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相遇、相见，深宅、疑雾（4） ...
-
日*本。镰仓。
大巴停好，他们陆续地从车上下来，在门前的空地站定。
抬头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扇日式传统的带檐木门和一道绵延漫长的白墙，然后是一幢庄严大气的高屋。
日式的味道，像高汤一样的浓郁……
一走进门，眼前突然豁然开朗。高屋不见了，前面只有一幢低矮的一层式雅致木屋，四四方方，没有回环结构，孤然独立。空间，似乎也开阔了一倍。
院子非常宽阔，没有日式庭院的点缀十分地简洁。一坛坛紫阳花间隔有序地摆满各处——门后，墙角，屋边。清一色的紫色。每坛只留三个花球。盛放的紫阳花，饱满的花球，青绿的阔叶，在热风中，恬静地恣扬。
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感觉和想象中一般的日式宅邸不太一样。
北条早惠子并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往前带路。
傅筠婧、傅筠暖、麦菲等都惊讶地环望四周，竺以研、亚历克斯两个更多的是在观察和思考，赫连翾像在游览，谋清是熟视无睹，反正怎样他都无所谓。柴譬祎看过了，所以没多大感觉。
正当他们东张西望地往前走，忽然，前方传来一声非常开心地喊声“晴——”，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哒哒哒”地板即将踏裂的未知巨响，他们把视线转向前面，木屋的深处以惊人的速度快步跑出一个和服少女，身穿一件青底银纹短和服，一头短发，脚上一双红带木屐，洋溢着一脸明媚的笑容。一踏上木制屋廊，如鲤鱼跃龙门般跃起，高超屋檐。一行人目瞪口呆，眼珠差点落框。这个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她脚上穿的是四五厘米高的木屐，不是平地人字拖！连北条煦晴见到这一幕揣兜潇洒的身影都微微一怔，嘴角惊愕地抽搐。不过他的是，没想到会有这一幕，而不是，惊恐她的一系列高难度动作。似乎他对她做出这样的动作已经习以为常了。
就当众人都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两片屐齿稳稳地落到地面，她居然安全着陆！
双脚一落地，她又开始大步快跑，两米处又一个飞跃，以抛物线的轨迹落到了北条煦晴的身上，一把抱住了北条煦晴。
穿着木屐，还能跑成这样，未免太６了吧？傅筠婧吓得不浅，服得差点送上自己的一双眼珠以表惊叹。
北条煦晴当场愣住不能动弹，愕然地眼睛发直。那个女孩挽着他的脖子，就开始嘟起嘴目无旁人地不住地抱怨：“晴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一个呆在家没人陪我玩快要无聊死啦！我想出去找你，芽香她不许我去。都怪你，走了，还把昭理酱也带走……”她突然一顿，似乎想起什么，伸出脑袋，“让我看看靖水龙家的人都长什么样子……”她从北条煦晴肩上伸出头，眼睛正好对上傅筠暖的视线，一眨不眨地看着傅筠暖，被看的傅筠暖紧张得一头大汗。
这是……什么情况？傅筠婧心里问道。未婚妻？
只见北条早惠子脸一黑，秀眉一锁，叫了一声：“爱春！”然后，压声训斥道，“客人面前，不得无礼。”
那个名叫“爱春”的少女听完立马听话地从北条煦晴身上下来，站好，垂下手紧贴着身体，低头应道：“是，o ne e sa ma（姐姐大人）。”
哦！小姨啊！傅筠婧顿悟地喊道。
北条早惠子垂手于腿，面无表情地介绍道：“这是令妹，北条爱春。”
北条爱春随即把手在后面一挽，向前一倾，脸上仍旧溢满不灭的笑容自我介绍道：“konn ni chi wa（你们好），我是北条爱春。”
有点可爱。是个元气少女。傅筠婧听完她的介绍，觉得。
亚历克斯嘴角不由地一扯。北条壬阳，北条长田，北条早惠子，北条爱春，北条煦晴。阳、田、早、春、晴……北条家是……农作不好……吗？取的名字都跟农作有关，祈求风和日丽上苍保佑来年丰收？
赫连翾的眉头微微一蹙。他注意到的是，这个北条家三女看起来要比北条家的外孙还小。为什么？
北条早惠子并未把这段风波看在眼里，继续向前走。
走了几步，傅筠暖不解地问道：“为什么现在还有紫阳花？”大师兄不是说过紫阳花是在六月开的吗？大师兄的话是不会错的。
她这么一问，傅筠婧才想起，她刚进来的时候也有这个疑问，只是被北条爱春的惊悚出场给打断了，忘了。
“这是长田先生为晴的降世特别改良的。”白川柚玉说。她道，“晴少爷出生在六月下旬，紫阳花即将凋零的时节，长田先生感叹晴少爷一出生就在这个凄伤的时期，遗憾晴少爷看不到标志镰仓的紫阳花盛开的场景，由此，特地为他延长了一个月的花期，直到七月底。”
“这也可以！”傅筠婧诧异。
“延续花期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亚历克斯风轻云淡地解释，似乎对此，他已经习惯成常事。“在温敏斯特，女王花园里面，有一种‘冰生红梅’，夏天也能开花。而且——改花期，早就成了驯龙家的日常消遣。”他无语地一耸肩，“他们一闲着无聊，改花期。”
“其中，‘冰生红梅’，就是最出名的一例。”麦菲站出来，竖着食指道。随即，想到什么，兴奋地一抖身体，“对了！你们到英*国，我就带你去看！冰生红梅，简直是温敏斯特的一处奇观！必看之物！”说着，麦菲又振奋地抖动起身体，全身肥肉再一次疯狂地晃动。“它们会让你再一次认识世界……哦，不，是驯龙的世界。”
“嗯。好。”傅筠暖脸上泛着轻柔的微笑，直视着麦菲应道。
而傅筠婧在心里吐槽。在没看到驯龙世界的狂野之前，她已经见识到了驯龙人的狂野。箭头，麦菲。
“但为什么都是紫色的？”吐槽完之后，傅筠婧回神过来，立即转头蹙眉边看着摆放四处的紫阳花边问。她觉得，里面有问题。
“长田先生为晴少爷改良的就是紫色的紫阳花。”白川柚玉答道，“紫阳花虽然被称作‘紫阳花’，但紫色，在紫阳花里却很少见，多数，都是蓝色的。长田先生特意选中紫色，就是为了表示晴少爷的与众不同。所以，在北条家，紫色的紫阳花也代表晴少爷。”
“那满园摆放紫阳花，是为了纪念他的出生吗？”在别人都赏着花以为话题到这里就已经终止的时候，竺以研侧目出神地看着一旁竖立在晴光之下的紫阳花突然问道。转侧的头，让人看不见他此时眼神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深沉和复杂，所以也没人感觉到他思考的，其实远远要比其他人表面上看到的所思考的多得多。
但亚历克斯却觉察到了。他没看见竺以研的表情，但敏锐地感觉到，竺以研问的这个问题背后带着不浅的深意。但他却一时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深意。
白川柚玉微微一怔，似乎她没预料到他们会提这个问题，又或者，是她多想了。转头也去看那些盛放的紫阳花，眼神空洞，模棱两可地道：“算是吧……”
但亚历克斯又一次觉察到，不是。
竺以研想问的究竟是什么？
他们在聊紫阳花的意义，漫步游览的傅筠婧却有一点想不通，思索着问：“长田……先生是？”
白川柚玉答：“北条家的长子，晴少爷的舅舅。”
闻言，亚历克斯猛然想到，北条长田失踪十七年，北条壬阳现在却满院摆放当年北条长田改良的紫阳花，他不——睹物思人吗？
不是！
他顿时想通。这花，不是在纪念北条煦晴的出生，而是在——悼念自己的儿子！又或者说，是铭记——耻辱。
而一旁的北条煦晴听到他们提起这段往事，脚步也不由地放慢，眉间神色杂乱，似乎他并不知道，自身究竟是怎么面对这段往事、面对那个人……这一表情，被旁边走着的安原昭理捕捉到了，他沉默地目光一黯，忧然地冥思。
北条早惠子似乎全然忽视了后面他们的对话，脸色依旧如霜毫不动容地径直把他们往木屋里面领。
进了一间偏室，北条早惠子左手搭在右手，敛眸冲他们微微一颔首：“请现在这里稍等片刻。晚宴开始，下人会带你们去见父亲大人。你们的行李，我已经叮嘱下人送到你们要住的地方。身有他事，深感抱歉，先行告退。”
虽然嘴上说着抱歉的事，但语气、表情都看不出任何抱歉的意思，漠然地仍如枝上的冰雪，遥远、不可伸及。不过，他们已经感到习惯了，或许北条家的二小姐，北条早惠子，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北条早惠子说完之后，冲众人微微一欠身。直起，便转身离去。转身的时候，眼睛的余光一扫北条煦晴和北条爱春，北条煦晴、北条爱春、白川柚玉、安原昭理四人全部跟着她出去，其余的下人也退至门外，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一行人。
北条早惠子走后，亚历克斯皱眉思索，下意识地在房内踱起了步。
他眉头紧锁，思索，为什么竺以研能提出刚才的那个问题，他为什么会知道紫阳花并不只是象征着北条煦晴的出生，难道他感觉比他还敏锐。想到这里，他又心里很不服气。他明明知道北条长田十七年前失踪，却没意识到北条壬阳摆了十七年北条长田改良的紫阳花不单纯带有一种用意。
他丝毫没考虑过，竺以研提出那个问题可能只是个偶然。在他眼里，竺以研惜字如金，每个提出的问题其中都有绝对的用意。但竺以研提出这个问题是不是个偶然，那就要问本人了。
正当他刚刚转过半圈还要继续踱步向前余光突然瞥见，前面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一个小孩字。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布裙的小女孩。两三岁左右，头发有点长，到肩，没扎，看上去有点邋遢，可奇特的是，衣服却很干净。
他微微一蹙眉。北条家的人？随后就发现不对。她在一个男人背后，咬着手指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男人，似乎，在期待他转身看她。
其余的人也注意到了那个小孩子，围了过来。柴譬祎反射性地转身，就看了那个女孩。那个小女孩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柴譬祎，与此同时，看到了她的柴譬祎也愣在了原地。
“欸？这是哪来的孩子？”卞乐奇东张西望地大声问道。是北条家的吗？误打误撞走了进来？“她是不是迷路了？”他依旧看着四周，试探地问道。“我们要不要送她回去？”
他觉得没必要。亚历克斯跨步上前。柴譬祎明显认识她。
那孩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仰着头吃吃地看着柴譬祎。柴譬祎也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神色复杂。
他为什么神色复杂，因为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偶然，还是故意？他还没反应过来要怎么去做。
“妈妈……”
突然，那小女孩愣愣地软软地喊出两个字。
嗯！？
众人惊呆。什么情况？幻听？
第一个忍不住的是麦菲。猛地上前，一脸吃惊地说：“什么！？牧牧，这是你女儿？你居然有女儿了？”
她也不思考这其中的可能性。柴譬祎下意识地额角抽搐。
“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卞乐奇手指那小孩，问。怎么看都不像！
亚历克斯、竺以研、谋清站在一边，被动看戏。
她缓缓地把头仰到最高，仰到不能再仰高的位置，用小孩独有的纯净黑亮的眼瞳一移不移地呆呆地凝视着柴譬祎，又软软地叫了一声：“妈妈……”
柴譬祎这回是彻底嘴角僵硬。鬼知道他离开半年，她怎么还记得他叫“妈妈”？他真的很想把某人抓出来踹两脚。发的什么疯？闹的哪一出？
但周围的都是刚刚认识，他不好意思马上发作。只能站在原地，克制自己。
她歪头，不解，为什么妈妈不理她。
柴譬祎闭上眼，深深呼了一口气，竭力地压制内心排山倒海的怒气。心里大骂，这么多人面前，发什么神经？脑不脑残。非要全世界都知道他认识他？想干什么？
柴譬祎真的很无语，某人的这种，遇见谁都要向谁宣示他们是分舍不开的好兄弟这一出。而且，还带着歧义。
他真的超想一脚踹过去的。
而某位罪魁祸首站在最外围，脸上没有表情，眼神熠熠地盯着柴譬祎，等待他的反应。
她看妈妈还是不理他，突然，嘴一耷，看着柴譬祎的眼睛泛起了水光，努力地忍住不哭，又试着叫了一次：“妈妈！”因为委屈，音调比之前提高了一分，尾音也明显上扬。
看着她强忍不哭一脸委屈又不相信再试一次来的样子，柴譬祎心软了，管什么他们怎么看他，马上蹲下了身，手背轻轻擦去她眼角沁出的眼泪，然后一把抱起，原地碎步，温柔地哄道：“不哭不哭，莘恩不哭……”
她把下巴抵在柴譬祎的肩上，肉嘟嘟的脸颊立马像汤圆一样垂耷了下来，小小的嘴巴紧紧地抿着，似乎还非常地委屈他刚才不理他。可能是太小，一时消化不开来自最亲的人的故意冷漠和不理，即便是后来给了补偿。
“她真的是你的女儿呀！？”见状，麦菲不可置信地大喊。
亚历克斯无语。概率有几成？
莘恩抱着紧紧地抱着柴譬祎的脖子不松手，柴譬祎仍原地碎步地哄着他，一边怒不可遏地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个远远观望计谋得逞的脸上都快压抑不住笑容的某个脑残。
“不会吧……”听了麦菲的疑问，卞乐奇也不敢置信起来。长得这么一脸正义的人，居然——已经是一位单亲爸爸了……？
“应该，不是吧？他这么年轻，应该不会是单身……”应结晨习惯性地出来打圆场，可是说到后面，他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爸爸……还是妈妈？结果，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了那个最常规的，“……爸爸吧？”
当然了。傅筠婧当然不信。柴譬祎的样子就不是。根本不会是不靠谱做单亲爸爸的料儿！更何况，做的不是爸爸，而是妈妈！何况，怎么解释，这个小孩一瞬间出现的事？
莘恩终于缓和了伤心，松开了一些手，把头慢慢地埋进他的胸前。柴譬祎低头看了一眼缓冲过来的她，摸她头的手慢慢放慢速度，为自己辩解道：“不是！”
因为窝了满肚子的火，语气并不是很好。
他真的一点都受不了某人的脑残！
看牧牧的样子就不是。他怎么可能会乱来，现在就成了单亲爸爸？而且……还是妈妈！？更何况怎么解释，这个孩子是怎么一瞬间冒了出来的？
“那他是什么？”麦菲从震惊中出来，木讷、地问。
“龙。”竺以研回答。
亚历克斯陡然一怔，转头去看竺以研。他惊奇于竺以研的辩解，但其实，竺以研的这一句话没有丝毫解围的意思，他只是单纯地在陈述事实。
“谁的龙？”傅筠婧立即问道，并转头去找所有者。
——这也就能解释，她为什么会凭空出现的现象！因为，她本来就在他们随行的某一人身上！
听竺以研说完，应结晨才发现在那个小孩的头顶两边似乎都有一个白色圆形的固体，他小心翼翼地凑上去，把它从她的头发里拨开。
那是，没长开的龙角！
真的是龙诶！
另一边，竺以研缓缓地转头，把目光移到了站在最后面的赫连翾身上。众人也随着看向他。
“爸爸！”她开心地喊了一句。
真相大白！
赫连翾计谋当众被揭穿，站在原地尬然地一笑。柴譬祎瞪向他的眼神，已经恐怖到想立刻把他撕了。
“你们俩什么关系？”卞乐奇反应过来，立即大喊。他此刻肚子里满是问题，例如，她是赫连翾的龙，为什么赫连翾来潜龙观这么长时间他都没见过，例如，大师兄怎么知道她是赫连翾的龙他都没想过她会是赫连翾的龙，诸如此类的。但是，他做的比想的快，嘴巴完全没跟上意识，马上说出口的，就是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没什么关系！”柴譬祎原地抱着莘恩太累左右走了几步，没什么好脸色地说，“他养的龙，他教的喊‘妈妈’，跟我，没什么关系！”
卞乐奇也意识到了柴譬祎此刻快要气炸的心情，虽然他不知道柴譬祎之所以会这么怒发冲冠发自于赫连翾的三番四次地“宣告”活动，但觉得柴譬祎现在的眼神实在太恐怖了下意识地移了两步跟他保持距离。
“一场乌龙一场乌龙……”应结晨站出来打着哈哈，说道。
少了根筋的卞乐奇也释然地哈哈大笑，摸着脑袋，“差点就惊悚了……还好还好……”
像柴譬祎这样，他倒真没想过会是同性恋什么的。看样子，就不像！表情这么明显！
真的是……这样吗？亚历克斯和傅筠婧不约而同地眼睛一眯，在心里问道。
还好，误会消了……傅筠暖开心地庆幸。她现在全部的注意都在莘恩的身上——她好可爱！她站在柴譬祎的背后目不斜视地看着她。想摸摸她，但她和翾翾不是很熟，不敢就这么摸她，怕翾翾生气。只是时不时地冲她眨眨眼睛，逗逗她，看她直直地疑惑地看着她，她开心地心里放起了烟火。
而谋清，小孩子的把戏，他不屑一顾。更何况，还是这个没心肝的小子的把戏。哼！
然而，谁都没发现，站在一旁看着柴譬祎抱着莘恩的赫连翾，嘴角弯得意味深长。貌似，虽然败露，但是奸计依旧得逞。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相遇、相见，深宅、疑雾（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