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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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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若耶躺了两天之后,终于能爬起来了。
“若耶啊,多亏太子府里的贾太医,你好起来,一定要随阿翁去谢恩。”谢归元这话已经唠叨好几遍了。
四月初,谢若耶这日备下东西,到了东都的太子府门口却听说皇帝中风,太子奉旨回去监国,早回长安去了。
“阿翁,咱们也尽快到长安去吧。”不知为何,她忽然没了观瞻牡丹盛放的兴致。
“来,随阿翁来,给你看个小人儿。”谢归元把她带到城里的自家店面,进到铺子后院。
一妇人带着六七岁的小郎君在认字,见他们过来,停下叫了声:“阿郎。”
“他叫谢麒,是我替你阿爷收的义子。”谢归元对谢若耶道。
“阿翁、阿姊。”谢麒跪地磕头。
“他阿爷是个游侠,被仇家追杀,不见踪迹,她阿娘原本在店里做工,开春一病没了。他愿意跟着咱们,我就替你阿娘做主收下了。”谢归元道。
谢若耶将他拉起来,上下瞧了一遍:“阿娘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阿姊。”谢麒怯生生道。
“我不会亏待你的。”谢若耶弯下腰,揽住他的脖子道。
“薛娘子,有劳你以后照料他们姐弟了。”谢归元又指着那个妇人道。
洛阳的事情办妥之后,她又随谢归元乘船过渭水,不到一日功夫,就到了都城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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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带谢若耶来长安,不仅要她开开眼界,之前答应为杜秋寻找颜莲莲的事情,三年多过去了也没有结果,谢家颇内疚,每次来,谢归元抽不出功夫,没有细细走访,这次有谢若耶帮着经办一些事情,他也好去坊间走走。
后来又觉都是唤做老丈的人了,不妥,他道:“若耶,不如你去平康里巷打听打听,若有这个人的,问问她的意思,若愿意走的就赎她出来。”
长安的平康里巷是著名的烟花街,达官贵人、文人士子云集,听说才艺上乘的娼妓并不接待商贾白衣,只能和年老色衰的下等娼妓混混。
谢若耶想了想,“秋娘的姊妹,应是和她一样出色的,谢家之所以这么久没访到她,说不定她的客人都是贵族士子。”
谢归元苦着脸道:“阿翁实在无人可托,听说元二两经擢第后本想拜托他的,谁知一打听,他根本没官职,闲在长安闭门读书。”
安顿下来之后,谢若耶抽出一日,去了平康里巷。
挨家打听下来,都说没有一个叫颜莲莲的女子在此落脚,到了最后一家,老鸨接了金子后好心提点一句:“落到这里的人,都改名号的,郎君不如画了她的像来,找到的把握大些。”
谢若耶点头道是,正准备回去叫人给杜秋捎信,请她画一张像来,忽然见对面走来两位雅士,定睛一看,她失态道:“元二……”
那两人顿下脚步,扭过头,半天,元稹才认出她:“三娘,你……你怎么在这里?”
“妾来找人。”谢若耶道。
“裴御史在里面候着,微之,你们叙旧,我先进去。”与元稹随行的白居易道。
元稹并未留步,神色冷淡:“三娘,我有事先走,日后到府上叙话。”
看着他的背影,谢若耶呆了良久。
“元二……”腹部一阵钝痛传来,少女的初潮不期而至,她抱膝蹲在地上,面色苍白。
一步步挪到暗巷,因疼痛而呕吐不止,谢若耶不得不靠在身后的土墙上。
“昨日寻仙子,轜车忽在门,……不堪襟袖上,犹印旧眉痕。”
有人在唱挽歌?
谢若耶强撑着身体四下看去,那人的影子好远好远,她看的模模糊糊的,可那声音,却清清楚楚,悲怆的催人泪下。
“三娘,你怎么在这里?”一男子如风的声音传来。
闻声看过去,那是一个清高儒雅,打扮端正的男子,谢若耶神情激动,“皇甫侍御史,是你啊。”
“吾听见一人在唱挽歌,寻着过来,却不见人影。”皇甫镛见她纯色苍白,上前扶了她一下,“长安的春天不比扬州,你穿的单薄,约摸是冻到了。”
说着,他脱下襕袍外面的一层,披在谢若耶身上,行动有礼而矜持,让人如沐春风。
“多谢你。”谢若耶心里暗暗羡慕若平的好福气,这个男人,若真嫁他,是靠的住的。
“我叫人送你回去吧。”他朝不远处的小侍童招手,示意他们扶谢若耶起来,边走边问:“二娘,她还好吧?”
“还好。”谢若耶忍着痛,气息虚弱,勉强撑到客栈。
见到谢归元,见祖孙二人连婢女都没带,皇甫镛道:“老丈,晚点吾打发府上的婢女过来照顾三娘,若晚间好不起来,早点求医问药吧。”
送走他,谢归元心里自责:一直把谢若耶当男子看的,却忽略了身为女儿家的难言之隐。
眼下立刻买婢女来使唤,也不妥,只好收了皇甫镛送来的两个,一个取名叫鱼素,一个玉合,规矩朴素的十五六岁的女孩儿,送到谢若耶房里服侍。
次日,谢若耶没出门,在客栈中休息。
“你家郎君可有婚配?”她明知皇甫镛未娶,故意问道。
“阿郎原先给郎君订下一门亲事,郎君不情愿,拖着不娶,至今没有婚配。”鱼素老实道。
“你家郎君可有侍妾?”
“郎君为人沉默寡言,不喜与侍妾调情作乐。”玉合道。
谢若耶暗忖:干脆怂恿若平效仿太宗朝红拂女的佳话,与皇甫镛私奔算了。
“啊呀若耶,阿翁老糊涂了,上次在洛阳,你没当面谢过太子,这次来到长安,第一件事就该到太子府上去。”谢归元在门外跺着脚道,晕头转向几日,才想起这茬儿。
“知道了,明日就去。”谢若耶敷衍一句,堂堂太子府,岂是她能进的。
***
皇甫镛次日再来拜访,见谢若耶无事后,低声提醒谢归元:“王叔文与太子不和,如今太子监国,老丈不可再与王叔父来往。”
谢归元闻听大吃一惊,若不是他提醒,朝里的事儿谢家哪里有门道知道的详细,“皇甫郎君提醒的是,老丈这是糊涂了。”他懊恼地道。
这真是犯了大忌讳,若日后太子登基,王叔文被清算,谢家定要跟着倒大霉。
谢若耶私下拉着他道:“听说你订了一门亲事,回去后要不要告诉若平,叫她准备好做侍妾呢?”
“三娘千万别对她说。”皇甫镛打了个揖,“家里订下的这门亲事不会作数,吾非若平不娶,请她放心。”
谢若耶听后要笑不笑,跳过这个话题:“妾在洛阳的时候,曾被太子府里的太医救过一命,想去他府上致谢,不知妥不妥?”
皇甫镛沉思道:“吾兄皇甫镈和太子亲近,不如……”
“太麻烦你了。妾倒是认识太子府里的吐突博士。”谢若耶打断他的话,犹豫道,上次在扬州,她还给了吐突承璀几瓶花露胭脂,不知他有没有送给宫中得宠的嫔娥。
“如今想走他门路的人多,他一时避嫌不大见人,你怕是见不到他。”皇甫镛道,“有了,听闻昇平公主家里养着多名歌妓,少不得用些胭脂水粉,宫里的赏赐肯定不够,不如你带一些上好的,去公主府上求见。”
“太子和昇平公主有何干系?”谢若耶疑惑地问。
皇甫镛愣了愣,“太子妃郭氏乃昇平公主之女。”
“太子妃?”谢若耶险些没站稳摔在地上,不知为何,她居然一直以为他尚未婚配,想来真蠢啊,成年的太子怎会没有佳偶。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发到这里才想起给大家撸一撸本文涉及到的年号和年代。
第一章出现的贞元十九年(公元803年)是唐德宗李适年间,贞元是德宗的年号,李适是李淳的爷爷,李适贞元二十一年(805年)驾崩之后,太子李诵,就是李淳的老爹即位,号永贞,历史上著名的永贞革新就发生在这一年里,柳宗元、刘禹锡都是这次革新的主角。不幸的是,李诵刚即位就中风了,据说李淳在他老爹中风之后搞死了舒王李谊,逼李诵禅当太上皇,自己当了皇帝,改年号元和,史称元和中兴。
顺带说一句题外话,我最最喜欢的诗人刘禹锡就是因为永贞革新被贬的,而我最喜欢的诗句的那个写诗的人元稹,就是在这个时候飞黄腾达的。
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感动了我的整个少女时代,然而,这位“痴情”的诗人一生却是万花丛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