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迷雾、回归（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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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卞乐奇第一次看见亚历克斯，内心是懵逼的。
宽大的墨镜，飞扬的金发，利如刀削的轮廓，英挺的五官，修长的身形，以及蹙紧的眉头……
Excuse me？和善？
一点没有！
他的气场就像他刚才在田间匆匆飘过的那眼所看到的一样，像皇帝，既威严又魄力。
应结晨似乎听到了他心里的疑问，用手肘撞了撞他。但没看他，伸长着脖子，视线继续跟着亚历克斯移动，说：“如果你飞了一天的飞机，从美*国飞到中*国，没调时差，你也这个表情，和善不起来。”
但卞乐奇心底还是非常质疑应结晨所说的话。
就算倒了时差，他看上去也不像是和善的人！
卞乐奇看到亚历克斯跟众人简单的寒暄后，又问候了一下三师父。虽然依旧皱着眉，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然而跟三师父说的那几句话，却很是温柔。然后，他就听见茹清说道：“也累了吧，回去休息吧。晚饭，我会让筠婧给你送过来的。”三师父也依旧板着一张脸，但说话的语气也是特别的温和。卞乐奇还是第一次听到三师父有这样的语气，虽然他入门才一天多，但他的想象里，茹清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语气！
亚历克斯等茹清说完后，就信步向自己住的院子走去。而那只黑色的行李箱，却由筠婧拉着。虽然他很想回绝，然而在傅筠婧一再的坚持下，也只好作罢。有些不绅士地让女士拉着行李箱，他自己却空手地走。
就在亚历克斯迈步离开的那一刻，那头黑色的西方龙和黑色的亚洲龙，同时挥动翅膀或腾空而起，往它们的住所蓄龙池的方向飞去。似乎它们刚才就一直都在等这一刻。而现在腾空时的表情，像是在说，“老子等你，完全是给你面子”。
这让卞乐奇回想起刚才那头黑色的西方龙站在夕阳下的样子。烈焰般的夕阳红云下，它静然危坐，像是一方帝王。即便不是这场的主角，仍旧让人不敢忽视。
等人群开始慢慢散去的时候，卞乐奇注意到竺以研默不作声地从站着的那个角落静默地离开，没有任何的情绪，你甚至在他的背影上看不到丝毫的落寞，好像他到这里只是因为他是大师兄，他离开这里，只是因为人都走了。这时，卞乐奇才忽然发觉，刚才三师兄跟众人寒暄的时候，根本没有跟他对话，甚至两人连对视都没有！竺以研就一直站在那个位置，没人挡着，也没人能忽略。三师兄一定是能看得到他的！然后，两个人都选择了忽视对方。
难以想象他们的关系到底是恶劣到了什么程度。居然连最表面的客套都没有！
卞乐奇突然对自己的未来有些忧虑。
这不是跟冷战时期一样吗？一个是美*国，一个是苏联。好歹人家还喊喊话，告诉你，没错，我们出的这套政策就是针对你的，不用再看了，要放马就放马过来吧。
感觉他们连这个过程都省略了。
于是，卞乐奇突然开始思考，自己到底要选择哪一方。美*国？苏联？还是第三方世界？
晚饭的时候，当大家都入席了，正要开始吃饭之前，卞乐奇突然猛地站起来，语气有些踌躇地说：“嗯——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一下，我有些话想要说。”
听完他的话，吵闹的厨房，和配合地突然安静了下来。似乎大家都很想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卞乐奇有些无所适从，他第一次当着这多人的面公开道歉，但他同时又很认同二师兄说的话，这件事他不能逃避，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其他的什么：“嗯——大家都知道，我第一天来的时候，迟到了……”他忽然慌忙解释道，“我一直都不知道原来三师父那么担心我，也不知道大师兄为了找我在山上找了一晚上……我是真的不知道，所以才以为迟到个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我知道了，一定不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一样……”他放沉了语调，“今天，二师兄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所以……现在，我想向三师父、大师兄，向大家道歉。对不起，我没信守约定，没有准时报道……”
卞乐奇又补道：“其实，大家都对我很好。二师兄很婉转地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五师妹……哦，不不不，是五师姐也在我刚来的时候就提醒了我。我这个人比较粗心，脾气也不好，成为你们的六师兄，我也很慌张……虽然，我现在成了你们的六师兄，但是……你们可以不把我当师兄看，我有什么错，你们尽管放心地指出来了，我都能改，本来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学习点什么……”他低头想了想，“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大概觉得太抱歉了，他垂着头，双手合十，朝着每个方向都拜了拜，样子像是在拜佛，然而很诚挚地说：“谢谢大家能听我说完这么多。”
说完后，他抬起头，发现厨房里还是安静一片，他忐忑地一个一个看过房内人的脸，觉得寂静地可怕。正当他以为大家肯定是不肯原谅他的时候，突然不知从何方开始掀起了一阵掌声。几秒之后，他突然意识到，房间内的每一个人都在为他鼓掌，每一个人都已经原谅了他的冒失。不知为什么，后知后觉的他，心里突然感觉很温暖，觉得整个潜龙观就像一个家庭一样，他是里面最靠不住但大家仍愿意信任他的兄长。
他猛地感觉有人拉了他手一把，他怔怔地低下头，发现是坐在他左边的二师兄。应结晨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现在可以坐下吃饭了。
他坐了下来。忍不住瞟了一眼茹清和竺以研。他忽然发现，自打他进来起茹清一直蹙着的眉头终于短暂地舒了下去。他不禁地觉得很开心。然而，一看到仍绷着脸，漠然吃着饭的竺以研，他又觉得很失落。虽然一旁的二师兄一直拍着他的肩，小声地夸赞他。但他真的觉得大师兄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心里有些叹气，也不知是为什么。
晚饭过后，卞乐奇和应结晨并肩地走在回去的小路上。
卞乐奇是这样的人：做事的时候，很大条；知道发生了什么后，内心很慌张；解释过后，就立马翻页，什么事都没有，典型的大男生性格。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Ｔ恤，下面是一条浅蓝七分牛仔裤。——这是他唯一一条没有洞的牛仔裤，为了让他看起来很有认错态度的样子。他特意让虺均回家里翻出来的。都不知道是他什么时候买的！高一？初中？反正不可能是高二以后。他都怀疑，这本来不是七分的，可能是现在他长得太高了，活脱脱地被他穿成了七分。
虽然卞乐奇的性格很大条，但是他对自己的打扮从来不大条。即便现在正处于七月炎夏，他见人也一定不会穿短裤，出来的话一定要穿牛仔裤，扮得有些文艺。
走在被石灯点亮的小路上，因为夜色的关系，看不清楚树的具体细节，只感到黑色的树影团团，不知道从哪里起头的虫鸣在耳边迭起不停，山间的夜风时不时清凉地如缕划过皮肤。这时，卞乐奇才发觉，这几天他在仙人台竟然一点盛夏的闷热都没有感觉到。
夜风轻流，微凉舒心，大概就这就是住在山里所特有的夏天吧。
这么平淡而惬意的时刻，好像在他十九年的人生中，真的很少有。如果现在在家的话，他吃完饭肯定就去玩游戏了，一定不会到院子里坐着，去感受夏夜自然的清凉。他现在对暑假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空调、游戏。都记不得上一次晚上出去乘凉是什么时候。三岁、还是四岁？
其实，住在潜龙观是一种很奇妙的生活。生活中大多数的东西都是旧的，古时候的老房子，清代的床，八九十年代的水龙头和洗脸台，但他们经常拿的又是现代的高科技，比如手机、ipad、电脑。一半拥抱着古董过古代的生活，一半又拿着高科技产品过现代人的生活。
现在想想，这样落后又清淡的生活其实也不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特殊感，感觉要比现代的城市生活更容易填满人的内心。
正当他在出神的时候，应结晨忽然问道：“奇奇，你们家虺均在蓄龙池里过得还适应吗？”
“还不错，师兄。”卞乐奇还感受着仙人台的凉风，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半在听半出神。
应结晨语重心长地说道，而且语重心长到听语气就知道这件事非常非常重要：“那个，奇奇，你回去一定要告诉你家虺均，尽量远离三师兄的黑御和撒加利亚斯……就是黑色的那两头龙……欧尼斯特是没关系的！”他立马纠正，“三师兄人也是好的！主要是黑御和撒加利亚斯的脾气不好。你千万千万叮嘱你的虺均，不要靠近他们俩的地盘……尽量远离，远离就好了。可以多多靠近靠近我的磬沫和大师兄的歆光。黑御和撒加利亚斯发起火来，三师兄都拦不住！”最后，他大喊道。
卞乐奇在应结晨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回过神来了——因为，觉得内容很奇怪。
他不禁奇怪地问：“诶？为什么会这样？三师兄驯龙都驯这么久，它们怎么还不听指挥啊？”
在他现有的印象里三师兄看着不像是这么没用的人啊！不仅不像是没用的人，而且还是那种看着狂霸酷拽，天下之大无人能敌的人。驯龙都驯了十几年，到现在还不能让自己的龙服从命令，不能吧？三师兄看上去有那么菜吗？
至于上面的“驯龙驯了十几年”，是他自己臆测出来的，他也不知道西方人到底是从几岁开始驯龙的，他是按着中*国的习惯来的。
应结晨给他解释道：“是这样的。本来，西方龙的性格就没有亚洲龙那么温顺。它们杀伤力大，又目中无人。而且级别越高，就越难控制。他们只认同强者，但并不服从强者。而三师兄的撒加利亚斯是属帝王级的，当然就更自大难以控制啦。
黑御，是天生脾气就不好。它是误被认为是西方龙才被带到欧洲的。它刚出生的时候，脾气就很霸道。跟他同一龙巢里养的龙，它都要一个一个挤出去，全都挤完了，只剩它自己了，它才满意不折腾了。——只要它的龙巢里有其他的龙，它非得把它打出去才罢休。
一开始，三师兄家里人以为，是他们不知道怎么驯养亚洲龙，它才那么失控。所以，三师兄才跑到中*国来学御龙。后来才发现，原来它天生就是这样。”说完，应结晨很应景地摊了摊手。
“是这样啊！”卞乐奇惊叹道。
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欧洲和中*国的驯龙人断绝了交流。这还是卞乐奇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关于西方龙的介绍，听得他是热血沸腾。
最后，他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果然！西方龙像欧美电影里拍得那样凶恶又桀骜不驯。
又安静了一会儿。卞乐奇突然想到一件事，疑惑地问：“二师兄，师弟师妹们为什么叫三师兄西浣啊？他英文名不是叫亚历克斯吗？”
他是进来的这两天发现师弟师妹们叫三师兄有叫亚历克斯的，也有叫西浣的，而师父们称的却是小浣。亚历克斯肯定是三师兄的真名，毕竟他是外国人嘛。那“西浣”呢？难道是三师兄的中文名字？
应结晨很热心地给他解除疑惑：“是这样的。大师父，二师父他们不是一把年纪了吗？英文太长，又太拗口，他们老人家记不住，所以，他们就给三师兄起了个小名，叫小浣。但是，三师兄强烈抗议，因为筠暖她们小时候，——还不懂事嘛，听师父们喊‘小浣’，就很自然地接一个‘熊’。她们一开始是觉得好玩，久而久之，就以为三师兄的名字就叫‘小浣熊’，还跑去很疑惑地问三师父，为什么三师兄要叫‘小浣熊’，他是小浣熊变的吗？……”
卞乐奇顿时脑补了一下师父们在叫三师兄的名字的时候，筠婧筠暖她们奶声奶气地接下去。
“小浣……”
“熊。”
“小浣……”
“熊。”
……
额……还挺魔性的。
“因为三师兄是从西方来的，所以师父们就在他的前面加了个‘西’，改成了‘西浣’。”应结晨道。
“那五师姐她们还叫三师兄‘小浣熊’吗？”卞乐奇不禁憋着笑问道。
应结晨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突然被问住了，想了一想，然后说：“后来就没了。因为三师兄教了她们很久……”
虽然卞乐奇听应结晨说“后来没了”，但他脑袋里还是不禁冒出了那个魔性的循环。
“小浣……”
“熊。”
“小浣……”
“熊。”
他突然觉得三师兄还是挺可爱的嘛。
“不过，虽然师父把三师兄的名字改成了‘西浣’，但也只是在筠婧筠暖一直叫三师兄‘小浣熊’的时候才喊过，师父们更习惯的是还是叫三师兄‘小浣’。不过，‘西浣’这个名字，现在也算是三师兄的中文名了吧。三师兄并没有否认。私底下也有人这么在叫。”应结晨补充道。
接着，又寂静下来了一段。
他们走了一段路，卞乐奇想到，忍不住问：“二师兄，既然大师兄有迷妹，那三师兄呢？也有吗？”
他好像要把入观以来积累的所有的问题都在今晚一次性解决。
“当然有啊！”应结晨蓦地眼睛一亮，自豪地说道，好像说的就是他，然而现实是，跟他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有时候卞乐奇也会郁闷，二师兄为什么说到谁都那么开心，都好像在说他自己一样，可明明没一个人在说他……
应结晨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对卞乐奇说：“大师兄和三师兄都有自己那边的人。他们两个吵起来，两边也会开战。筠婧是三师兄那边的，筠暖是大师兄那边的。其余的师妹们也各自分成了两派。”
“那你站哪边？”卞乐奇不禁问道。
“中立。”应结晨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揽过卞乐奇的肩，问，“那你想好了要站在哪边？”
“我还没想好。”卞乐奇现在的内心，十分地纠结。因为他觉得，大师兄不好相处，三师兄也同样不好相处，他又不是女孩子，不会因为犯花痴就闲着没事做跟另一派撕逼。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样。跟我组成一派？”应结晨主动地抛出橄榄枝。
“那好。我跟师兄站一边。”这次，卞乐奇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
因为他觉得，还是跟着二师兄最开心。
听到这句话，应结晨暗暗窃喜的表情是要多开心有多开心。好在他的内心不是夜空，不对外开放，不然你就会看到他在里面放烟花。
他开心也不是不无理由的。想想曾经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挤在大师兄和三师兄之间，一大堆大师兄的迷妹和一大帮三师兄的迷妹之间，汗泪直下地做着吃力不讨好的劝解工作，在辛酸又艰苦的中立生涯中摇曳而行。现在终于有了一个支持者，和他一起在孤苦又没有掌声的中立生涯中相互扶持摇曳行走，他能不开心吗？
但他丝毫没觉得这是在坑卞乐奇。跟着二师兄，总归是有东西吃的！虽然吃的不是肉，虽然大部分时间吃的不是好果子，但是总归有时候是有能吃的东西吃的，是不是……
晚上，卞乐奇回去的时候，熬了一整个晚上，画了张画——夜色中，一座古朴的老院子里，一个苍老干瘦穿着民国蓝布衫的老婆婆和她的玄孙一起在树下乘凉。晚间偶有夜风轻流，吹着树声飒飒，那个小玄孙坐在他的太婆身旁似懂非懂地听着他的太婆的淳淳教导。他的太婆很老，银白满头，皱纹遍布，然而一双眼睛精明透亮……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迷雾、回归（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