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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新人(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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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结晨说是留点时间给卞乐奇整理行李,然而,卞乐奇把箱子往旁边一放,就完事了。
“啊——”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直接躺到了床上。
这几天,他大一刚回来跟高中的同学叙旧狂high过头,喝了太多酒,到现在头还很痛。所以,即便这床实际上和看上去都一样硬,他都无所谓了。有地方躺就行了。
好累啊!他在心里大喊。
然后,习惯性地掏出手机。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WiFi。”他打开WiFi,正在想这里的WiFi有没有密码,如果有的话,要找哪位师弟师妹要一下……突然,他就瞥见门边缓缓地伸出了个小人头。吓得他立马坐了起来,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你没吓到吧?”只听门边有人弱弱地问。
听到那脑袋在讲话,卞乐奇才意识到,那不是幻觉。
那是颗眉清目秀的脑袋,梳着简单的马尾辫也没有刘海最传统的中式学生发型,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有些清秀地可爱。
卞乐奇睁大着眼睛,指了指自己,愣愣地问:“找我?”
那颗小脑袋轻快地点了点头。
于是,卞乐奇便很豪爽地请她进来:“那进来坐吧!”
他也没发觉到他邀请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而且还是请她进来跟他共处一室,他完全没考虑到对方可能会害羞的问题。
此时,他的后知后觉和他带着北京腔的普通话以及他那北方爷们儿的举动,不知道有多么地呆萌。
然而,傅筠暖完全没get到这点,只是脸颊微微泛红,摇着手,低柔地说:“没关系的,我站在外面就好了。”说话的时候,双眼还不时瞟着地。
但是卞乐奇还是没有会意。他大大方方地走过来,打算拉她进来:“进来吧,进来吧,没事的。”
傅筠暖有点推托不掉,转头望了望院子,不知怎么想的觉得自己还是进去比较好,万一被人看见了就不好了。然而,她显然又迷糊了,完全没意识到,这是主位弟子的院子,又不会有其他弟子来,大师兄、二师兄和姐姐看到她来提醒一下他又不会乱想什么。
傅筠暖跨过门槛,随即靠着门小步小心翼翼把自己移到门后,严严实实地把自己藏在了门后。像只想偷油又胆小的小老鼠,这让卞乐奇不解地眼睛又张大了一分,并耸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见她站好后,卞乐奇问道,“小师妹,找我什么事?”
然后,她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弱弱地说了一句,好像在说什么羞于开口的话:“你应该叫我‘师姐’。我们这里是按照先后顺序排的。”
傅筠暖心底略微有些不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叫她“师妹”,明明自己是最后来的。难道是因为她比他小吗?
而傅筠暖不知道的是,他确实是这样,自我感觉好到打算看见比他小的都喊“师弟师妹”,完全忽略了自己才是最后入门的那个。
卞乐奇楞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立马改口:“哦。师姐。”
“师姐,不好意思。找我有什么事吗?”这一次,他换了比较恭敬的态度。
因为是第一次见面,还没来得及跟他介绍自己,她就没头没脑地跟他说这个,让傅筠暖心里觉得特别尴尬,所以,她全程低着头,甚至都不太敢看他,“你最好把裤子换掉,洞越少越好。然后,最好穿的越简单越好。”
卞乐奇听了目瞪口呆,完全没明白过来她为什么要说这个,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为什么啊?”
傅筠暖窘迫,她到现在独自跟男生说话还会满脸发热,脸颊泛红,脑袋死机。暗暗有些后悔。还是跟姐姐一起来比较好。姐姐在,一定知道该怎么说。
“你这么做就好了!”
她完全忘了前因后果,也忘了怎么组词造句,只好大声地喊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
只留下卞乐奇在屋子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挠着头,问:“什么意思啊?”
“你去提醒他了?”
傅筠婧仍然斜倚在那颗大樟树上看着书,听见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然后又停在了树的下面,就知道是傅筠暖,于是目不离书居高临下地问道。
“嗯。”傅筠暖喘着气应道。
傅筠婧依旧看着书,慢慢地伸下手,意思是要拉她上来。
傅筠暖会意地跳高握住她的手。
也不知道傅筠婧哪来的麒麟臂,居然就这么单手地直接把傅筠暖拉到了树上,坐下。神奇的是,她居然还看着书,似乎这样的行为她做了不下数次,已经达到了闭着眼睛都能做到的境界。
傅筠暖其实属于那种人,不管你怎么对她,只要最后理她一下,对她说一句话,她就什么都原谅你的人。所以,当傅筠婧伸出手拉她上来时,刚才的事,刚才的委屈,刚才的怒气,就立马在她心里烟消云散。她开心地挽着姐姐按住书页的那只手,紧紧靠在姐姐的肩上。
就这样傅筠婧接着看书,傅筠暖静静地靠着。这样的姿势所带来的安静保持了半分钟。傅筠暖趴在姐姐的胳膊上,突然开口问道:“姐姐,为什么一个喜欢文艺的南方少年心里会住着一个北方汉子?”
“额……”傅筠婧翻书的手顿住了……她无语。
她怎么会知道!
卞乐奇是主家的孩子,又比较年长,所以梵清直接把他提成了主位弟子。
而他听到这个结果卞乐奇本人也是十分地诧异。于是他就瞪大着眼睛,像一头懵逼的小黑熊问应结晨:“师兄,我怎么成了六师兄?什么是主位弟子?”
然后,应结晨背着手,耐心地向自己的六师弟解释道:“这个嘛……其实,潜龙观和我们的学校一样,它是一届一届收学生的。以某个时间为线为一届。一届的徒弟都出师了,再收下一届。每一届中,都会有几位特别优秀的弟子担当主位弟子,来帮师父打点事务管理弟子。一般来说,都是八位弟子。然而,到了我们这一届,人丁稀少不说,且年龄间距大,能力偏弱,所以只有五位主位弟子。因为考虑到你们卞乐家是主家,而你年纪也比较大,——我们这里除了我、大师兄、三师兄就你年纪最大,所以,大师父就把你拉进主位弟子当中,一来可以给师弟师妹们做榜样,二来也可以分担分担师兄的负担。”
“但是,如果我并不怎么厉害怎么办?”卞乐奇看着应结晨,小心翼翼地问。
“那你可以多多帮帮师父的忙嘛!”
多一个能做事的人,总是好的,不是吗?
额……这么说来,他就是来当苦力的嘛!卞乐奇不可思议地想道。他怎么突然就觉得其实潜龙观也没外面传的那么厉害呢?
所以,作为主位弟子,卞乐奇当然是和师父一起坐在主位弟子的桌上吃饭的。
这间食堂是明末建的,开国后又翻新了一遍,和住的房间一样全是木头建造,下面铺着青石板。饭桌是六十年代重做的,没有刷漆,就是一张古朴的木桌。坐的椅子,也是一样。只是对于他一米九的个子来讲显得有点矮,膝盖不能放平,坐着很不舒服。于是他问了一下有没有高一点的凳子,结果高一点的凳子一拿过来,他就发现,其实桌子也矮啊,换了一个高的,这下拔高的就是他手到桌面的距离,还是很别扭,不舒服。
虽然卞乐奇现在的位置,对面朝着的是一张冰脸的竺以研,眼睛随便一瞟瞟到的就是黑着脸的茹清道长,但他都一一免疫,不感压抑。他最不能释怀、最无法接受的是坐在这些老古董里,围着它们吃饭!毕竟他是家里宠大的独生子,对着这些老古董,先不是想到它们会不会值钱,而是心里产生抵触。这些东西干净吗?怎么想都不会有家里那些钢筋水泥造的房屋,油漆刷过的木桌椅来的干净舒适!
于是,就在一肚子的郁闷中,卞乐奇吃完了在潜龙观的第一顿饭。
而让傅筠婧感到郁闷的是,为什么三师父没有训这个不守承诺、目无尊长的家伙。依她对三师父的了解,一向铁面无私、直言直语、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三师父,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训斥卞乐奇。然而,她却没有。傅筠婧不由地眼帘一垂,为什么呢?让三师父一直心神不定的事究竟是什么?
“师兄,不管怎样,我还是无法赞成你的决定。你记得你上一次作出这样的决定,得到是什么结果吗?趁现在还为时不晚,我希望,你能反悔这次的事,拒绝这次的欧洲访学!”
仑虚殿、云锦台,茹清甩袖、厉声说道。
这里是潜龙观的主殿,仑虚殿,潜龙观掌观真人居住、及藏书之所。
在潜龙观的二楼东南方角,有一大间,东、南大开,穿云缭雾,可直接观山听水的房间,这便是潜龙观掌观真人的住所,云锦台。
茹清负手,怒目而立,与坐在她前面、旁边之人呈三角之势。坐在她前面的,穿着一件老旧的灰色道袍,垂眉云鬓,雪发未梳,看上去极其的和善,像是一位得道高人。他就这么安坐在蒲团之上,即便是面对此情此景,你甚至都能很清晰地感觉到他面部的柔和,像是一位笑着看孙儿乱闹的老人,一点都没有生气。坐在茹清旁边的,右脚竖起,左脚平放,一身朴素的白衣道袍被他穿的极其的英俊潇洒,好似穿在哪位少侠身上的翩翩白衣。他是茹清的二师兄,整个潜龙观弟子的二师父,但他看上去要比他的师妹茹清年轻地多得多,茹清看上去像是四十多岁,但他看着甚至只比竺以研要大个五六岁。要不是他那一头跟老人一样的银色长发,恐怕没人会怀疑他可能已经有点岁数。
“师妹,你知道以研的性子……”
开口说话的人,居然是谋清,看来他今天并不打算只是单纯坐在一旁观战。
“他已经长大了,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你都清楚,我们根本拦不住他。现在还有一个能拦住他的人,过两年后,小浣不在了,谁能拦得住他?他一个人去欧洲,才是最令人担忧的事。”
谋清侃侃而谈道。没心没肺的样子,好像在说,他只是个闲得发慌,没事分析个局势玩玩的局外人,现在江湖上的腥风血雨可与他毫不相干。
“那至少让筠婧、筠暖和乐奇留下。筠婧、筠暖还那么小,她们甚至都没有自己的龙。乐奇基本功不稳,难以自保。至少把他们留下来。”茹清依旧是横眉而立,丝毫没有退让的样子。
“师妹啊,西方那些人想要更深、更全地了解我们,只派三个人去,怎么够看啊?”
谋清仍旧是一脸事不关己地调侃道,惹得茹清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他大概可能觉察到自己现在的举止对于面前的情景确实是过分了那么一点,调整了下坐姿,端正地坐好,看上去好像严肃了那么一点,然后继续没个正经地分析道:“筠婧、筠暖那么精,怎么会察觉不到?”
事实上,他刚才根本没看茹清瞪他的那一眼。
他语调平缓地说道:“算你跟她们说,美*国很危险,所以为了你们的安全保障,这一次就不准你们跟去美*国了。她们表面顺从,难道心里不会想,妈妈不是在美*国吗?为什么不让我们去美*国?美*国很危险,难道妈妈就不危险了?就算你很隐晦、很隐晦地告诉他们欧美那边很危险,结晨去了一趟欧美,难道会不知道欧美那边怎么个危险法,他们就不告诉师妹?是,筠婧、筠暖现在还小,所以什么都不知道,但总有她们什么都知道的一天。当她们知道真相,她们会恨你的,恨你瞒了她们那么久……”
茹清一把打断他的话:“她们要恨是她们的事,我要做的依旧这么做……”
“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她们好。但就像阻止女儿身患癌症安乐死的母亲一样,你并不知道她们有多么勇敢,也不知道她们已经成熟了多少。”谋清收回不正经的嘴脸,一个字一个字地正色说道。
这个表情,茹清是怎样地难忘。当年,他也是用这样的表情,赞成他们的决定,劝说自己的坚持。只是现在看着,直让她愤恨地咬牙。茹清怒然地一挥袖,快步离去。
“茹清,你知道阿妍为什么不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