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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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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皇甫镛望着她,语气意外。
“这么说来,太子妃郭氏是太师郭子仪的孙女?”谢若耶也并不是对皇家的事情一无所知。
“正是。不过……”他摇摇头,没说下文。李淳对郭氏冷淡,长安城里人人心知肚明,不过鉴于皇家的威严,谁也不敢宣之于口。
后面的话,谢若耶没有追问,但昇平公主那边,她倒觉得能谈一桩大买卖。
当日,她就和谢归元商议过,带了最好的梨花粉、海棠芙蓉粉等物去了昇平公主府上。
长安气候干燥,女子早上起来打在两颊的红粉最容易脱落,宫里头新兴的,用上好的白蜜浸泡落葵蒸熟晾干的果子,白蜜被染红后,挑出来当红粉用,既护肤又不起干皮,深受宫娥喜爱。
谢家受这一方法启发,用红色海棠花的花心入蜜炮制,沁出的红色蜜液拿出来添加到日常用的红色芙蓉粉中,色泽红艳且不易干燥,用起来非常舒适。
她已经没有藉此见到李淳的意思,不过是觉得公主府这桩生意有赚头,若是做起来的话,谢家在长安,必能成为第一香粉商贾。
昇平公主和驸马郭暧住在朱雀大街上最显眼的王府,谢若耶不能走正门,她绕到侧门去,排了很久的队,才见到公主府上的家仆。
说明来意,管事把她手上的胭脂盒子拿起来看了好久,才道:“远处等着,用的话自有人会叫你。”
谢若耶足足在府门口站了一个时辰,才有人出来,“管事的问了,你是哪个铺号的?明日他抽空过去细看。”
“城西谢家胭脂店。”
“记下了,走吧走吧。”家仆不耐烦地挥挥手。
***
谢若耶回到家里,也不提去太子府的事,只吩咐店面的伙计晚上不要回去,务必把店面打理一新。
她盘算着,若是昇平公主府这桩生意做成了,谢家在长安至少能再开两个分号,如今回鹘、吐蕃那边的生意日渐做起来,出去的货比扬州当地卖的还要多,一年下来,起码多挣三万贯钱。
“三娘,昇平公主的家奴不过敷衍一句,你这么大费周折做什么?就算你见不到太子殿下,好歹也该去恭贺吐突承璀晋升。”谢归元喋喋不休地道。
“阿翁,先做了这桩生意再说。日后和昇平公主府有来往,你还怕见不到太子殿下。”谢若耶随便应了他一句。
次日,等到日上三竿,不见昇平公主府的管事过来,谢归元又催促她:“太子监国后王相公的日子不好过,咱们在长安不向太子的人靠拢,以后有苦头吃,三娘,阿翁叫你去太子府谢恩,还是……”
“知道了。”谢若耶捂着耳朵,“早知道他能当上太子,你就该把杜秋献给他。”
谢归元吃她一通脾气,正要端出家翁的身份教训孙女,忽然听人在门外喊了一声:“昇平公主府上的管事来了,把最好的都摆上来。”
祖孙二人连忙迎上去,引人家在小厅就坐,泡上好茶,把早准备好的梨花粉、芙蓉粉、鹅黄、口脂、甲脂、面脂、蜜膏、头油、香身粉等一一拿上来,打开,恭恭敬敬地放到茶几上。
昇平公主府来的管事叫孙亭,出身黄门,面上手上的肌肤保养的如二八少女,他逐个拿起来闻了又试,试了再闻,几遍下来,他面无表情地指着梨花粉和花露胭脂、海棠蜜膏:“每样百盒,着人送到府里去。”
“马上。”谢归元没想到,生意居然成了。
不,暂时还不能说生意成不成的,人家连价钱都没问,给不给钱,另说。
送走孙亭,谢归元抹着额头的冷汗:“三百盒送出去,就是两千贯钱。”他摇摇头,算是做人情的吧。
谢若耶反不在意,“虽然公主身份贵重,却也没听说府里出过恶徒的,阿翁放心。”
“我不是担心的这个。”谢归元气的吹起胡须,这些年,少说打点上去的也有十来万贯,区区这点钱,他不会放在眼里。
只是弯路走的太多,他有些犯难,何时才能找个真正可靠的。太子那条路,曾经和现在都摆在他前面,看着好像近在咫尺,却怎么都摸不到。
东西包装好,谢归元亲自带谢若耶送到公主府的侧门,这次他们被允准踏入两步,在后院管事的房里坐着候命,那边验收完毕,有人拿出三千贯钱,“钱货两讫,摁个手印吧。”
谢归元不想收这钱,想送给孙亭,结个交情,结果话一说出来就被人往外哄,“公主府是太子妃的娘家,眼瞧着太子登基太子妃就要母仪天下,谁要你的臭钱。”
谢若耶被推出来,站稳揉揉肩膀,茫然地望着天边,心道:广陵郡王要登上九五至尊啊。
***
果然如她所料,自从和昇平公主府打交道后,谢家的香粉、胭脂在长安很快风靡一时,教坊歌妓、官家娘子,纷纷光顾谢家的店面,到了这年八月,谢家又扩了一家分号,请掌柜、雇伙计,开张那天,柜面上的货几乎脱销,实实在在的开门红。
新店开张的第三日,元稹忽然过来。
谢若耶正在盘点前一日的账本,瞧见他,放下算盘,“元二,好久没见你。”
“三娘,你长高不少。”元稹道。
她幼年时圆滚滚的小脸已经长开,双目大而明亮,盈盈如秋水,身上的男服虽然掩尽少女芳华,却自然透出闺阁女子少有的豁达与淡然,让人如沐春风。
“听说你和韦员外郎家的小女儿订亲,妾还没来得及恭贺。”谢若耶浅笑道。
元稹的脸上忽而浮现一丝怅然,“三娘,吾有负当年允诺。你,不记恨吧?”
谢若耶撇过头去,片刻,又看着他清秀的眉目:“韦家能帮你青云直上,妾不过一商贾女,怎能教郎君妻之。”
元稹见她一平如水,伤感道:“三娘……”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是来为韦丛娘子买胭脂的吧?多谢你给谢家的生意捧场。”谢若耶一副笑脸,拿起几样胭脂放到他面前。
那笑脸如旭日拂开他心头的忧伤,元稹重重释一口气,“胭脂二十盒,香粉八斤,其他的你帮吾添好就是。”
谢若耶按照长安普通士子嫁娶的香粉礼仪帮他备好,“算我的新婚贺礼。”
“三娘,多谢了。”元稹讪讪道。
他走后,谢若耶在账本下面发现一张钱票,足有一千贯,她拿起钱票追出去,大街上车水马龙,早不见那个人的身影。
谢若耶把钱票收起来,儿时那个白衣少年,终究是与她渐行渐远。
***
“残春扶病饮,此夕是堪伤;
梦幻一朝毕,风花几日狂。……”
收敛心思,谢若耶正盘点好一日的账单,要吩咐掌柜关门,忽然听见远处有人在唱歌,那声音凄凉哀伤,令听者欲哭。
“高掌柜,长安城里怎么总有人在唱挽歌?”扬州城从未有过,她听着稀奇。
雇佣到谢家不久的高唤道:“平康里巷年初死了个都知,这个唱挽歌的刘郎君是她的相好,可怜啊,听说他攒够了钱,就要赎那娘子回家结亲的。”
“都知是什么?”谢若耶问。
“就是头牌名妓。”高唤道。
谢若耶被噎了下,“她叫什么名字?”有种不好的预感,谢家找了颜莲莲那么久,会不会……
“颜令宾。她在的时候那平康里巷太热闹了,多少风流文人都慕名前去,啧啧,可惜了。”高唤叹道。
“颜令宾?颜莲莲……”谢若耶失神地嗫喏着。
她寻着挽歌的声音找了许久,才见到一名脸色苍白的少年郎,“听说这歌是唱给令宾娘子的?”
少年郎打量她一眼:“小娘子为何有此一问?”
“金陵杜仲阳,托妾打听一名叫颜莲莲的歌妓……”
“她死了。”他道,连眼皮都不再抬一下。
谢若耶默然一阵,唏嘘道:“你打算唱这挽歌到几时?”
“至死不休。”
“不过是徒劳。”谢若耶冷凉道,“不久,康平巷里就会有另外一个让人痴狂的都知,除了你,没有谁再会记得她。”
听说康平巷里从蜀地来了一名乐妓薛涛,连当朝第一的美男子,监察御史武元衡都整日流连她房里不出,排队等一见芳颜的士子更是如过江之鲫。
“某记得她就够了。”少年郎冷笑。
“郎君难道不想为她立碑作传,听说她生前留下不少诗稿,你若能为她整理,流芳后世,也许比你日日唱挽歌怀念她的强。”
少年看着她清明的神色,语气哀伤:“挽歌者,身份低贱,终身不能入仕,某就是有心,力也不足。”
作者有话要说: 扯一扯,前面应该没说过,唐朝的时候市面上流通的钱多是金子和铜钱,极少有银子。我查了点资料,据记载在太宗年间,一斗米只卖5文钱,通常1两银子折1000文铜钱,可以买200斗米,一斗约是六公斤,算下来,一两银子可以买1200公斤的米,可见银子的购买力。
在唐朝银子比金子稀有,到了清朝,国外用白银购买大量的生丝、茶叶、瓷器等,白银大量流入国库,其货币价值才下降到不到明朝的三分之一。
所以古代的大侠动不动就出手白银买酒肯定是不可能的。
题外话:捂脸,一写文就想摆出一张“说正事专用脸”,不知宝宝们有没有被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