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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遇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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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仓库前,两个家仆没精打采地守着门,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声闲聊着。显然,这种悠闲已经不可能持续多久了——远远地走来一位粉裙少女,风风火火的步子,来势汹汹,吓得两个家仆一个激灵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宋疏柳在里面对吧,我要见他。”少女面容明媚娇丽,稍矮一些的家仆看得有些失神,片刻才结结巴巴地回答:
“大、大公子在里面整理货物,不准任何人进去打……”
剩下的“扰”字还没出口,就被另一位稍高的家仆用胳膊肘打了回去,
“公子在里面,小的进去给您通报一声吧。”
“不必了。”说罢少女就直接推门而入,稍矮的家仆伸手就想阻拦,却又被稍高的家仆一巴掌打了回去,
“你干嘛!公子吩咐了不准人随便进去打扰的!”
“你个傻蛋!那是当今天下最受宠的郡主,圣上身边的大红人,也是我们未来的大夫人,乔大郡主!你是要郡主来收拾你,还是我们大公子随便提点你几句?!”
稍矮的家仆提溜一圈眼珠子,总算算过来还是大公子罚的轻,嘟嘟囔囔着抱怨这一巴掌太重,转过身想继续守门去,却又被稍高的家仆扯着往外走——
“人家小两口培养感情,你还在这凑什么热闹,走走走!”
“喂!到时候小心公子怪你擅离职守!”
“到时候公子怪你不解风情还差不多!废话真多……”两人争执的声音就这样越飘越远……
“哒哒哒……”来者的步子声让埋在书丛里的疏柳抬起了头,看见来者是渚画,疏柳也没有开口,继续翻着书,空气里只有纸张“沙沙”的声音,安静地让人感到紧张。
眼看渚画的暴脾气就要发作,疏柳终于开了口:
“你来了。”
“难道本郡主不该来么?!再不来怕是成了亲才知道自己相公长什么样吧!”
疏柳闻言缓缓将书放下,径直朝渚画走来,一步、一步……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可怕,如同月光一般温柔美好的面容在渚画面前不断放大……本来卯足了劲要大闹一番的渚画心跳漏了一拍,抬脚就想往后退——
一只修长的手就在那一刻覆上了渚画的头,宠溺地揉了揉柔顺的发,然后如同薄荷茶般清新温暖的声音飘进了双耳:
“现在看见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真正想要的……我真的,没有办法给你,渚画……”
其实她也知道,此行不过是多此一举,婚是皇兄定的,是当今万人之上的圣上定的,和眼前的公子没有丝毫关系……就是不论圣上钦定的婚约,末玉……也根本不爱自己……但是,她还是要来,因为不管是什么,她都要尝试,她不愿就这样放弃末玉,放弃她信誓旦旦要守护的爱情。
想着想着,眼泪就这样想要夺眶而出,渚画嘟了嘟嘴,绕过疏柳走到暑假前,背对疏柳问道:
“你在做什么呢。”
缓缓走上前,没有看渚画,疏柳又拿起一本书翻开回答道:
“最近印刷的一批书出现了缺印的现象,你看,这一页少了一个‘小’字。我在把这批书挑出来补印。”
“就一个字啊……不影响什么的吧……”
“做生意最避讳的就是商品的质量不过关,更何况,书籍错了就是不尊重作者,更是误人子弟。”
“说的也是。但为什么不让仆人们来做呢?”
“他们都两天两夜没合眼了,我也闲来无事,便来帮忙,让他们稍加休息。”
渚画闻之随手拿了一本书,到旁边的木桌子旁坐着闲读去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咚!!”
原本站的好好的疏柳毫无预兆地一下子倒在地上,巨响惊了渚画,蒙地抬头看见倒地的疏柳,渚画慌张大喊:
“来人啊!外面的人呢!”然而门外一点动静都没有,也来不及去门口找人,渚画先跑到疏柳身旁想要查看情况——
这人……该……
“不会是……睡着了……吧……”渚画尴尬道。眼前的少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柔美的唇微微张开,发出细小的鼾声,不是睡着又是什么呢。
放心不下身边的人,渚画走回桌旁拿来了方才没有读完的书,又回到疏柳身边,席地而坐继续阅读。夜深了,昏黄的烛火照亮着有着温柔侧颜的少年,也把少女密密睫毛的阴影投在了书页上,画面静谧而温暖……
“公子!郡主!早餐放在门口了,奴才们就先下去了!”
清晨,门外聒噪的喊声惊醒了渚画,醒来的渚画发现自己就这样靠着书架睡了一夜,双腿麻麻地动弹不了……
能动弹得了才怪!垂眸看向双腿的渚画总算打败了和海岸线一样长的反射弧,发现了枕在自己腿上睡的酣甜的疏柳,显然是“枕头”不太平稳,疏柳也迷迷糊糊地被扰醒了。缓缓支起身发现自己枕在渚画的腿上睡了一夜,疏柳不好意思地一下红了脸。本来还想抱怨一下腿麻的渚画见状也莫名红了脸,详装地轻咳两声,也顾不上还麻着的腿就跑去门口拿早饭去了……
在木桌旁相对而坐的两人默默无言了良久,渚画先开口打破了寂静:
“你到底几天没睡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人困到站着站着直接倒地大睡……”
“我也不太清楚……在仓库里待的久了,也分不清过了几日。”
“哎。下辈子呢我就投胎做你家的家仆好了,活儿全给主子一个人包了,小日子过得,一身轻松。”
“噗嗤。”疏柳忍不住笑出了声,渚画托着腮闭着眼,还想继续叨叨的样子着实可爱,活像个在念经的小和尚。
还想继续念叨,疏柳直接伸出手把一颗樱桃李塞进了渚画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弥漫开来,
“好吃吗?”
“唔……好吃。不过都这个季节了,怎么还有樱桃李?”
“这是我自己在温室里栽种的。”轻勾嘴角,疏柳温柔地笑着。
“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些……”
“很奇怪?”
“对啊。你一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大少爷,居然还自己种吃的。”
“其实说来不怕你笑,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带着爹娘和小絮去乡间隐居,没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也好,没有成群结队的家仆奴隶也好,就做村间普普通通的农人,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真好。”
“你呢?”
“啊?”
“你的梦想。”
“我希望末玉可以牵着我的手带我去四海八荒游历、希望末玉可以抱抱我哄我入睡、希望末玉有一天真的可以喜欢我,不是对朋友或是妹妹的那种喜欢、希望……反正全部都是和末玉有关的。”
对面的疏柳不知何时也托起了腮,依然温暖地微笑着,双眸亮闪闪地望着渚画,仔细聆听着。
“很美。”
“啊?”
“很美的情感。”
没有等渚画应答,疏柳起身去书架旁寻找着,良久终是寻到了想找的书,回到木桌旁把书递给渚画,
“送给你的。”
“遇鲛……好奇怪的书名,说的是什么故事啊?”
“有一位渔夫,一日外出打渔意外网住了鲛人,这意味着一笔巨大的财富,渔夫可以将鲛人变卖逆转人生,而恐惧的鲛人也提出了另一种选择,就是让渔夫随他前往深海,享受用不尽的资源和永不毁灭的生命……”
“那渔夫最后的选择是什么?”
“自己去读吧。”疏柳微笑着回答,吊足了渚画的胃口。
“嘁……吊人胃口……不过,其实我好像也蛮幸运的……即便无法嫁给末玉,但嫁给了你这样的人……不算太遭。说不定我们以后会成为那种能一起爬树一起翻墙一起胡闹的朋友,哈哈。”
没敢正视疏柳,仿佛在安慰自己一般,渚画说道。
“也不早啦。我就先走了!”渚画起身,眼睛又不听话变得湿润润的,赶紧快步向门口走去——
“渚画,”
“恩?”渚画转身,疏柳修长挺拔的背影映入眼帘,没有转身看她,疏柳继续道:
“对不起……我真的无法再眼睁睁地看着絮再为宋家、为我牺牲,更何况是腿疾已经痊愈的我……我欠你的,只能用我的一生尽力偿还……”
好像用了百万年在等这句话一般,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渚画咬紧了双唇没有出声,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呢,是我一直在为一段得不到的感情胡闹,纵是没有这门婚约我又能得到什么……但还是好难过啊,该死的,林末玉我就要嫁人了你知不知道……
上天好像倾听到了渚画的心声一般,吹来一阵久久不散的风,凉凉地打在脸上,打散了滚落的泪。渚画终是鼓足了气向前走去,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