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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万变、因浮(1) ...

  •   夜深,隔壁,竺以研他们住的房间。
      晚上十二点,所有人都差不多睡着了。日式的隔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连地上的床铺究竟蔓延了多长也看不清楚。突然,黑暗之中一个床铺的被子慢慢隆起,像一个被慢慢吹大的气球,鼓到一定程度,从里面小心翼翼地钻出了一个身穿白色睡衣的人。因为白色的睡衣,在一片幽黑里面格外地显眼。只见他蹑手蹑脚地沿着床褥。走过了一个人,他慢慢地蹲下身,使劲地弯腰,仔细地去看那人是不是他要找的,完全地准确地确认无误之后,轻轻拍了拍躺在他前面的那个人。
      “嗯……”
      那人呻*吟了一声。迷糊中带着几分粗犷的呆萌……
      那个人是卞乐奇!
      还没等睡得烂熟突然从梦中醒来迷得晕头转向的卞乐奇反应过来大半夜吵醒他的居然是一个人,那个人就一把掀起他的被子要钻进他的被窝,卞乐奇猛地惊起,要起身大吼“怎么回事”,却被那人先一步地捂住了嘴巴。“嘘……”那个人手放在嘴前,“不要叫不要叫!你会把三师兄吵醒的!”说完那人还不忘心虚地看了一眼旁边熟睡的亚历克斯。
      他把头转回来,双眼极尽可能地盯着卞乐奇似乎是想让双眼突然在黑暗中发光好让卞乐奇认出是自己:“是我是我,二师兄……”
      “二师兄!?”卞乐奇愣住惊呼!
      随后,摊下气问:“你这么晚干嘛啊……”打了一个哈欠。
      卞乐奇听了一愣,随后,不好意思地笑笑:“奇奇,今晚二师兄跟你睡,二师兄怕鬼!”
      卞乐奇被困意迷眼迷糊地说:“有什么好怕的!有这么多人呢!”
      没想,他话还没说完应结晨立马一把钻进他的被窝,敷衍道:“二师兄怕鬼怕鬼……今晚就跟你睡。”说完,立刻盖头大睡。
      卞乐奇立即清醒过来,一只手臂拿出被外:“欸!我们两个怎么睡啊!”
      应结晨掀开被子。转头。提醒。“你再不睡,会把三师兄吵醒!”
      卞乐奇心想,吵醒能有什么?这他们两个怎么睡?
      应结晨再补一句:“三师兄有起床气!你把他吵醒会很可怕的!”
      卞乐奇想了想亚历克斯平常皱着的一副脸,吞了口唾沫,放弃……
      看吓唬得逞,应结晨心满意足地蒙回被子,安心睡觉。
      拗不过二师兄内心又怕三师兄的卞乐奇只好哑巴吃黄连把苦全咽下,一挥手挥散满脑愁思,不就是挤一晚吗?又不少块肉……缩回手接着睡。
      “二师兄,你往旁边挪挪,太挤啦……”
      “我旁边是三师兄!你往你那边挪挪!”
      他那边是谁?卞乐奇转过头,想了想。想不起来。反正不是大师兄三师兄这样厉害的角色,于是,他很理所应当地往旁边挪了挪。卞乐奇的旁边,赫连翾……

      这一晚,亚历克斯一连做了好几个很奇怪的梦……

      一个小男孩。一个四五岁左右、文文秀秀的小男孩。站在黑暗里面,他的面前。
      他的眼睛很亮,很有神。熠亮的眼瞳像汇聚了天上所有的星海去掉宇宙间距只留下璀璨的光芒汇聚成的眼瞳。这双眼睛……隐隐地,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他记不起来了……
      没有时间让他细想,场景一变,那个男孩出现在了一个古雅书房的角落梅瓶旁边的电话旁,他双手紧紧拿着话筒,聚精会神听着电话里的内容。
      那双眼睛依旧灿若星海……

      屋子里的一切都是失焦,唯独窗外的花很清晰。——古雅的木窗外,盛放的合欢花在摇曳……

      “妈妈……”
      那个男孩轻声地叫道。
      他没有听见前面的对话,但他潜意识里前面有一段对话。但他并不知道前一段对话讲的什么。
      “**,你现在还小,分不清楚是非对错,所以,你要先听爷爷的话,看爷爷怎么分辨是非对错,渐渐就学会了怎么分辨是非对错。并不是说你说的话就是错的,勇于发表自己的观点就是好样的。到你长大,懂得是非对错,你就不用顾虑别人的看法,只听自己的想法,按照自己的理解、自己的心,不用去想别人认为它是对是错,按照自己的看法去做就好了,妈妈永远支持你……”

      电话里是一个很温婉的声音,四分温柔三分活泼还有三分典雅。不是一个听了就会难忘的声音,但是一个难忘的女人。
      ——他能从声音做下判断,那是一个让人难忘的女人。不管你见没见过她的人。
      不是所有人理想中的那种女人,但是,是所有人见过都会向往的那种女人。
      然而……他却还是想不出这样一位让人难忘的女人所生的那个让他感觉似曾相识的儿子究竟是谁……

      那个孩子拿着电话拿了好久好久。他只简单地说几句话,剩下所有的时间都安静地听着电话那头那个温婉的女人对他的教导,直到太阳落日,直到场景模糊,他仍倔强地紧握那台电话,仿佛要握到世界虚烬。
      他的眼睛依旧很亮,依旧亮如星河,倔强地想要一字不落地记下那个女人说过的每一个字。但他记不来,就是记不起来,那是谁?那么一双让他熟悉的眼睛,那么一副坚持到底的个性……

      场景突然一变,又变回了黑暗里。那个男孩没有长大,一样的身高,一样的体形。但他这次对没有面对他,而是背对。
      一片黑暗里面只有一个背影。他看着这样的背影看了很久。
      突然,他发现,那个背影在颤抖!害怕、颤栗、不住地颤抖,又要强、倔强、拼命地抑制。
      看着这样的背影,那个人的名字马上就要呼之欲出。
      ……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出那几个字,场景突然一换,换到了一处公园。

      前面,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亚洲男人。西装、西裤,但外套被剥了下来。
      头垂着地,腿跪在地,但是眼神镇静又坚决。身旁的枫叶似血而静立。
      他的左右两边,各站了一个人。
      离得不远,就在旁边。半米不到的距离,像扣押的jingcha。
      他看不到全身,只看到半节腿。
      视角移动。朱红的木桥,澄澈的湖水流过,视线定格处,半截笔挺的西裤一双锃亮的皮鞋,旁边,是半截穿着黑色丝袜的细腿和一双闪亮的红皮高跟鞋。
      睡梦里,他隐隐感到自己皱了一下眉。
      视角又发生转动,再次转回到跪在地上那个男人身上。他的后颈,赫然地架上了一把清亮的武士刀。血红的枫叶在他身边静谧不动。
      他的直觉应验了。但梦外他的眉头蹙得更深了。——这个画面,究竟是什么?
      那个男人没有恐惧。
      非常地有种!
      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他还是镇定地睁着双眼,沉默地等待。等待刀落的那刻。他的神色似乎在说,他已经接受了一切。他的战败,他的被抓,他的处死。像一位武士……
      手起、刀落,头颅滚地。
      洒下的血和地上的枫叶同色……
      掉落的头颅半边脸着地。脸的另一边,朝向这边。头颅上的表情,仍然完全保持了等待落刀的那刻表情——睁眼,凛然,没有一丝的畏惧。长刀落下的那一刻,他都未曾懦弱。
      来不及敬佩,突然,景象开始剧烈地晃动。上起,落下,上起,又快速地落下,像被上下晃动的摄像。
      晃动之间,那个穿着皮鞋的男人信步走到头颅旁边,一手捡起地上的人头。一双异常白皙修长不像亚洲人的手。和他异常笔挺考究不像亚洲人的西装一样。
      俯身显现的西装,和下身的西裤一样,笔挺、熨帖、没有褶皱、没有血迹……
      那个人拿起人头之后做了一个斩决的手势,转身。五秒之后,猛然漆黑,所有景象全部消失。

      之后,他在梦里挣扎了好久。
      溺在没有边际的黑海里,上浮又下沉,上浮又下沉,不断呛水,不断地窒息,又不断地清醒。想清醒却又醒不过来……
      不由自主的情景下,他的脑子却异常理智。他反复地在脑海回想那个场面。
      浅蓝的西装。——90年代日式的西服!
      表情顺从、坚毅的亚洲人。——日本人!
      红枫的渲染。——好一个典型的和风场景。
      武士刀,斩首,笔挺的西装,锃亮的皮鞋,修长的白人的手……
      能和这个全部联系起来的,他只想到一个。
      北条长田的失踪!
      想出这个答案,令他立马从梦中惊醒!

      他睁开双眼没有目的地望着头顶木制的天花板,拿出右手疲惫地覆在额头。
      他为什么会梦到北条长田?他有见过北条长田?——他没这个印象。他不记得当年报纸上有没有刊登过北条长田的照片。但他很清楚,他确实没有见过北条长田的照片。他为什么会梦见北条长田?
      如果那个男孩真的是竺以研。他又为什么会梦见竺以研?竺以研和北条长田的失踪有关?北条长田出事的时候他大概只有四岁!他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转念一想,他就把这当成是旅途劳累做的极其无厘头的噩梦。他呼出一口气,将头转向了一边。然后,他就看到了竺以研的那张脸……不是在隔壁,而是在旁边,完完全全无比清晰的一张脸!他整个人都惊悚了!他昨晚跟竺以研同床共枕……不对,是比肩而眠……差不多算同床共枕了!
      他人一惊,就打算掀被而起,夺床而出。但手一握住被子,他又被眼前那个睡得无比安稳的竺以研吸引了视线,不打算这么快就起来。——他起来,难保他不会醒。
      他讨厌竺以研,但他却不介意花一段时间仔细观察竺以研的睡脸。虽然,是在“同床共枕”的情景下;虽然,看的还是他的睡脸,有点偷窥的嫌疑。但他不在乎。因为他没有醒。也就是说,竺以研醒没醒这点很关键。他才不打算跟他目目相视大眼对小眼。这有一种斗鸡的嫌疑。
      因为,他对这个人,总是太不了解……
      他讨厌竺以研,除了初次见面的那个侧头,很大一部分就是他看不透他。他讨厌他这种高深感。他更讨厌他居然看不透竺以研这点。每个人长时间相处都能被看透,为什么竺以研就看不透?为什么竺以研的这种看不透不是那种包成一个球将自己密不透风地围在里面的看不透而是那种身居高山远如浮云的捉摸不透?他并不认为竺以研是一个特殊的人。没有人能逃离世间运作的真理,如果有,那就是那条真理还没被发现。
      他上下打量着竺以研。
      竺以研是侧着睡的,右脸抵在伸在被外微微作拳的右手上。虽然是侧着身睡,但意外的是他居然是完全笔直的,没有一点弯曲,跟块侧放的木板一模一样。
      这个人,一点不缺安全感。
      ——他想到的第一点。
      即便是连睡觉的姿势也端端正正,但此刻的竺以研却显得格外的安静,没有一丝的危险感,跟投身进来在空气中静默流转的阳光差不多,能融为一体。
      竺以研的肤色,其实,不怎么白,也不怎么黑,暖阳的颜色。但他记得,他上初中的时候长得还是很白的。好像是因为高中别人的一句调侃,故意天天打羽毛球晒黑成这样。——这家伙并不喜欢别人夸他长得白。亚历克斯斜眼。就好比夸他长得白就在暗讽他很柔弱一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竺以研很玻璃心。玻璃心的来源是他很大男子主义。所以,以后选择嫁给他绝对不是一个值得祖宗十八代都出来庆祝一番的决定。因为竺以研说一不二,还不能讨价还价。
      五官坚毅,长得并不怎么秀气,倒是英气十足,像个男人。——因为这就是他的追求嘛。亚历克斯在心里吐槽道。总不见得他喜欢别人说他长得漂亮还很适合做他老婆。不过,遗憾的是,因为天生骨架就小,身高也矮,又披着“学霸”的头衔,加上书香世家潜移默化沾着些书生气让人很喜欢形容把他成清秀,但准确地形容,应该是俊秀。
      此时,这样的肤色,这样的气质,配着纯棉的白色T恤睡衣,没有了固有的煞气,确实是顺眼、平凡的安静。
      他不讨厌这样的竺以研。可惜,他还是那个他所认识的竺以研——睡梦中,他微微蹙紧了眉头,连拳头也慢慢紧握。紧蹙的秀眉背后,夹着隐隐的倔强和不服输。——他还是平常那个一脸严肃正经死板一定跟他死磕到底令他终身难忘的竺以研。不管不同时刻人会不会与往常不同,竺以研依旧还是竺以研。即便那个时刻一脸温和、让他一不注意就冠上“人畜无害”的标签,但下个时刻,他还是会变回那个冰冷固执的竺以研。不过,不是这样的竺以研,他也不喜欢,可能某种程度上更讨人喜欢,但他会不屑一顾,一掠而过。
      没有实力的竺以研,不做对手的竺以研,再也不站在山顶蔑视他的竺以研,就再也没有让他有追逐的动力和侧目的欲望。那样的人,对他而言只是一个路人。虽然,非常的顺眼。
      想到这里,对面的人眼一睁。睁眼的瞬间,白昼屏退,星光骤然聚汇。不过,有点暗淡。是他的错觉吗?但下一秒,似乎立即意识到了躺在他对面的人是谁,眼睛一眯,利光一闪,火力全开,又变回了以往的竺以研。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跟竺以研较真的一天。他嘴角,微微勾起。
      正当他无比满意这一天的开头的时候,脚下什么东西一抽,他的脚顺势就和棉被真情相拥,他的脸顿时一黑,所有的好心情顿时屏退。
      他的脚昨晚是架在竺以研身上!
      他居然到现在才察觉!
      刚才看竺以研看得太入神了?
      该死!
      冷静下来,不打算去想,然而却忍不住去想。竺以研笔直地平躺在床上,没过他的床位,那他的脚……
      亚历克斯整张脸都黑了!是他自己架过去的……
      正对着竺以研,正在想怎么处理……门“唰”的一声就被推开了,傅筠婧、傅筠暖立在门边,前者的手里还握着没有放开的门把。他的眼睛往前瞟了瞟,他和竺以研还保持着面对面的姿势……脑袋立马空白,想都没想就坐了起来,竺以研一掀被子,同步同时坐起,随后,一秒未顿,掀开剩余的被子,起身,走了。行云流水,滴水不漏。只留他独自坐在原地,尬然一笑,面对着一个意味深长一个有些兴奋的四道目光,空气中似乎还能听到某人“哦——”的一声,仿佛他昨晚真的把竺以研睡了一样,一抬手,抵额,身心俱疲……他这辈子都别想摆脱被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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