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龙记年》尚玖梁

89、家族，家念，家志，家魂（4）

　　一边的清水芽香和白川柚玉云里雾里——用一池鱼回想当年体操全能王杨威的……风采？怎么回想的？鲤鱼跳火圈？
　　不对！难道是……鲤鱼跳鞍马？鲤鱼720°旋转？鲤鱼，还活着吗？
　　谋清背过手，摇头晃脑地往前走了几步：“口才不行啊！”
　　白川柚玉、清水芽香：鲤鱼口才当然不行！不然它们每天就会在池里讲群口相声了！
　　潜龙众弟子：比口才，谁比得过你啊？
　　谋清越想越摇头，长声叹气的样子，俨然一副“天下无敌，谁与争锋，好是寂寞”的孤独求败脸。
　　潜龙众弟子：静静地看你自恋……

　　插曲过去。其实是众人直接无视了那个驼着背耸着脑摇头摆脑貌若白鹭啄鱼越走越远的某人。您吃饱了再回来！
　　“话说为什么会种莲花？”傅筠婧望着一池的莲花，疑惑不解地问。
　　应结晨困惑地转头，看向她：“有什么问题？”
　　柴譬祎转头看向莲池，解释说：“日本人觉得，莲花是丧花。”
　　——他来之前读过攻略。
　　“不吉利啊……”赫连翾感叹。
　　“国内还这么喜欢莲花的！”应结晨也感叹。
　　“没办法嘛！要入乡随俗。”卞乐奇应和。
　　麦菲凑近来：“鸟叼来的？”
　　有可能……吗？整整一片！亚历克斯无语，吐槽。
　　God！傅筠婧忍不住捂额。再跟这帮人混下去，她的脑回去都要不正常了！
　　“出淤泥而不染。”竺以研说。
　　“不对！”应结晨凑过去，语重心长地说，“大师兄，这是国内的说法，日本可不这样。”
　　“不对！”傅筠婧一拍脑袋，想道。“就是国内的说法！”她还这边绕了一大圈！她连忙解释说，“北条家从没把自己当做过日本人！所以，他不一定都按日本的习俗！”早上还跟西浣聊了一上午，下午，她居然忘了！紫色的紫阳花，绿色的和服，日式中又掺杂着中式……北条家是在固执地记住自己的传统！
　　白川柚玉和清水芽香一听，微微一笑，却不承认。
　　——倒还蛮聪明的嘛……
　　耳边是傅筠婧的解释和卞乐奇向白川柚玉她们的询问声，亚历克斯并没怎么仔细去听，把身体转向湖面。
　　他终于想清楚了，为什么那座回游式庭院会显得那么奇怪。——用日式结构，营造中式的意境。那座庭院看上去根本不像日式的庭院，除了它整体的结构和上面的茶院，它其实根本就是缩小的西湖！
　　他突然觉得北条家很可悲。日本文化像袭来的海潮，无可抵御，他们却执着地抓住一块木板做毫无意义的抵抗，无论被冲得多厉害，呛了多少的水，他们都还要死死地抓住那块木板，做最后的挣扎，不想与这片海融为一体。
　　没有人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四百年过去了，理所当然地就已经是日本人，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不被驯服？承认了，可以过得更轻松，也会被人所理解。但他们不接受，无论怎样都不接受，所以，也没有人能够理解。
　　他突然想到白川柚玉刚才说的那些殉道自杀的镰仓北条氏。他有点明白白川柚玉为什么要坚持效忠北条家，执意要为北条家去死了。
　　因为能懂北条家的人，只有他们！
　　姜歧家确实愚忠，即便没有和北条家的日本放逐，他也仍旧愚忠。但正因为他陪喻成家在日本这长达四百年的沉浮，只有他能懂喻成家。流放日本不苦吗？想承认却装不承认，不羞耻吗？同甘共苦，同舟共济，相扶相持了这么多年，只有他们懂喻成家的坚持，他对御龙血脉的坚持，他对百年流放的不平，对过往恩怨的执着。没有御龙血脉，他们就不算是御龙人；为什么没有御龙血脉，是因为万涘家对他们的流放；为什么万涘家对他们流放，因为他要压制他们的野心。就算他们觉得错了，他们也回不了头了。但他们现在回头了，事实也改变不了了。他们遗失他们引以为傲的血脉，他们丧失了逐鹿天下的能力。这些，只有姜歧家懂。
　　他们已经无法割舍彼此了。回去，一起回去；灭亡，一起灭亡。就像当年的镰仓北条氏。
　　他突然有点同情北条家了，无论是明明深爱中国却死不承认的北条壬阳，还是固执坚持赋有武士之魂的白川柚玉。事实已经摆在这里，他们无法前进，就必须原地纠结。
　　再往东，就是喻成学院，但，这是第二天的参观内容，所以，他们没去，而是重新往北，直奔育龙工厂。但亚历克斯暗地估计了一下，他们刚才逛的回游式庭院，附家院落，中式莲花池和喻成学院，在纵向上完全没有填满北条宅邸的长度，这也就说明还有一些地方他们没有去。不过他猜，也不可能去了。白川柚玉刚才带他们逛的就是前宅，不然也不会来来往往走了好几遍才逛育龙工厂，育龙工厂就在月霜阁的后面。他不禁又开始思考，为什么北条家要在宅院里面安置暗门。为了美观？当然不是。他猜测，北条宅院里面应该用幻术前前后后地构造了好几层，除了为了保持严格的尊卑制度，还有就可能是为了防止敌人的入侵。不懂格局的外人一旦闯入北条家很有可能在北条家内部被完全的困死。
　　不能说这是北条家新造的格局，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现在，北条家已经做好了防备，在北条长田失踪后。防御的，就是将来可能攻入的杰尔明。
　　北条壬阳倒是想得长远！欧洲的那帮老头儿可都没他这么快得长上教训！

　　接着，白川柚玉带他们穿过了那扇门。
　　那是一座玻璃和钢铁组合的建筑。白色的玻璃，奇异地安置在那里，搭配银色的钢铁，在白亮的夏日日光下显现着诡异的壮美。
　　他们并不知道玻璃为什么会是白色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白色的玻璃，只是觉得太震撼了，无论是它建筑的本身，还是它搭配日光所呈现的效果。它，就像，静立背对他们的白衣美人，露出细长的脖颈，斜插一支白玉步摇，端庄而淑丽。
　　无法想象如果是傍晚会怎样，昏黄的夕阳斜照在建筑顶端，清冷的金属制光和乳白的玻璃层面在澄黄的余晖中静静发散。
　　“这是育龙工厂。”
　　旁边的白川柚玉解释。
　　“白色的玻璃是什么？”
　　一听白川柚玉张口，傅筠暖指着前方，急迫地问道。
　　白川柚玉把手插进口袋，悠然地解说道：“那是我们特制玻璃。单向，散热，硬度比防爆车窗更强。”
　　“不过主要是美观。”她语气悠闲地说。“因为，我们喜欢吉卜力美术馆。”口气很是真实。
　　“你如果说是法国卢浮宫玻璃塔我也许还会信。吉卜力美术馆０１年才建成。”亚历克斯毫不留情地戳穿。
　　“我们这是翻建的喔！”清水芽香掩扇，插入。
　　卞乐奇、应结晨：那倒是有可能……
　　“你们猜，我会信几分这不是你们联手耍人？”亚历克斯面色不动地反问。
　　清水芽香执着折扇一吐舌头——正式戳穿。
　　“嗯。这是1996年重建的。08年换的玻璃。原型确实是法国卢浮宫的玻璃金字塔。”白川柚玉也宣布投降。
　　“但像富士山下的和服美人。”亚历克斯转身，眼望那座白色建筑，不留余力地称赞道。
　　“也像西湖桥边撑伞的白娘子。”竺以研道。
　　亚历克斯转头看了一眼竺以研，竺以研移过视线，毫不躲避地跟他对视，又是一阵火光迸溅。
　　傅筠婧立马过来圆场，挡在中间：“都像都像……”
　　“都是喔！”白川柚玉手抵下巴侧望育龙工厂。她这一句出来，两人就不像是针锋相对了，而是互相补充。
　　“也像高洁的白莲花。”她注视着玻璃工厂，喃喃地道。
　　原来这就是这座育龙工厂的含义……傅筠暖在心里默默地道。

　　进入玻璃工厂，先看到的是像培育花草的温室，但里面放的是一个一个木编的木篮。木篮里面放着木屑，上方罩着黄光的暖灯，四到五枚龙蛋放在木篮里面。——这是一个温室保育箱。
　　但很不可思议。傅筠婧好奇地细看着四周。像童话一样。
　　她还是第一次见西式的育龙工厂。难道、都是这样？
　　她反应回神，用眼神问了一下亚历克斯。他的表情告诉她，都是这样。
　　她走到他旁边：“为什么你们西式的育龙都这么梦幻？”他们育龙就是把蛋往棉布里一塞，多么纯朴！
　　“不能直接往温箱里塞。”体形太大。而且——“破壳后，会直接毁箱飞出。”
　　“所以，往篮子里放这么多蛋是为了吸引注意？把仇恨先拉好？不破坏‘公物’？”
　　亚历克斯听了，不禁、噗哧一笑。
　　笑过之后，恢复镇静。“为了保持它们的野性。”
　　傅筠婧一张问号脸。
　　“麦菲之前提过，还记得吗？”他问。
　　记得是记得，问题是哪个点。
　　他猜她就没ｇｅｔ到点。“龙，从一出生的时候就开始争斗。”
　　“为什么现在有人养藏獒还是会把藏獒崽放在一起而不是出于人道分开养？因为——通过厮杀剩下的那只藏獒最强壮，最带有野性。这个，也是一样。为了保留龙天生的野性，不让它们忘了竞争。”
　　“当然——”亚历克斯话势一转，“也为了保护‘公物’，以防它们破坏设备。”语气说得也很真实。
　　但傅筠婧无语地白了一眼。她当然知道后半句是在耍她。驯龙家什么时候缺过钱？保护设备，只不过是顺便带的。他们肯定一开始就没想过这些！
　　傅筠婧回神过来，刚想要迈步往前，黑御从亚历克斯的肩上飞了下来，盘踞在了一篮蛋上。
　　傅筠婧手指着它，问道：“什么情况？”
　　亚历克斯毫不遮掩给了一个奇迹嫌弃的表情：“它以为它到家了。”
　　“嗯！？”
　　亚历克斯拔出插在兜里的手，指着黑御盘踞在上的篮，一副与他无关撇清关系的面色地说：“它就是在这里孵化的。”
　　继续解说。“它一破壳后，就把篮子里所有的龙都赶了出去。它认为，这是它的家。直到长到再也钻不进去，才离开那个篮子。而且，它离开的要求是，它要一间房子。而且，那个时候，它还不是我的龙。”——只是只群养的小宠物。“育龙师拿它没办法，才过来求我收了它。”在此之前，他们丝毫没考虑到他身上其实是有御龙血统，可以考虑驯只东龙玩玩。
　　“所以你就收了它？不像你的性格欸！你才不会别人不要的去帮忙‘收拾烂摊子’！”傅筠婧挑着眉说。
　　他也对她一挑眉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至今所养的龙某种意义上，都是硬塞给他，让他‘收拾烂摊子’的。
　　“它说，它要淹了我家。”以一副不可置信的嘲讽语气说，“那时候，它才两岁。”是只角都没长好的小破龙！
　　这个傅筠婧懂。——就口出狂言要淹掉你的家。她心灵相通地接下去。有没有那个水量都还不知道。挤死自己也未必能淹掉一个西尔维斯特家，充其量——就浇浇水。
　　“但为什么你还是养了它？”她不解。他一点都不像会被这种小吓唬唬住的人。
　　“它装的太牛逼了，把我们家育龙师给吓住了。”也就是说被吓住的不是他。“育龙师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跑到我面前求我收了它。”
　　喔——！所以说它太会装逼了！
　　那么小就会装逼，你以为你以后要当影帝啊！——傅筠婧把他心里的潜台词说了出来。
　　亚历克斯环起手臂：“不过我当时还挺好奇它怎么把我家给淹了的，我就让它演示一遍。如果成功，我还会给它奖励。”
　　啊——！？傅筠婧错愕！然后，翻下死鱼眼。——这不是作死吗……
　　但她没意识到的是，这份奖赏，是建立在认为必输的基础上的。
　　“然后呢？”
　　“它就在我家上空下了七天七夜的暴雨。”
　　某人还一副无语脸。显然让他大失所望。
　　额……
　　所以……所谓的把房子给淹了，是下一个星期的雨？你知道这水量不够吗？傅筠婧都不知道该吐槽哪一个。
　　“所以，没淹？”
　　亚历克斯理所当然：“那当然。它只是雨属性。”
　　“那你为什么没拒绝它？”傅筠婧自带吐槽气质地问。——这明显不达标啊……
　　“它的风属性，混合了它的雨，刮断了我家所有的树——以及，震碎了我家所有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