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龙记年》尚玖梁

67、相遇、想见，深宅、疑雾（3）

　　北条早惠子坐在最前面，后面隔了两排、另一边是北条煦晴和安原昭理，白川柚玉坐在他们的后面。再隔了几排，是谋清——两边都是北条家，他宁可坐在儿子这边，也不坐在北条早惠子这边。后一排，竺以研和西浣分坐左右——反正两个人也互不相让，并排是最好的决定。应结晨喜闻乐见地和卞乐奇坐在了一起，赫连翾和柴譬祎，麦菲很善意地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好久不见的老友和他们隔了一个过道，傅筠婧这次终于想起妹妹和她坐在了一块儿，而且还是较后的位置，没跟亚历克斯前后，凯尔最后。
　　一路上，车厢内大部分时间保持安静，但后面偶尔会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到了，跟你奶奶说了吗？”柴譬祎寒暄地问。语气平平，但平淡中夹了几分关心，他担忧，赫连翾的奶奶在惦记。
　　“没有。”赫连翾回，轻笑一声，“我刚下，哪有时间跟她通电话。”语意和笑意中明显地掺着几丝“你是不是笨”。
　　柴譬祎质疑。“她真的知道你去欧美了？你没骗她？”
　　赫连翾嗓音里的笑意更浓了，似乎心情更加愉悦了。“她知道。我爷爷和奶奶可开明了！哪像你爸？”
　　柴譬祎顿时黑下脸，语调冷下几度，转头瞪他的眼里带着明显的不满和怒气：“干嘛提到我爸！”总拿他爸出来开玩笑烦不烦？
　　但过后，觉得这样回话有点小心眼，又问道，“他们身体还好吗？”
　　经过那样的怒瞪，赫连翾还是没有吸取教训嗓音里的笑意仍是没减：“这个，你之前在电话里就问过啦！”
　　都是些寒暄的礼貌话，居然都被这么猪队友尬聊，柴譬祎这次彻底怒了，懒得理身边的这个脑残，拿出手机开始玩手机。看他不理他，赫连翾又戴罪立功地回去哄，柴譬祎都懒得理他。赫连翾这个人就是贱……
　　但不理他一会儿，他又觉得不太好，不过是几句答不对题显得他脾气大，看赫连翾哄了一会儿，又开始跟他聊，瞎天扯地地胡乱聊。他和赫连翾相处一向如此，不抓点什么跟他聊，他又说他冷落他，然后就开始抽风。没有别人，他就随心情，爱理不理，但是现在人多，都是认识的人，他还不想赫连翾发起脑残来闹得太难看。

　　听到旁边他们在讲话，傅筠婧默默地把视线移了过去。
　　柴譬祎他们就坐在竺以研的后面，一转头就能看到柴譬祎的脸。
　　刚刚她以为柴譬祎是无关的人没有仔细看他，现在刚好是机会可以观察他。
　　赫连翾的青梅竹马，柴譬朝的儿子，英*国留学，访欧助导……这些都让她对他产生了好奇。这个家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她其实之前没怎么见过柴譬祎。因为她不喜欢龙亭，现在也还没到继承家主的年龄，所以每次去龙亭都会翘掉，师父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概是因为爸爸的缘故……所以，她没怎么见过柴譬祎，就像她之前也没见过赫连翾，但是名字都听过。和大师兄一样，都是因“帅”出名。只是之前她都不感兴趣，再怎么帅也帅不过三师兄，再怎么好也好不过大师兄，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不得不承认，柴譬祎确实帅。对她来说都已经不算是一种小帅的程度。
　　他的帅，很奇特，是一种打了高光的帅。即便坐在大巴里侧脸出神，都有一种闪亮的特质。大师兄，三师兄，赫连翾都是帅，但都跟他不同。他们都是黯淡的帅，他是一种聚光灯打出来的明亮的帅，让人难以遗忘。像活在现实中的模特，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行走在生活中的照片里的模特。
　　于此对应的，他的身高和五官也很完美。身高很高。粗略打量，感觉就跟三师兄差不多，长得也和身高相配，一点也不弱气。剑眉星目，高鼻薄唇，尤其是下颌的轮廓线，饱满削尖，稍微一抬头，就是一幅拍的绝对成功的封面照。少女心请拿走，我不要……
　　感觉像很久以前在哪见过的照片里的coser。
　　很酷，但不冷。虽然和赫连翾是青梅竹马，但和赫连翾气质截然相反，良家妇男，没有一点花心轻佻的感觉，绝对完美安心的梦中情人。
　　可这样的人，却偏偏做了一个与自身气质牛马不相及的动物学家，傅筠婧在意到好奇，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你为什么到英*国留学？”前面，亚历克斯突然转过身，问柴譬祎。
　　傅筠婧微微一怔，随即恢复正常。看来，三师兄跟她有同样的疑问。
　　他是故意这么问的。因为，他要摸透身边人的心思，以便以后能够调配应对。
　　突然被这么一问，柴譬祎也不觉得突兀，他似乎早就想到他们一定会问这个问题。他眼眸低垂，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驯龙人要掩饰自己，做一份普通人的工作而不是与龙相关的工作。我喜欢跟动物相处，我喜欢龙，我不想假装一个普通人，我想做我想做的事情。国内没条件，所以我出国。”
　　“即便，这个选择附有代价？”
　　“嗯。即便这个选择附有代价。”

　　这实际上是一个很任性的决定。单单因为我想什么我不喜欢什么，所以，我决定了什么。但亚历克斯他懂，他也欣赏，因为，他知道那是一个需要勇气的决定，因为，当事者知道他要付出代价，并且，坦然地接受了那个最大的代价带来的最坏的结果——他，知道，他要走的是一条生命路。
　　柴譬朝是一个保守派。即便，二十年前他在场，听完慷慨激昂的发言之后，他仍选择做一名刻板的保守派，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守护那一城不思进取只求自保的懦夫。而中*国，跟西方一样，都不喜欢暴露自己的血统，喜欢用正常人的身份遮掩自己像在玩一场扮演游戏。唯一的区别是，后者是无奈，前者是习惯。在这样的环境下有这样的一位父亲柴譬祎仍选择去追逐自己的想法，追求自己的自由，并且，今时不同往日，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看似平安没有风波的年代，而是凶险遍地四面楚歌的时期，他还有这样的勇气反抗自己的父亲选择自己的道路，即便，前路危机四伏防不胜防稍不注意就会命丧黄泉。那，是一个可敬的选定。
　　这样的一份勇气，他敬佩；这样的一份心性，他欣赏。
　　他抿唇，微微一笑。看不出来，他是一个有趣的人……
　　“说得好！”亚历克斯鼓掌，赞道。“如果一百年前驯龙人跟你有一样的想法，今日的局面就不会这样，龙类的科学就不会这么落后。”
　　“那你，参加这次访学，是为了帮我们？”
　　正当中间产生间隔柴譬祎思考该怎么回复这段夸赞时，亚历克斯突然又开口问道。
　　这是一句试探。有两层含义。
　　“嗯。”柴譬祎点了一下头，回道，“是为了帮你们。”但却并不接下去说明是“怕你们不熟悉环境语言不通来帮你们”，所以，他回答的是，背后深含的那层含义——“怕你们遭遇不测来帮你们”。——他听懂了，他的试探。
　　收到柴譬祎的回复，猜出你和赫连翾立场不同的亚历克斯转回头，目视前方，不禁喃喃地感叹道：“你和你爸，是不一样的人……”
　　一个是逃避现实，权利阻拦；一个是面对本心，支持相助……
　　听到这样的评价，柴譬祎隐隐一动——他所追求的，就是跟他爸不一样……但听后不禁一怔：“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他潜意识自动认为，亚历克斯完全地知道二十年前发生的事和现在所有的状况。
　　他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么多！
　　亚历克斯不在意：“从我家那边了解到的。”
　　更准确的说，是三年前参加过那场会议，裘德给他科普的。他不知道裘德这么做的用意，但他继承家主后会用得到所以他照盘全收。
　　“是啊，你是西尔维斯特家的人……”
　　柴譬祎不禁喃喃自语道。
　　说到这个，柴譬祎才想起他是谁。在他之前的印象里，他一直都觉得他知道不会这么多……果然，西尔维斯特家的人就是西尔维斯特家的人。不管怎么放权，都对局势了如指掌……
　　果然，了解一些事情还要通过对话。他以前通过别人的聊天联想错了很多事情……

　　旁边，柴譬祎和亚历克斯在对话，赫连翾靠在墙边若有所思。他还在想柴譬祎回答的第一个问题。别人都因为柴譬祎是单纯地抗争自己平庸的人生是一个有胆识有想法的人，只他知道，他当年为什么会做下那个决定，他为了那个决定又做出了什么……
　　出神思索的人不只赫连翾一个，还有竺以研。他低眉沉思。他在思考，亚历克斯为什么要这么问……

　　接下去的路上，傅筠婧一直在看窗外的风景。她并没有疑心过亚历克斯刚才的举动，大概是她潜意识里就觉得他做的都是对的决定，在她的眼里，只有亚历克斯精心营造的平静，所以她才闲的无聊看沿路的风景。
　　沿路的公路很干净，一眼望去都是灰色的水泥路。还在东京范围之内的时候，车很多，人也很多。出了东京，到神奈川之后，车流量明显地减少。
　　路上的车和中*国很不一样，大概是支持本国品牌的缘故，都是四四方方小小的日*本车，道路也相对较窄，即便是单单看马路和上面的车都有种强烈的异国感。
　　提到神奈川，她曾经看过，横滨是来日*本不可错过的第四名城，可惜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去看。
　　窗外的风景飞速而过，她看得太久，盯的眼睛都累了，缓缓地把头转了回来。一转过，余光就瞥见了最前面的那个位置。
　　那是北条早惠子坐的位置。
　　虽然看不到北条早惠子的人，只露出了一小部分的发髻，但是她还是能够根据她对她的第一印象想象出来，北条早惠子一定端正地坐在位子上，背靠在椅背，双手叠放在膝，即便是轻松的坐车，也庄重地丝毫不松懈。
　　即便端正地一丝不苟，坐在这个大巴上，还是跟刚买菜回来的家庭妇女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可能是家里小有点的贵富太太。谁能猜得到，那个端坐在四十厘米宽的位子上的是日*本十大财阀北条家的二小姐？
　　傅筠婧莫名地觉得悲凉。虽然，他们大概是为了省能环保才选的大巴并没有什么苛待他们二小姐的意思，但实在是……身份不相称……也怪不得她现在分分钟想到《小白菜》。北条早惠子该不会很不受待见吧！？

　　前面的北条早惠子确实如傅筠婧所想坐的端正，但也并不是完全如傅筠婧想得那样。她双眼空洞，眉头紧锁，眼望前方在冥思苦想。
　　所有人都想不到，她现在脑中有两个人，而她现在在两个人谁到底才是她要找的之间摇摆不定。两个，看上去都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