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赤羽纪年》杜白湖

3、第二章

　　“澈儿是想为她的父亲求情，是不是？”
　　半夜方颖胸口疼得睡不着，便把早已在偏殿歇下的方思瑶给叫起来聊天了。

　　两人闲扯了一些羽国风俗，多半是方思瑶说，她静静地听，时不时的提几个问题。方思瑶第一次觉得，她的陛下怎么这么喜欢追根究底呢？以前还真没注意过。她却不知，那不是姬羽音，而是身为编辑的方颖的职业习惯。
　　说到后来，方思瑶困了，坐在席上昏昏欲睡。
　　这时候方颖忽然抛出了这个问题，一下子把她给吓清醒了。

　　“陛、陛下，您听到了？”
　　“没有，孤又不是顺风耳。”方颖开始尝试着宫中的说话方式，并且小心翼翼地避免出现属于现代汉语的词汇。比如，把“我的听力可没那么好”，替换成了“不是顺风耳”这样的语句。
　　方思瑶松了口气。
　　方颖笑着看她，“可是孤能猜到。”
　　姬羽音只有一个女儿，平日里不可能不亲近，姬澈下午出现，对她却是又讨好又惧怕的样子。她在害怕什么呢？姬羽音作为母亲和女王，没有任何理由对她不利。那么她所担忧害怕的就是姬羽音醒来后，会下令处死她的父亲萧琰之。
　　小孩子还挺可怜的，处在这样两难的境地……
　　这样一来，她倒是对姬羽音那个人渣开始感兴趣了。
　　明明做下了罪不可赦之事，可是先有静公主，后来姬澈，为他求情。哪怕是一直未曾有明确表态的方思瑶，言语之间提起萧琰之也没有任何厌恶之感。还是挺会做人的嘛。可惜她方颖不喜欢这种长袖善舞的人设。

　　方颖决定去看一看萧琰之。不过再看萧琰之之前，又发生了一件事，这让她提起见到了那个她本不准备去见的女子，白清依。
　　那是在她醒来的第七日午后，她正由方思瑶扶着在小花园里散步。忽然间就涌来了一大群人，在她面前跪了一地，随后是赶过来的内廷总管沈敛。
　　沈敛道：“陛下，白姑娘又自尽了。”
　　又？自尽？方颖还未反应过来，方思瑶就在一旁冷笑，“她都自尽几回啦，这次是不是又没死成啊？”
　　沈敛汗如雨下，“确实没死成，但这次还挺危险的，幸好侍女们盯着牢。”
　　方颖问：“她怎么寻死的？跳楼？割腕？”
　　“都做过，陛下。她从屋顶上跳下来，断了腿未死。又割腕两次。这次侍女们发现她又不见了，赶紧到处去找，才发现她在身上绑了石头自沉潋滟湖了。还好发现的及时，救上来了，现在刚醒，醒来就吵着要见陛下，不然就绝食。”
　　“那就去绝食好了。”对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方颖没有任何好感。

　　方颖并没有想到，她这一句话，逼得白清依从威胁要绝食，变成了真的绝食了。等到她得知，白清依已经绝食四日了，急得宫外的白御史都各种找人托关系想要救自己的女儿。
　　方颖是被方丞相告知，该去看看白清依了，不然宫中又要出人命了。她猜测是白御史求人求到了方丞相那儿。
　　算了，那就去看看吧。
　　她倒想看看，能让一个丈夫狠心杀掉自己妻子的女人，有多么的倾国倾城。

　　一见之下倒是意外，白清依并不是特别漂亮，只是给人的感觉很柔弱，楚楚动人，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怜惜。因为绝食数日，她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方颖进去的时候，她便只是倚着床，微微欠身，算是行了礼。

　　方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数十日来想必是煎熬的，白清依此时已经瘦的脱形了，下巴尖尖的，脸色苍白如纸，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点光彩。
　　“说吧，你这么折腾，想必是要孤听你解释。”
　　白清依凄凉地摇头，道：“陛下，民女自知罪无可赦，只求陛下饶过王夫一命。”
　　“你倒还为情人说话？”方颖的语气刻薄起来，“你们两个，互相可为对方死，可曾想过，女王陛下才是受害者？”
　　许是这句话刺激了白清依，她吃惊地抬头看向方颖。
　　“陛下您……”
　　方颖的话听来讽刺，却像是再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白清依这才肯定，姬羽音真的如传闻一般失忆了。
　　她咬咬牙道，“如果我死了，陛下可否饶琰之一命？”
　　“不会。”方颖干脆地回答了她。“孤已经把遇刺案，交由方丞相安排会审，若你现在死了，萧琰之只会死的更快。”
　　“好自为之。”她说完，就转身出了屋子。
　　这菡萏殿，是姬羽音当时遇刺的地方吧？阴森森的仿佛有一股怨气一般。

　　见过白清依后，方颖继续安静地养伤。她说这个案子已经交给方丞相去办了，就是真的交由他去审了，平日里不过问，也不干涉。这让朝中众臣很惊讶，关于她失忆的谣言就开始传遍大街小巷。自然，也传到了萧家族人的耳朵里。
　　“这是一个好机会啊，父亲大人。”萧炽然赶紧劝说萧臻去救儿子。
　　本来，萧家是不指望萧琰之能活下来了。弑君之罪，没满门抄斩已经是朝廷对萧家的厚待了，哪里还敢去救罪魁祸首。但是现在的局面是女王陛下失忆了，女王陛下因为失忆而没有表现出任何对萧琰之的憎恨或者愤怒。这就意味着萧家的机会来了。
　　萧琰之除了王夫的身份，除了杀人凶手的罪名外，他还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将领。在他与女王大婚之前，在外征战的那些年里，在整个东陆，都隐然已有军神重现的名声。那么，除却私人恩怨，萧琰之的存在，对于羽国很重要。毕竟羽国虽然富饶百年，军事力量却一直不强，几乎年年在边境光应付撮尔小国的侵扰，就已经不堪重负。而如果给萧琰之足够的兵力，和十年左右的时间，萧炽然认为他这个弟弟是有能力平定边境，保百年安宁的。
　　萧臻却默不作声。
　　炽然这个孩子，想得太单纯了。而他作为萧家家主，首先必须保住萧家，然后再考虑儿子的生死。或者说，已经顾不上儿子生死了。

　　萧臻托了几位同僚，找机会去诏狱见了一面儿子。
　　萧琰之看上去有些憔悴，见到萧臻只是愧疚地下跪请求父亲原谅。
　　萧臻对他说：“萧家各房已经商量过了，已经在萧家祠堂禀告列祖列宗，把你从族谱除名。为父此番前来，就是来告知你这不孝子，从此与萧家毫无关系，再也不许踏入萧府一步。”
　　“如此甚好，孩儿也正有此意。”萧琰之苦涩地笑了下，“孩儿犯下如此大罪，这些时日唯恐拖累萧家。谢父亲成全。”他说着，重重磕了一个头。
　　萧臻长叹一声，转身离去。从此以后，再无父子。

　　见过萧琰之后，萧臻进宫求见女王陛下。
　　方颖拖了两日才见他。她虽然对萧琰之完全无好感，可是一个父亲的心情，她是能够体会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一个父亲的求情。
　　却不想萧臻根本不是来求情的，他见到姬羽音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恳请陛下早日了结此案。”
　　方颖好想问他你完全不在意儿子的生死么？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问。她明白这不是姬羽音作为一个君主该问的话题。

　　萧臻走后，方丞相过来了，说：“此案已基本审理完毕，只待陛下裁决。”
　　方颖问：“初步意见是什么？”
　　方文瀚道：“王夫萧琰之谋害君上，斩立决，弃市十日。白御史之女白清依虽未对陛下动手，却是此案缘起，故判其籍没为奴，送教坊司。白御史教女无方，革去官职，流放澜州。”
　　“萧家人呢？”方颖想白御史都要罢官流放了，不处置萧家么？”
　　方文瀚道：“萧氏国之栋梁，执掌军权，臣以为，暂不可妄动。”
　　“孤记得，萧琰之是萧氏长房嫡子。”你不动萧家，萧家就能忍得住不动朝廷么？
　　方文瀚从袖中抽出一本折子，递给方颖，道：“陛下，萧氏已经把萧琰之逐出家门，具体情况老臣都写在折子里了，陛下尽可安心。”
　　方颖接过折子，随手搁在身后的书案上，又问：“萧琰之呢？他还有什么话说？”
　　一个她完全没见过的男人，就这样要被处死了。方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女王陛下，她以前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杀一个人。
　　方文瀚道：“老臣正要禀告陛下，萧琰之他请求行刑前见陛下一面。”
　　“可以，孤允了。”方颖也没想到，自己会答应得这么快，就这样不过脑子的，脱口而出答应了他的请求。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想见他罢。

　　于是，在隔了两日之后的黄昏，她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杀妻凶手。
　　会见安排在廷尉府里，毕竟萧琰之是重刑犯，不可以再入王宫，而女王陛下，又不可能屈尊降贵地到诏狱中去见他。于是在方丞相的安排下，定在廷尉府办公的一个房间里。
　　方颖先到，由方丞相，廷尉府卿陪同，禁军护卫一路护送，以及方思瑶等女官和侍女相随。她让其他人都待在院子里，只留下了方思瑶。
　　她有点毫无来由的紧张。
　　等到见到萧琰之后，她才明白自己为何紧张。因为在自己的印象中，“杀人犯”一直是个穷凶极恶的概念，而萧琰之给她的感觉，并没有那么可怕。

　　当然，这也与廷尉府做的万全准备有关。
　　被两个高大的护卫押进来的萧琰之，手足都上了重镣，连走路都困难，更不用说对人动手了。此外他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古装剧中囚犯的模样，穿着灰色囚衣，披头散发，胡子拉渣。
　　他进门后就低头，向方颖下跪行礼。
　　方颖只问了一句话，“你，后悔么？”
　　你后悔出轨偷情么？后悔杀亲弑君么？如果再来一次，还会如此去做么？
　　萧琰之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臣罪无可赦，唯请陛下善待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