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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你好香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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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女子拖着半边残体,朝她爬去,凄惨又骇人。
她慌忙向后移,然枯木不长,她没动几下就到头了,手扎入水中,冰寒彻骨。
退无可退,只能落水逃?她望了望两岸,皆看不到边。不等她多思虑,红衣女子向她猛扑,双臂合拢时她陷入黑暗。
她惊恐乱抓,横冲直撞,全是扑空。
竟无束缚?她不解。
“阿凝。”
清冷女声,似从深渊中来,空灵悠远。
入耳挠心,江凝猛然停滞,无比渴望再度绕耳。
“阿凝。”
听着冷淡,她却莫名想哭。
“你是谁?”她大声问,却不闻自己的声音。
“阿凝。”
再度入耳,她听出声音就在前方,且不远。
她死死盯住来源,谨慎往前,前方突然落下一束光,白光耀眼,她眯眼止步。
光芒中,出落一个人影,袅袅身姿,向她走来。背着光,不见来人容貌,一身红装,于白光中犹似血在水中晕开成花。
影子爬到她身上,她极度不适,想躲却动不得。不过片刻,那人已逼近,随后身形同她重合。
一瞬间,她记忆混乱,画面翻转,未经之事,此刻同她亲身经历,那些痛与哀她悉数承受。
是她,那个红衣女子的记忆。
她也叫阿凝。
只是,除了名字,她前尘空白,更不知因何而起,被困在阴暗的乱坟岗,孤寂绝望了千年。
虽是忘了前尘,但她知天地人间事,且有一身本领,奈何使劲办法,都逃不出困禁。
在不死不休的挣扎中,她近乎癫狂。
被迫承受这一切,江凝惊醒,梦中记忆,已然刻骨难忘,她一时分不清虚实真伪,哪段经历才是自己的过往。
烛火已息,再度置身黑暗,此刻她反而不惊慌。
混混沌沌中,异香扑鼻,瞬间抚平她的混乱,心旷神怡时亦垂涎三尺,不由起身去寻。
到门口时,屋外窸窸窣窣,似有人在议论。她一惊,才想起余梁的叮嘱,收住要开门的手。
她侧耳细听,可听不出只言片语,于是贴到门缝上探究竟,这一瞧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不知何物,光影虚实,奇形怪状,大小不一,红红绿绿,无孔不入,不断地往余梁睡的那间屋里钻。
见状,她没多想,出门欲驱赶。她一靠近,那些怪东西四处乱窜,但它们并无离开之意,都浮在院外飘。
怕是不下二十个,那窸窣声,是由它们身上发出的,听着极像人言语,又听不出一句话。
那异香,又在勾魂。
江凝不受控,沉浸片刻,被身后的声音吵醒,是由余梁睡房里传出。她用力去拍门,门哐当开了来回弹了两下,吓她一哆嗦。
这孩子,叮嘱她,自己却不关门。
她歪头一看,又是一口凉气,七八个红绿光影,趴在余梁身上蠕动。
“放开他!”她大喝,冲进去,一个个拨开甩掉。
“吱吱吱~”光影发出尖锐鼠叫,撞墙后破碎消散。
“余梁,你怎么样?没事吧?醒醒,听见了吗?”江凝轻拍了拍余梁的脸,无反应,她慌忙探他鼻息。
有气,有温度,她长舒一口气。片刻,后知后觉,她忙去关门,顺势探了屋外,无光影亦无窸窣声。
都走了?她心有余悸,缓了缓,去拨灯芯,到床边坐下,双腿还在发软。
余梁还未醒,躺得四仰八叉的。
睡得可真沉,她安心地笑了笑,想来定是背她回来累坏的。一想到这么小的一个人,背着自己走一路,她就过意不去。
看到枕边有信笺,不多想,她拿起来就看,信上书:若五日后未归,保重。
意思是,极有可能不回来了?
那岂不是,这孩子往后就要独自一人生活?
莫非,那神秘人的实际用意,是要她来照顾他的?
所以,那神秘人,其实是他其中一位叔叔?
可是她,连自己都不会养活呀!
若是在家里,多养一个人小事一桩,直接把人送来岂不更好?
难怪他看信时脸色不对,还要因她而隐忍,之后还无事一样给她忙前忙后,孩子心里得多委屈啊!
这事弄得,大费周章,又曲折离奇。
何必呢。
江凝苦笑,泪打转,心口堵得慌,便深吸一口气,异香裹挟,她又沉醉起来,恍恍惚惚瘫软躺下。
这一觉,沉沉到天明。
醒来不见余梁,她心惊肉跳,跳下床急呼:“余梁弟弟,你在家吗?余梁,余梁,余梁……”
看到他抱着一摞柴火,天真地望着自己,江凝笑出声,眼眶也红了。
“早啊。”她哽咽了。
“早。”余梁微蹙眉,“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没有,睡得很好。”这是实话,她揉揉眼睛,放松下来,“我起晚了吧,有什么活儿要做的你跟我说,我可以的。”
“嗯,你先回屋洗脸,水是干净的,弄好了就去吃东西。”余梁下巴示意,抱着柴火进了厨房。
“好嘞。”
她进了屋,余梁才望过去,摇头心叹:她这男装一看就是女扮的。
江凝梳洗好,来到堂屋,早餐已经备好了。岭南特色,白粥配咸菜,桌上有一大碗白粥已晾温。
不见余梁,她转身又出去:“余梁,忙完了吗?”
“我吃过了。”余梁拿着一个竹篓过来,“一会我要去江边,你去么?”
江凝毫不犹豫地点头:“嗯,去,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好,我等你。”他笑了笑,如阳光明媚。
江凝吃好了,就自己洗碗,她怕洗不干净,摸得有点久,还拿给余梁看了几次,被他一顿嫌弃。
……
“咦?动了动了,有鱼有鱼,又上钩了,哈哈。”江凝拉杆,钩上来两条活蹦乱跳的鲫鱼。
半个时辰,她钓上来六条鱼了。
收线抓鱼,她已然熟练,得意地炫耀:“你看你看,一下上来两条,跟我手掌一样大,好肥哦。”
她快速放鱼入水中的竹篓,溅起一阵水花,她缩着脖子躲开,仍不忘眼巴巴地看向余梁求夸奖。
余梁一脸惨淡地给她竖了大拇指,他觉得她好聒噪啊,害他到现在还不上鱼。
见她又要抛竿,他摆摆手阻止:“好了好了,七八斤的鱼,够今天吃的了,多了吃不完浪费。”
“哦。”江凝意犹未尽,不过还是收手了,“那你怎么不收竿?”
“嘘,你太吵了。”余梁给她一个幽怨的眼神,随后盯着鱼线入水处,“在我钓上鱼之前,你先不要说话。”
“哦。”江凝抿紧嘴巴,蹑手蹑脚去洗手。
过了一会儿,她还在洗,余梁忍不住问:“洗好了吗?吵到我的鱼了。”
“好了,好了,马上走,马上就走。”江凝细声细气回他,蹑手蹑脚地找了个舒坦的地方坐下。
高高的芦苇边,清瘦的小背影,她越看越觉着心疼。
昨夜所见,几经思虑,她决定先不告诉他,他年纪还小,吓着了不好。
若五日后,他家人未归,她就劝他同她一起回家。
白花花的阳光,惹人困倦,江凝起了瞌睡,眼皮挣扎了又挣扎。朦胧中,见到那瘦小的身影猛地扎入水中,她瞬间清醒,蹦起来一跃入水。
水呛鼻腔火辣,她才想起来,自己不会游水。
“你干嘛?”是余梁的声音,很着急,“快,抓住鱼竿啊!”
他怎么在岸上?他不是落水了吗?江凝错愕,停止了扑腾,竟没有沉下去,稳稳地立在水里。
她更惊慌了,听到余梁再次催促,她抓住鱼竿,借他的力上了岸。
“怎么样?没伤到哪里吧?再往前水很深的,水性再好都有可能会淹死。”他语气带责备,着急地上下查看。
江凝如实说:“没事,是我眼花了,以为你落水。”
“所以,你是为了救我才……你这笨蛋,这么冲动的,不会多看一眼。”
“是是是,姐姐是大笨蛋,老眼昏花了,吓坏你了吧。”江凝嬉皮笑脸,捏住余梁红扑扑的小脸。
余梁推开她的手,看她一身湿,就拉下脸说:“不闹了,回家,立刻,马上。”
“遵命。”江凝起身又往水边去,余梁拉住她的衣角。她解释说洗把手就走,他还是揪住不放,待她离开水边了才松开。
江凝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弯腰俯身贴近他嗅了又嗅,他嫌弃地推开她:“你这是作甚?你……你要干嘛呀?”
“你好香啊,嘿嘿,别动嘛。”江凝恨不得抱住他闻,可是他逃开了,还拿鱼竿挡开她。
“我是说真的,你没闻到么?”江凝恋恋不舍,距离远一些,香气就淡好多。
余梁左右嗅了嗅自己,实在闻不出什么味:“哪有什么香气,你鼻子被水呛坏了吧?”
“我没骗你。”香气诱人,江凝又想抓人,余梁抄起鱼篓就往家的方向跑,她拔腿追上去。
追一路,她都落在他身后,是为了能随风追一路香。
沉沦时,亦清醒着。
这香气,同昨晚一样,只是为何他闻不到,又时有时无呢?
来时一路走得轻松,她并未多想,如今一路奔跑,脚轻如风,气不喘心不浮,她才意识自己到不对劲。
因心疾困扰,她自小就提不得重物,快些走就气喘胸闷,自打到了此处,整个人显得生龙活虎。
梦魇画面,也不同前两日,如影随形地折磨她,即便想起来,也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