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龙记年》尚玖梁

57、临行，起航（1）

　　喝完下午茶、从市北兜风回来，傅筠婧傅筠暖两个去房间放完衣服出来，一出门就遇上了应结晨。
　　瞧见应结晨一身神清气爽，笑脸明媚，一张脸上没有一丝乌云遮盖，一看今天就没有被重任蹂躏过，傅筠婧疑惑地问：“你今天没帮大师兄做事？”
　　应结晨愣了一秒，理所当然地回道：“没有啊！”顿了一下，想清了原委，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翾翾在帮大师兄。我下午回家拿了一下衣服。”
　　“奇奇呢？”傅筠暖从傅筠婧背后探出头，问。
　　“他也回家拿衣服了。说还要办点什么事，我就先回来啦。”应结晨说。
　　“欸？翾翾？”傅筠婧在一旁摸着下巴，仔细琢磨刚才从应结晨嘴里蹦出的新词，“赫连翾翾……这名字，取得不错。”她毫不吝啬地赞道。
　　应结晨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嘿嘿”地干笑了几声。——他也是随便叫叫，随便叫叫的。
　　西浣站在傅筠婧的旁边，随意地翻着手机。听见是赫连翾下午陪着竺以研做事，他心里有点微妙地蹙起了眉头。——这两人……
　　“二师兄！”
　　这边刚巧稍微静了一会儿，后面就传来了一声北方汉子般蠢萌的呼唤。
　　诶！说曹操，曹操就到。傅筠婧一挑眉。
　　卞乐奇大步流星地飞奔过来，一看西浣傅筠婧都在，对着他们简略地问候了一声：“筠婧筠暖三师兄都在啊！”
　　傅筠婧“嗯”了一声；傅筠暖注视着他的脸轻轻地点了点头；西浣从屏幕上抬起视线与他对视了一眼。
　　看到他们都作出回应以后，卞乐奇迫不及待地转过头问应结晨：“二师兄，我新换的发型，怎么样？好看吗？”手指着自己的头，直勾勾地盯着应结晨，求回复。
　　傅筠婧的目光应声移去。
　　原来他刚来的时候是一头金灿灿的小卷毛，现在拉直了，颜色也换了一下——换成了一种略暗类似亚麻色的黄色。比之前看上去要正经多了。
　　“你是不是傻，我们快走了，才换这么一个听话的发型？”傅筠婧忍不住吐槽。
　　三师父早就看着他那头小卷毛不顺眼了，巴不得抄起剪子一把剪完，他居然在他好不容易等到三师父忍到现在不把它剪了他们要出国出去浪了的时候把它给烫直了！傅筠婧暗自摇头。不予评价不予评价！他的智商……没救了。
　　卞乐奇原地愣了三秒。好像……是啊！
　　“那不是没时间去弄吗？”应结晨赶紧挺身而出给卞乐奇砌个台阶，让他能顺着有路可下。
　　“对！就是这样！”不得不说，卞乐奇绝对是在潜龙观这几周在他们的不断炮轰之下智商见长，现在能立马反应过来顺着应结晨给的台阶一路小跑而下。
　　看到这点，应结晨还是颇感欣慰的。要知道除了傅筠婧二师父对奇奇不断炮轰的“鞭策”，还有他孜孜不倦的教导之劳。但事实上，他刚才心里想的和傅筠婧说的一样——奇奇，确实有这么一点愣，只是他不会和傅筠婧一样直接就说出来，不管对于谁都一样，他喜欢稍微婉转，婉转地稍稍那么提一下，给人都要给三分面儿不是，何况，轰击的对象还是那个唯一跟他站统一战线的小师弟，他当然要护一护短，以防他葬身在了四师妹无情的炮火里面他又要孤家寡人。
　　一旁的西浣从屏幕上抬眼瞥了一眼卞乐奇新烫的发型，心里无声地评价了一句：这个，脑回路太长，要治治。
　　但脑回路再长，于实际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困扰。没什么内容的话，他一般左耳进右耳就出。即便是带着这位去欧洲，他也不感什么麻烦，他带着的坑队友的多了，多他一个不多。

　　另一边。
　　窗外传来说笑，房内，竺以研丝毫不为所动地拿起成叠的Ａ４纸立在桌面整了整，用订书机订好，包上透明书面，放到旁边的笔记本上面。
　　虽然他有笔记本，但他还是沿用高中时的习惯，把没有归整的笔记写在Ａ４纸上面，再进行调整整理。对此，傅筠婧还在背后吐槽过，他们打草稿都是有不要钱的纸就随便打打，大师兄倒是高级，用一毛一张的Ａ４纸打草稿，奢侈。然而，说是这么说，但看到那一张张皎白的Ａ４纸上一个个娟秀大气的字迹，不得不说，确实赏心悦目，要比他们随便打打要看上去好看多了。
　　虽然竺以研常备塑料书面，但也还是习惯把纸订好，外面的书皮只是用来防止折损，而不像一般人那样直接把纸放到书面里面用塑料夹夹好。可能，是因为他是男的缘故，不跟女生一样秀气面面俱到，他还是喜欢简单一点。
　　他全部整理好，转头对赫连翾淡淡地说道：“剩下的，我自己就可以。你去整理行李吧。”说完，还不忘礼貌地附上一个 “谢谢”，但跟刚才的一样淡漠。
　　本来，今天的事就是他一个人来做。赫连翾是自告奋勇过来帮忙。
　　赫连翾轻笑道：“不用不用。我本来刚来，行李就没怎么拿出来，也没什么好整理的。跟你一起弄完吧。”他如沐春风的笑容配上他与生俱来温柔的低音，听来简直浓情似蜜。但他除了想帮忙真的就没别的意思，至少肯定没打算要撩竺以研。——赫连翾这个人，天生就这样。所以，特别地容易招蜂引蝶，谁让他就是一丛柔情的百花丛呢？
　　“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竺以研冷淡地拒绝。
　　赫连翾笑笑，看出了他的执意也就不自讨没趣，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了。留竺以研一人，在书桌前继续仅剩一点的工作。

　　到了晚上，炸了。
　　九点半多快十点的时候，他们那群小的还在厨房闲聊说笑聊得不亦乐乎，茹清在一旁闷哼了一声，他们才意识到时大事不好，不用茹清亲自提醒一个个灰溜溜地跑回房间收拾行李。
　　“身份证、护照、钱包……该带的都带了吗？”茹清站在傅筠婧傅筠暖的门口，冷着一张脸厉声问道。
　　傅筠婧和傅筠暖两个在房间里手忙脚乱。明天出发太兴奋了，和卞乐奇、应结晨以及孟俞洁她们聊到刚才，自己的行李一点都没开始整。她们七手八脚地胡乱地往行李箱里塞进今天刚买的衣服。熬夜理衣服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熬夜理衣服旁边还有三师父在监督。
　　“秋天的睡衣带了吗？”茹清问道。
　　——他们要到伦敦，伦敦的晚上会冷，要带上秋天的睡衣。
　　茹清锐利的目光扫了扫她们搬出的衣服堆——内衣内裤都有了，但是……
　　冷声提醒道：“袜子拿出来了？”
　　——同样是因为伦敦冷，她们要带袜子。
　　“雨伞带了吗？”
　　——伦敦，雨都。
　　傅筠暖赶紧转身去书包里翻雨伞。翻到后，随手扔进行李箱。
　　“记得随身带。”
　　傅筠暖又忙不迭地抓起雨伞转身塞进自己随身的背包里面。
　　过了一会儿。
　　“鞋子，记得多带一双，可以替换。”
　　“厚的外套带一件，天气很冷的时候可以穿。”
　　“充电器充电宝都别忘了。电话随时保持通畅，师兄能联系。”
　　……
　　我靠！一翻喋喋不休下，傅筠婧终于炸毛了，起身，动手赶人。
　　“我知道了！你回去睡，我们自己能理！”傅筠婧上前关门。
　　茹清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手按住门，一脸的“不知道谁非拖到现在，我不在你们会理得好”的冷眼的样子。傅筠婧觉得她马上就要爆了。她们要去一个半月，东西多到令人发指，再不赶紧理完，她们就要通宵了！她还要在这儿唠唠叨叨，最后没带的东西肯定要比带的多！还有完没完！
　　傅筠暖蹲在地上看着僵持之中的姐姐和三师父。她的想法，和姐姐的一样的。
　　茹清从门缝中审视了一会儿旅行箱里的东西，感觉该带的都差不多带了，留在这里只会让她们效率更慢，于是松手，转身，离开。
　　看到三师父终于走了，忍了一肚子的气的傅筠婧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压下怒火，打算关门，想想还是算了，热死了，房间里还没有空调，开着透气。
　　转身蹲回到行李箱旁，看着满箱乱七八糟的东西，傅筠婧心累地感叹道：“真是no zuo no die！”
　　傅筠暖点头：“嗯。”
　　傅筠婧一听差点摔倒，她只是随口一吐闷气，要的是台阶，不是积极承认好吗？

　　从傅筠婧傅筠暖房间离开后，茹清又去了卞乐奇的房间。——其他人，她都不担心。她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刚来的、毛手毛脚的徒弟。
　　她站在门口沉声道：“身份证、护照，记得带上。”
　　卞乐奇立马不耐烦地道：“我知道啦我知道啦……”
　　卞乐奇也排除这种行为。他又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屁孩，出去还不知道该带什么？再说，他上初中那会儿，就跟同学一起到处蹿了，都不需要他妈来管！但即便很烦躁，卞乐奇还是尽力忍住脾气客气地对茹清说：“三师父，你去睡吧睡吧。我自己来整就好了，东西绝对不会忘的！”
　　茹清本来还想再站一会儿，毕竟她来了也没站多久，但是顾虑到卞乐奇有自己的自尊，毕竟都二十好几了，再不省心也要比筠婧她们来得省心了，她也就不呆了，默然地离开了。

　　回到另一边。
　　赫连翾偶然路过傅筠婧的房间，一瞥地上大开的三个２５寸的行李箱。
　　“ito的行李箱？一个近一千，三个，近三千。傅筠婧，我把你们卖了好不好？”他笑着玩笑道。
　　傅筠暖从行李箱上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该说什么。
　　“坐牢，为了三千块钱，你觉得值么？”还是傅筠婧反应得快，撇着嘴反击道。
　　她这里还有一堆的东西没理完烦得要命，他还要在这里添乱！傅筠婧黑着一张脸地上前，也不管他有没有把话说完，也不管自己热不热，毫不留情地一把把门关了。
　　可你不只值三千啊！
　　赫连翾站在门口，也不生气地勾唇笑笑。

　　竺以研的房间。
　　竺以研整理完了行李，漫步走回床前，看到床旁那个红木高几上放着的一本翻烂了的晚清史，他凝视着那本书慢慢地在高几前停步。
　　这本晚清史一直都是他的案头书，从名臣、城市、贸易多个角度叙述了晚清到民国的历史。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御龙家要走出去，和西方驯龙家沟通合作，其实，看晚清史就懂了。为什么晚清中国要顺应现代化潮流改造封建专制社会，因为生存，因为必然。御龙家也一样。只有走出去，和西方驯龙家联手，一起探论驯龙世界存在的必要与发展的方向，才能永久地存在下去。这点，二十年前他的父母看到了，还有一个女人为了这个不惜得罪了整个御龙家。
　　每一样新事物刚出现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不明白它存在的意义，但它，可能是对的。就像百年前，现代化社会刚传进中国的时候，没人明白它的意义，但它是对的。
　　晚清中国彷彷徨徨迷迷茫茫地探寻，看似简单的历程中，背后不知堆叠了多少人的心酸与血泪。可笑、无奈、愤怒、绝望……一次很小的进步，都可能包含了一些人毕生的努力。他，要时刻铭记住这些，铭记住这段历史，因为，他在走的路，和百年前的一样，甚至，更加凶险。
　　想到这里，竺以研伸手，拿起那本书，转身把它放进了自己的行李箱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