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龙记年》尚玖梁

78、难言、情钟（1）

　　安原昭理坐在海边的岩石上。“呼——呼——”，耳边，海浪声不断地拍打席卷，蓝绿色的海水在晨光中粼粼波动。远处，两只白灰色的小龙在上空嬉戏撕扯，近海，一只冰蓝色的巨龙站在海水里，不住地用尖牙不停地刨土，跟土里的螃蟹杠上，但这一切，安原昭理都没有看见只是一味地望着海的一角出神。

　　他太在乎晴了，昨晚，他满眼看到的，只有晴。
　　之前，他以为，他做的这些里，有一些、是在保护靖水的人，其实，他想保护的、在保护的，只有晴而已……
　　他之所以生气，不是因为晴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让事态恶化把一切摊开了，让靖水的人之后在日*本的日子会难过，他生气，只是因为、晴为了帮他们把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战火引到了自己身上。
　　其实，那把火，他清楚、在北条壬阳羞辱竺以家的时候就注定会燎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隐忍，为了目的可以无条件的忍受……安原昭理苦涩地微微一笑。他们有什么目的是可以忍受这种屈辱的，又不和他一样。
　　晴为了不让他们一忍再忍最后被逼无奈之下仍然跳进北条壬阳布下的陷阱，他挺身而出，把所有的事，一个人都抗了下来。然后，这件事就从中*国龙联在日*本胡闹的丑闻转化成了北条家内部的丑闻。晴保了他们，丢了北条家的颜面，而这带来的结果将是……他的目光忧然一暗。整个北条家对晴的惩戒和疏远。晴在北条家的地位将摇摇欲坠。
　　正是因为晴是北条家的外孙，将来可能继承北条家，即便是、他是私生子，还是跟靖水一脉所私生的私生子，北条家都不得不容忍他——因为，北条壬阳承认他的血统，赏识他的能力。但是，北条壬阳的纵容是经不起一再挑衅的，更何况，是在北条家的这段四百年的恩怨上，有更何况，是在整个日*本龙联第一次对欧美公开三方聚汇的平台上。
　　如果，晴不是北条家的外孙，不是北条家的合法继承人，他就是一无是处。北条家是他的光环，北条家也是他的靠山、他的底气。他没有爸爸，他有的，只有他的外公家！
　　但晴，却不在乎。
　　可是，他却无法选择不在乎。那是晴唯一拥有的东西！是晴，可能唯一能够抓住的东西！——他已经没有可以输得起的东西了！
　　所以，他昨晚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这一点——晴为了帮一群萍水相逢的人压上了自己的一切。即便是他听到晴说的那些话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堪，但他也仍旧对他的任性恼怒，顾不上自己的对错，只在乎晴的那个不计后果的举动。
　　经过一晚的搁停，他对此、稍微清醒了一些。清楚地明白到了其中自己的自私，也清楚地知道了要调整之后的心态，尽力去帮靖水的人度过接下来的来自北条家的刁难——毕竟，他们都是中*国籍的。毕竟，那是他们的立场，早惠子小姐的想要。然而……他依旧很迷茫——怎么跟晴解释这些事，昨晚自己为什么会出离愤怒，以及……自己的失态会不会让晴察觉到什么他该怎么去面对……
　　安原昭理迷惘闭上眼，仰起下巴，深深吐出了一口气。脸对着天，任浪声在不停地拍进他的耳蜗。
　　张开眼，眼前走马而过的，是关于他和晴的记忆。

　　“喏。”
　　坐在桌上静等开饭无聊地发着呆的他面前突然出现一本封装精致的书，他微惊地向后一靠。回神过后，一脸疑惑地看向站在旁边手背在后面弯着腰给他大大一个笑脸的妈妈。
　　“昭理酱之前说想要的。”
　　妈妈脸上带笑地解释道。
　　说完，转身大步地走回厨房。“今天刚好路过书店，就给你买了。”走了几步，突然停步，转过身表情十分地担忧看着他说：“我听别人说，这本书要比其它两本难懂得多，昭理酱，你才小学四年级，看得懂吗？虽然，昭理酱说要我就买了。”
　　他拿到书后马上动手去翻，一边目不转睛地看，一边一脸毫不在意地回复道：“看不懂，多看几遍就好了。”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对仍站在橱柜前未进入灶煮区的妈妈说：“谢谢，妈妈。”
　　妈妈弯了弯眉眼，“没事没事。昭理酱喜欢就好。”随后，拿着勺子，继续开始烧煮今晚的晚饭。
　　“什么书？”
　　正在看报的爸爸突然沉声问道。
　　听到爸爸的询问，他身体不由地怔了怔。
　　安原皓斌眼睛仍盯着报纸，一边伸出手，叫他递过来。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低着头把书交给了爸爸。
　　安原皓斌放下报纸，无框眼镜后面的眼睛肃然地发着精光，他随手前后翻转了下手中的书打量了几眼，当看懂书面上写的书名《精灵宝钻》意味着是什么样的一本书的时候，细长的剑眉不由地一蹙，语调带着冷气地说道：“这种书，小学的时候看看就好了，初中不准再看。”头转向安原奈京那边，犀利的眼睛盯了她一眼，安原奈京尴尬地一拉嘴角，她知道老公的这个眼神是在警告她以后再也不要给昭理买这种书了。
　　感受着空气中泛着的隐隐地让人沉重的压抑，他表情失落地低下了头。

　　“今天放学我们去哪里？”
　　放学了，背上了书包的北条煦晴双手拉着书包带站在课桌旁边问他。
　　“随你。”他还在整理背包，低头把最后的笔和尺子装进笔袋打算之后一同塞进书包。
　　“砰！”
　　物件落地的声音。
　　那是他竖在课桌一边的背包。他刚才手肘一不小心碰到它，就掉了下去。露出了那本不敢在家看的偷偷带到学校的《精灵宝钻》的一角。
　　站在他书桌旁边的晴弯腰去捡，他立即出手阻拦，但书，还是被晴捡了起来。晴狐疑地打量手里的书：“精灵……宝钻？”他抬头，茫然地问，“什么书？你现在还看……童话？”但眼睛瞟到书脊上的印着的那个“ＪＲＲ托尔金”他惊讶地一挑眉：“《魔戒》？”
　　他一点头：“嗯。”解释道，“托尔金的魔幻三部曲，《魔戒》的前传，《精灵宝钻》。”
　　北条煦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认真地问道：“你喜欢魔幻的世界？”
　　他觉得，自己的脸很红，突然被晴问到这样的问题。
　　爸爸不喜欢他看这种书，因为，他觉得幼稚，他认为，男孩子不需要这样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他隐隐地知道，爸爸希望、他长大以后，也跟他一样，成为一个“脚踏实地”的精英，不论是医学领域的，还是现实中最普通的那种商业精英，而不是做着这种违背现实和科学的天马行空的梦。
　　当时的他也觉得，自己不应该看这样的书，爸爸的想法是正确的。生活在这个由物质构成科学架起的世界，他们不应该心存这样的幻想，因为，这个世界永远无法兑现这样的一个世界，你永远、还是要平庸地生活在这个普通的、现实的、十分无趣的世界。
　　但他却很喜欢，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能冒险，大概是很有趣，大概……不同现实……他也不知道。
　　这本书确实比《魔戒》要难懂。他看完一遍都没有读懂。不敢在爸爸面前看，也不敢在家里看，怕爸爸推门进来的时候会撞见，会不高兴，他就偷偷地把书带到了学校。
　　他望着前方，双眼空洞，喃喃地问：“你觉得……我这样是不对的吗？我喜欢魔幻的小说这件事……是不应该的吗？”
　　“啊——！”晴一扯嘴角。随即，抿下嘴，顿了一顿，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问，似乎已经明了他的意思：“自己喜欢的，就是最正确的，在意什么别人的看法。”
　　他瞪大了双眼，一瞬间怔住。
　　这个家伙没有嘲笑他，没有反对他，反而认同了和支持了他的想法、他喜欢的东西，告诉他的行为是没错的。
　　下一刻里，他猛然惊醒，他脱离了爸爸，其实，是可以自由的，不用妥协的。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所喜欢的东西。

　　后来，与晴的渐渐相处之中，他逐渐确认了自己的本心——虽然，他理解爸爸的用心，但他还是强烈地希望能留下自己喜欢的东西，成为一个、自己想要成为的人。晴向他论明了，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怎么活下去，这样，又怎么算是正确。他开始保持自我，开始学会阳奉阴违表面服从背后却做自己的事情然后不被戳穿。

　　山阶上，走在后头的北条煦晴突然叫住他：“昭理……”他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前面，是朦胧七彩的东京夜景。他喃喃一般对他说道：“来我的世界陪我吧……”
　　当时的他没有思考却一口应下：“好。”在眼瞳里永远地印下了那晚的东京灯海，那刻的北条煦晴。

作者有话说

　　忘了说，每周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