童言无忌，吾便不打你的屁股了。”佰杨提起剑柄，猛地敲中原心的脑门。“以此为戒。”
原心“诶呦”一声，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皮从小被打惯了，也不恼，照旧揉着脑门笑嘻嘻。
“你怎的和洛学坏了？满口的教条。”
“非是教条，只是你在楼内尚可如此无法无天，待到外世便需遵循规矩，不可像野猴子一般。”佰杨说这话的时候，原心在抠他耳上戴的坠子。
佰杨忍了又忍，太阳穴又蹦出几条青筋。
“我此生此世都要和洛一起，和你们一起待在五色楼，哪里需要什么人情世故。”原心眼中透出和她的年龄不符的沉沉思绪，有些百无聊赖地拽着佰杨的耳坠。
“吾等为傀儡，你为人，毕竟不能终日混在一处......”
“木头你真是啰嗦！”原心却猛一推他，从他身上跳下来跑了，很是不耐烦他的言论。
临走还不忘踹了他小腿一下。
许是外头声音有些大，门内交谈声顿了顿，洛扬声问道：
“原心？”
“无妨，他已走了。”佰杨回应。
门内谈话声便又渐渐响起。
他们在里面谈，佰杨在外面站着，隔三差五就有什么小纸团小木块打到他身上，待他看过去的时候就见到原心躲躲藏藏的身影。
将也许没什么感慨，但是佰杨真的非常想飞出一剑把这个熊孩子叉到墙上。
合着这是把他当狗招惹了？等着我去追他？
佰杨不厌其烦。
殊不知在他小时候，他的哥姐们也是这么想的。
等到洛他们终于谈完戏本出来，佰杨脚下乱七八糟的零碎已堆了一个小包。
那个神龙见首不见腚的原心就一个炮弹似的扎到了洛身边，分外乖巧可爱。
“劳烦洛先生、彩楼先生了。”北君作揖。
“为新圣便无劳烦一说，北君才是真辛劳。”
将在一旁目光眷眷地看着北君，知晓经此一别，又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他一面。
洛将他的心思尽收眼底，不由得暗自摇头。
罢了，这又是一个痴人。
“不知北君近日可还繁忙？”洛便想着帮这可怜兮兮的木头一把，“新戏虽有大致构思，然我与彩楼先生俱不算通晓北疆传奇，可能有些细节还需要劳请北君多多提点。”
北君不明他何意，暂时没有接话。
“是故，若北君能常来敝楼走动，我等必然虚左以待。”
“若有空闲我便时常来拜访，那时还望先生不嫌我打扰。”北君听明白这是在邀请他常来楼内，便笑着应了。
“如此不甚荣幸，何来打扰之说。”洛看向佰杨，“今日叨扰许久，请北君移步。不才尚有些事务，不能亲自送别，望海涵。”
佰杨便行过一礼，引着七伞向外走。
“洛，你这是要扯姻缘吗？”原心抓着他的袖子，同他一道向另一个走廊行去。
“人、傀本不相同，哪里有姻缘一说？”洛淡淡道。
“都有情欲，都有喜乐，不过是皮囊不同，如何不能有姻缘一说？”原心却很不赞同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和他辩驳。
“便是那皮囊了。”洛扬手轻弹原心的额头。
“那你我如何？待我再长大一些，便使你获得肉身，那我们便可谈姻缘了。”她似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两眼放光地盯着洛。
“小儿狂妄。”洛捏起她的脸颊，并不回答她。
“我缩的似怎的。”原心抓着他的手指，黑亮的眼睛像是盛着星星。“洛让我当女孩儿，我便当女孩儿；洛让我知书懂礼，我便知书懂礼；洛的所愿便是我的所愿，我只想永生永世同洛一起。”
洛看着她，木雕的手掌在她柔软的发上揉了揉。
虽然他没有表情，但是与他朝夕相处的原心还是察觉了他现在有些难过。
“我说的不对吗，洛？”原心跟着也有些难过。
“人心善变，不敢同日月同语。”他难得地俯下身，抱起了原心，“你便如一只小雀，总要张开翅膀的。”
在他坚硬却格外让人安心的怀抱里，原心紧紧地抱住了他。
“不要。我说的是真的，我不会同那抛弃你的主人一样，留你在世间独行。”有些焦急地重复着，“你便信我吧，信我吧。”
洛不言语。
原心怎么都得不到他的许诺，急得抓着他的衣服不放，最后竟然眼圈红红地胡乱耍赖。
“你不应我，那我便不做女孩了。女孩有什么好，你还不是一点都不可怜我！我要做男孩，你不应我便不应我，我非要死皮赖脸缠着你，缠到你应为止！”
“不可，原心，你的力量不该暴露于世，女孩儿的身份能够多少替你遮掩，不可任性......”洛没说完，原心便从他怀里挣脱开，一边大喊一边气呼呼地跑远。
“你不应我！我便不做女孩！女孩有甚么好，听你吩咐，任你摆布，最后还要求着你可怜把我带在身边，我才不要做女孩！”
洛分外无奈地看着他跑远，知他最近一阵子是要好生和自己赌气了。
他站起身，拢了拢衣袍。
心中却难免为原心担忧。
依他那混世魔头的性格，纵然当个女孩也必然会成一个泼辣女子……可若不加约束，让他以男儿身长大，岂不是更要仗着自己人间罕有的力量无法无天。
在五色楼内尚可替他遮掩一时，可他总有出楼的那一天。
届时，他必然会发现自己与世界格格不入。
而洛，总有没办法护他的一天。
再说这个小疯子在洛这里受了气，一边跑就一边抓乱了自己头上女孩才梳的发髻，等到他跑到一楼大门的时候，已是个眉目含英的男孩儿了。
远远地就看见那木头和他的冰块站在门口依依惜别。
原心愤愤地在心里“咄”了一声。
洛令我受了委屈，你们二人倒是在此你侬我侬。
便随小爷我走一遭解个闷吧。
他双眸渐亮，金赤的光令他好似生了一双金精火眼，完全不似人类。
而门口正照着台词对戏的佰杨和七伞，突然感觉地面扭曲了起来。
“又是那个熊孩子吗！”佰杨已见识过这种似曾相识的扭曲，颇有些气急败坏。
怎么感觉哪里都有原心掺和的一脚！
{佰杨：别怕，是原心。应该是有剧情。}
{七伞：没关系，我也经历过一次，没有危险。}
两人静静等候空间的扭曲恢复。
忽然，一片白片忽悠悠落在两人眼前。
随后是千片万片的白，纷纷扬扬、丝丝透寒。
呼出的气是一道白雾。
向四周看去，二人身处之地竟然是一座落雪的小村。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四个世界 傩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