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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徘徊【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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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回到家,陈一飞犹豫再三,还是把刚才崔夏萍给她一张华夏银行卡的事告诉了丈夫景一凡。正如她所料,景一凡一听火冒三丈,一改往日人前儒雅斯文的品行,指着她的鼻子骂:“这钱你都敢拿?穷疯了吗?三百万哪!又不是三万,我们住的这套房子都不值三百万,以后你拿什么还?再说,你弟是个什么东西,整日里嗜赌成性,到处借钱欠钱,他根本就是个无底洞,亏你想得出,我看我们一家迟早让他害死。”景一凡一生气,把桌上的一只工艺烟缸摔了个粉碎。陈一飞开始害怕,担忧,内疚,但当他大骂自己的弟弟时,她突然变成了一头发怒的母狮,气得指着景一凡骂:“你现在看不起他了,把他当作人渣,当作垃圾。你什么时候关心过他,去年你酒后开车去钓鱼,把一个农村老伯撞成重伤,那时你怎么会想到让你这个小舅子跑去给你顶替?若不是一迪摆平这事,你怎么会选上副市长?我看你那个局长帽子都保不住。现在他有难,你这姐夫忍心他被人砍了双手?何况这钱我是向夏萍借的!现在还不上,不等于将来还不上!”陈一飞边哭边说,“我嫁你那么多年,我妈一直住在农村,身体那么不好,都是我弟在照顾,你去看过几次?”说罢,陈一飞痛哭不止。听完妻子那么说,景一凡也露出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走进书房,关上门,不再理会陈一飞。但陈一飞心里明白,这回她已没有退路,既然决定了,就必须坚定地走下去。
那一刻,她满脑子闪现的是弟弟血淋淋被追杀的场景以及老母拖着病弱的身体拉着她的手要她去救救弟弟的画面。事实上,母亲一直被蒙在鼓里。老人家只知道儿子在搞建筑,其它的她一概不知。由于她忙于农村年老妇女组织的佛事法会,也自有天地,只要儿女活得好,她也没什么要求。她哪知道,她的女儿陈一飞这一刻正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徘徊,挣扎。为了丈夫,为了家,她不该去拿这笔钱。为了同胞手足,为了弟弟,她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被伤害的事发生。
她都快崩溃了。
经过了数个不眠之夜,她终于把弟陈一迪叫到家中。那天,景一凡正好去省城开会了。面对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她真是欲哭无泪。
“你说,你给我彻底地说,你到底欠了多少赌债?”陈一飞噙着泪厉声问。
陈一迪坐沙发上一声不吭,一支接着一支抽烟。
“你倒是说呀。”陈一飞怒不可遏,与平常见到的温柔娴静的陈一飞判若两人。
“姐,你就别管了。你也帮不了我了。”半晌,陈一迪甩出这么一句。
“你先不要这样说。告诉我欠债的情况。”陈一飞盯着弟问。“我还能欠谁,都是烂眼开的场子赌的。先后输掉一百多万元,都是烂眼放的资,月息八分一角最高一角五,到上个月结帐,欠烂眼共二百七十万元,这个月利息还没算。其他地方我没欠钱。”陈一迪面无表情,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姐,你真别管了。这数字,你也不会有办法。反正我对烂眼说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以为你是谁呀,烂眼心狠手辣,几进宫的人了,听人讲前次判五年就是为了讨他的高利贷债指使人挑断了对方的脚筋。他能饶过你?他之所以拖到今天没要了你的命,一定程度上也是你是景一凡的舅子。但他一定会失去耐心。”说到这,陈一飞又哭。
陈一迪沉默不语。
“你真的只欠这些了?”陈一飞手指指着弟弟的鼻尖。
“姐,真的。”陈一迪抬起头,看着姐一脸泪光,他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那好,我去给你把债还了。你得对天起誓,从此戒赌。”陈一飞吼道。
陈一迪瞪大眼睛看着姐,许久才反应过来:“姐,你哪有这么多钱呀?你自己不要活了?”
“你不用管,答应还是不答应?”陈一飞的脸都扭曲了,平常秀气的脸庞这会儿变得狰狞
陈一迪“扑通”跪在其姐面前,“姐,我再也不赌了。若再赌,我必不得好死。”
“行,那你去约好烂眼,我亲自去找他谈。”陈一飞命令道。
“你亲自去?他是虎狼呀。”陈一迪试图劝阻其姐。
“我不信他敢对我怎么样,他还没那个胆。”陈一飞的举止言行,让陈一迪首次见到了姐姐的另一面,坚强,沉着,不可抗拒。
第二天上午,陈一迪联系上了烂眼,用车载着姐陈一飞直奔约定的地点而去。
约定的地点选在了离市区车程二十分钟的一处农庄。
说是农庄,其实是一大片桃林,梅子林,约有一百多亩。其时正值梅子花盛开,桃林才吐出小小花蕾的时节,远远看去是一片白色的云朵掉落人间,芬芳四溢。梅子是一种果实,特别酸,不适宜食用,但可以入药,也可用制作梅子酒。初春开花,初夏果熟,果实金黄色。宋诗人范成大有《四时田园杂兴》云: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日长篱落无人过,惟有蜻蜓蛱蝶飞。而实际上当地农民作为一种经济果木在果实还是青色时就摘下来,叫作“摘青梅”,自有人来上门收购,听说用作化工添加剂。
而此刻,陈一飞根本无心欣赏这美景,直奔农庄中心。
这片花果林的中间建了一排十余间平房,仿古风格。中间一间为会客室,室内放了一圈红木座椅,中间一张红木雕花八仙桌,简单而不失品位。
见姐弟二人下车,“烂眼”已在门口等候。见陈一飞过来,他大步迎上去说:“欢迎景夫人光临。”陈一飞并不正眼看他,理也不理。“烂眼”满脸堆笑把姐弟迎进客厅。其实陈一飞之前并不曾见过“烂眼”,只知道这人右眼角上有一块刺目的黑色胎记,人称“烂眼”,猜测必是他了。
“烂眼”本名董丙忠,四十出头,身高才165㎝,身材微胖,剃光头,蓄浓胡,两只眼睛都很小,笑起来眯成一条缝。许是他脸部神经得过炎症,讲话久了,半边脸部肌肉会抽搐一下。他不到十八岁,未成年因盗窃被判刑一年,二十三岁又因□□判刑五年,前些年又因故意伤害罪被判五年,是个三进宫的主儿。出来才二年,又混成老板样,靠的是开地下赌场。这处花木林据说是一个当地企业主抵债给他,他成了这儿的主人了。
“请坐。”烂眼客气地对陈一飞说,“上茶。”不一会儿,有一三十岁左右模样女子端茶上来,耳朵上脖子上叮叮当当挂了不少黄金饰品,料也不是什么服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