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雪山迷雾

39、徘徊【三十九】

　　“彩虹湾”小区座落于江屿市市郊，清一式的别墅，大概有五六十幢。因为边上有个并不大的湖叫“彩虹湖”而得名。与其说是湖，其实是一块面积十余公顷的湿地，被很好地保护起来，湖面上建了木栈道，行人可以在上面散步休闲。每到冬天，湖面上的芦苇迎风摇曳，一木船停于湖面之上，翠鸟掠过水面，别有野趣，自成一景。唐代常建《晦日马镫曲稍次中流作》诗云：夜寒宿芦苇，晓色明西林。初日在川上，便澄游子心。秦天无纤翳，郊野浮春阴。波静随钓鱼，舟小绿水深……让人徜徉其上，纵使寒风掠掠，亦留连忘返。
　　因了这一景，这个小区成了富人们集居之所。本市的许多商企巨贾，纷纷来这购房入住。小区四周建了高高的围墙，唯此一点，似与周边环境不甚协调。当初的投资商也甚是纠结：不建高围墙吧，小区安全不放心。建了吧，从外面看，以为是个监狱或是看守所，而且与彩虹湖之间隔一道高墙，显得格格不入。
　　单茵是本市一家上市企业的高管，四十三岁，已是企业分管销售的副总裁，可谓是功成名就，收入不菲。老公蒋先锋在省城一央企上班，每周六周日回家，生活也颇有规律。父亲在她读大二时突患脑溢血去世，留下老母一人与她一起生活。让她最为烦恼的是正念初中的儿子蒋哲，学习成绩是全班最差的，当然也是全年级最差的学生之一。她为此请了家教，让儿子每周三周五晚上集中补课，但难有起色，始终没有摘掉班级里落后的帽子。
　　今天又是周三，是儿子专门补课的日子。
　　给儿子补课的小章老师要来，她提前半小时找了个借口从公司出来，去菜市场买了不少菜，回去让母亲烧一烧，让小章老师来她家吃个饭。一来是想与小章老师讨论下儿子的学习，二是她想给到三十还没结婚的小章老师介绍个女朋友，她手下刚进公司不久的秘书顾盼。她一边开车一边给小章老师打了电话，说明了意图，那边小章老师愉快地答应了，放学了就过来。
　　很快，她开车回到了家，把车直接开进了车库，从车库可直达一楼大厅。一进门，就没听到母亲往常那句“回来了呀”，客厅的大门也虚掩着，她把买来的菜在厨房放好，就到院子里喊“妈”，以为妈准在院子里给花草浇水。
　　然而，妈却不在院子里。“妈，你也不应一声”，单茵边说边往三楼走——二楼是她夫妻二人的房间，三楼住着妈和儿子。她妈平常干完了家务，必在三楼的阳台上念她的阿弥陀佛。她打开房门，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六十多岁的老母赤裸裸仰天躺在床上，身上血肉模糊，床上地上都是血，且都已凝固。母亲瞪大着眼睛，身体已冰凉，显然已死了几个小时了。单茵没来得及哭，准确地说，她惊恐到已不会哭了。她连滚带爬从三楼冲下来，拿起电话，一时间不知打谁，定了定神，才拔通了110……
　　徐寅这几天在家休息，才出院不久，任何公事都在电话里说。妻子罗蔓平常性格开朗善解人意，这几日也变得“不好说话了”，非要将他在家中关上几天，本来医院批的假是一个月，但徐寅觉着局里太忙，最后向妻子妥协，而且罗蔓还借助于王必武局长的命令，是“在家老老实实休息十天，一天也不许跨出家门”。头两天，徐寅像乖孩子般，足不出户。
　　今天是第四天了，徐寅一早起来第一句话就是“第四天了”。妻子罗蔓白了他一眼，说：“你，孙悟空呀，压在五行山下。不要费什么心思，乖乖的。”徐寅不作声，点了点头。罗蔓也向单位请了假，做起了全职太太，又洗又烧的，但她心里从没这样甜蜜过。女儿甜甜被本市著名高中昌蒲中学录取，已去上学，住校。但甜甜每天不忘跑到班主任办公室往家里打电话问问爸爸的病情。她只有周日一天可放假回家，正焦急地盼望着呢。
　　“你给我安心学习，爸爸恢复得好着呢。”徐寅与女儿甜甜扯起来可以扯半天，有时连妻子罗蔓都吃女儿的醋，“怎么不和我也说说？”
　　“今天我托人到大山乡那边买到了一只正宗三黄鸡，等会炖烂了，好好给你补补，你不要劳神了，我的大侦探，没你这几天，地球好像没停哎。嘻。”妻子走过来坐他边上故意用她的脸贴住他的脸颊。
　　“好呀好呀，老婆辛苦了。”徐寅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无限感激地看了妻子几眼。
　　别看妻子罗蔓是医生，做起菜来还真不输厨师，土豆炖牛肉，糖醋排骨，炒粉丝，苔菜花生米，大闸蟹，霉干菜蒸肉，笋干四季豆，油焖笋，煎带鱼，蕃茄炒蛋，花椒盐水鸭肉，雪菜炒鱿鱼，香菇菜心，只差那炖鸡在灶上文火炖着，徐寅坐在客厅已闻到扑鼻的香味。
　　“亲爱的，你今天弄这么多菜，来什么客人了？”徐寅走到餐桌前，打量着已端上桌的菜肴。
　　“保密，一会你就知道了。”罗蔓神秘一笑。正说着，门铃响了。徐寅打开门一看，吃惊地说：“爸妈，您们怎么来了呢？”
　　“怎么，你都住院了，还不知会我们一声呀？要不是阿蔓派人来接我们，我们还真蒙在鼓里呢。”父亲扛着一袋他自己种的红薯，放到地上说。
　　“强强，你怎么了？没大事吧？”母亲一进门先把徐寅拉到一边，上下打量，着急地说。
　　“妈，没事没事。您二老放心吧。”徐寅忙不迭地说。
　　“还没事，脸色那么难看。”母亲眼眶已湿润。罗蔓马上过来招呼二老坐下，递上热毛巾让他们擦了把脸。徐寅则赶紧去泡茶。此刻，徐寅很是感动，他感激妻子想得周到。
　　他自上次去赵凤家送她妈离世后，已好几个月没去看望父母了，实在是太忙抽不开身，常为此自责不已。这下倒好，父母赶来看望他这个儿子了。但不管怎样，还是见上父母了。
　　“你这病呀，一是熬夜多，二是太累，三是饮食没规律。我看你这个副局长不当也罢。要么与你们局长说说，不要管破案了，换个行当。”还别说，父亲的一番话句句说在点子上。
　　“爸，您比我们医生还懂行，说得太对了。”罗蔓在一边表示赞同。
　　“你别起哄啦。快去炖□□。”徐寅轻拍了一下妻子后脑勺。“什么呀，这鸡是专门给你吃的，放了好多补药，我，爸妈，都无权吃。对吧？”罗蔓转头对公婆说。
　　“阿蔓讲得对，你不补不行了。”徐寅母亲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她的宝贝儿子徐寅。
　　“这次住院到底什么情况？”徐寅爸问。
　　“胃有点不好，穿孔了，大出血。不过发现及时，应不会有大问题。以后主要是休养，不能抽烟喝酒，也不能太累。”罗蔓回答。
　　“爸，妈，小事一桩。您们二老也要保重呀。”徐寅赶紧安慰道。
　　“穿孔，就是相当于袜子破了个洞？还大出血，可怕呀。这点年纪身体就搞成这样，老了怎么办。”父亲的眼睛也有点红了。
　　正说着，徐寅的手机响了。罗蔓走过去从茶几上帮徐寅拿手机，屏幕来电显示为“王蹇”，她的第六感觉告诉她，这又是个不寻常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