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妖莲，凤凰（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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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乐奇缓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转念一想，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指着傅筠婧一脸惊喜地问道：“你也是二中的？”
“嗯。我们也是二中的！”傅筠暖兴奋地替姐姐回道。
“校友啊！”卞乐奇连忙伸出手跨过桌子跟她们握手。
卞乐奇一边握手，边高兴地大喊：“终于见到龙家的校友了！幸会幸会……”然后拉着她们两个的手使劲地摇。
此时的卞乐奇，完全地沉浸于找到龙家校友的喜悦之中。
校友，本来就是个无比亲切的词。我们从同一个学校出来，虽然可能与你从未谋面，但内心总有一种感觉，觉得与你有一些记忆重叠，觉得你曾经也体会过我当年的同感。
我们曾在同一个地方度过了青春三年，走过了许多一模一样的地方，见到过众多相似的场景。可能，都抱怨过老师夹着乡音根本不可能听不懂的杂交普通话，做过学校发下来的做死了也做不完的成堆试卷，住过、环境艰苦设施简陋发霉爬虫的破宿舍，以及每周总有一天早上必须用扫把代替拖把艰难地执行每周值日这项无比艰巨的任务后踩着催命的上课铃跑进教室的境况。
而龙家校友，则是一种更加亲切的词汇。因为只有彼此懂得，在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出入于寝室与教室之间，游走在同桌和同学之间，虽然打得火热玩得很好，但总有一些时刻，心里总会回响与他们并不相同的声音。那些人永远不会知道，他们从出生起，他们的襁褓旁边就会放上一枚龙蛋，它们会孵化，孵出一条小龙，之后便形影不离地伴着他们长大。回校的时候，会为了不能让别人发现，狠下心与它们泪别，实在不想与它们分开，会偷偷地把它们带在身边，带进学校，小心翼翼地护着时刻注意不让别人发现，提心吊胆地藏了一个星期后，对自己发下毒誓再也不要这么作死带着它们去学校上课——它们都差点让学校灵异了。几个星期后，卷土重来。
他们一直都是怪胎。有着一部分难以向他人言说的小秘密，一个永远不会向他人敞开的小角落。他们埋怨，咆哮，渴求着寻常，但仍旧一如既往地当着怪胎，因为他们的那个世界无法向他人诉说，也无法推翻，更无法放手。
然而，想象这个世界还有存在一些人跟他经历过相同的经历，读过同一所学校，而且，还就在他的对面，身边，即便是对卞乐奇这样没心没肺、乐观惯了的人来说，也是一个特别温暖的存在。因为……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无依无伴，在现实的世界里，无归依的港口……
而这种感觉，不仅只有他一个人体会到……
“你们哪一届的？”卞乐奇双眼盯着她们急迫地问道，都给傅筠婧傅筠暖一种错觉迟一刻问她们就会跑掉一样。。
“15届的。”
“15届的。”
她们也同样凝视着卞乐奇的眼睛认真地回应道。
听到她们的回答，卞乐奇突然低下头唉声叹气：“唉！你们来的时候，我刚走。”怪不得没见过她们……——他忘了傅筠婧和傅筠暖现在只有高一而已。
“你现在哪个大学？”因为“龙家校友”这个词，让傅筠婧从未像现在这样对她心里早已定下呆若木鸡大愣青定义的卞乐奇有过好感，对他感兴趣。
“浙江美术学院的。”
“你是学画画的！？”傅筠婧两眼发光。
她喜欢画画，无论是画中的世界，还是执笔的人。欣赏一切画画的人。
“嗯。”卞乐奇回道。
“什么专业？奇奇，以后是要当画家吗？”傅筠暖也忍不住一脸兴奋地问。——姐姐喜欢什么，一般来说，她也喜欢什么。
“嗯。我以后想要当专业画家。”卞乐奇说。
“画什么？”一直都没有说话的西浣突然开口问道。他有直觉他等下要说什么。
“龙！”
果然。
“徐悲鸿画八骏图，你以后画八龙图。”西浣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随即，嘴角突然一笑。
本来还摸不清三师兄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句的卞乐奇看见他这一笑幡然醒悟，三师兄是在调侃他！然后，卞乐奇就这么懵了……他完全没想到三师兄居然还是一个幽默的人！他一直以为他不苟言笑的，跟大师兄一样不会跟人说笑的！但猛然回想他那天在厨房外面看见他洗碗时问他的那句“现在，需要我去君临天下吗”，也就不再恍然如梦了，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了。
“以后别人问你，你的龙为什么画得这么逼真，你要怎么解释？”
三师兄居然继续刁难他！根、本、完、全、没、有、想、到！一点准备都没有的卞乐奇又一次懵了。
“额……”嘴巴里冒出这一个字。
三师兄居然是这样的人！卞乐奇第一次发现，三师兄居然还是一个蛮可爱的人。会调侃，会故意挖苦，还会说笑……
其实，从一开始起，西浣就在旁边认真地听。他和竺以研一样，身上都带着一种“家长”的气势，但他身上散发的气场是，“不方便加入，你们聊地开心就好”，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热聊。而竺以研可能更多地散发的是，“我不喜欢聊天”，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西浣和竺以研在所有弟子心里的形象和职能不相上下，都属于冷淡话也不多监管那类。只是，西浣更多的是用那双深邃锐利的双眼审视着你，他身上散发的是威严和严肃，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像指挥千军的统帅，像君临天下的君主，倒也不是一定就要对你严厉，只是让你看见他，就不敢乱来。但谁都心里清楚，三师兄要比大师兄随和、好说话。而竺以研身上的是冷漠和冷淡，看上去你做什么他都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实际上，他比谁都在意“规矩”两字。身为门徒，便该遵守门规。他身为大师兄，更不能纵容。所以，在大师兄面前谁都不敢乱说话，三师兄嘛，看情况。气氛热闹的时候，随便说，场面严肃的时候，要管住嘴。但即便是知道三师兄要比大师兄好说话，也没有人敢跨越西浣的那些底线。那就是，西浣给所有人的震慑。但聚会的时候，大家还是喜欢拉上三师兄，因为三师兄很风趣，会调节气氛。但大师兄也会叫上，谁让大师兄的人设这么难以抗拒呢，就算严厉，他们也乐意，就是喜欢看着大师兄坐在那边。而他们并不知道，一般那种时候，竺以研不会扫他们的兴，纵容着他们闹。
所以，私下也有人调侃，聚会叫上大师兄三师兄仿佛叫上哼哈二将，镇守场面看谁胆敢来犯。没错，他们显然是把他们两个当成了类似守护神护身符类的东西。但事实上，他们还是管着一群熊孩子的大家长。不过，这也从另一角度说明，他们的威严和高人气。只是现在的卞乐奇还不知道为什么三师兄和大师兄的无一缺席。
接着，所有的人都顺着西浣的方向继续调侃卞乐奇。一顿晚饭被煽起了一个party的气氛。他们那一桌一阵欢声笑语，频频引着各桌弟子纷纷好奇地看向张望。而赫连翾只是静静地支着下巴旁观一切，明明坐在同一桌，他却好像与所有的热闹切断，将自己放逐出外，像个离开大陆的漂流小岛。他感到脑后传来一阵灼热的视线，回头，竺以研目光熠熠地看着他的眼睛，略薄的双唇动了动，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回头，当一切只是错觉，继续静默地听着饭桌间的高谈低笑。他也不在意，回过头。一转头，就对上了对面西浣深邃的双眼——他也是这份热闹中能安守平静的人。他友善地对他报以一笑，他也略弯嘴角，回了个客套的浅笑给他。
此时，从前至今遗留的所有生疏在所有的欢声笑语里灰飞烟灭，什么有什么东西在融汇，无声地拧成了一股绳。
那几个保持清静的人，都是看穿了一切的聪明人。竺以研是，西浣也是。而赫连翾，他是一切高涨气氛的始作俑者。
他们之中确实缺少了像他这样圆滑的聪明人。虽然应结晨也很机灵圆滑，但远远没赫连翾这么聪明，聪明到能够看得透一切。
他只抓住了一点——他们从不聊现实，不聊学校，或深或浅，都不聊。在潜龙观，只一心御龙，活像个仙门弟子。但事实上，他们还是凡人，他们脱离不了现实。现实让他们变得悲哀，但现实也映得他们的世界更加的与众不同。他们不同于常人，他们也好过常人。这么一来，即便是有现实，他们也不悲哀。
最后，他抬眼之间，笔直地对上了傅筠婧的目光，她对他一挑眉，眉间飞舞的神色表露地很明白——“我、知、道、是、你、搞、的、鬼”。
他只是笑着同样回敬了一个略带挑衅的扬眉给她，然后很干脆地留了张侧脸，静静地眼望一侧，遗世而独立。
在旁留意到一切的傅筠暖满怀担忧地跟着姐姐收回了目光。她担忧的是，她喜欢赫连翾这个人，但姐姐却仍然选择讨厌他。本来，大师兄就是她和姐姐心中的一个梦，刚才赫连翾说大师兄高中时的事是在重翻她们曾经的那个梦，温习当年的那个梦。她们都曾经一样地崇拜过大师兄，追逐过大师兄，也……因为大师兄追逐过一海。虽然，三师兄现在在姐姐心里无人可比，但大师兄的位置，在姐姐的心里，也是无可替代的。他，现在还是姐姐的偶像，还是，姐姐崇敬拼命追赶想要学习的对象。姐姐之所以明知道赫连翾的用意后还是不计前嫌地和奇奇攀谈起来去掉进赫连翾营造的气氛里，因为，那也是姐姐想要的东西。
她和姐姐性格截然相反，但是，她所喜欢的，姐姐也会喜欢。她不讨厌赫连翾，甚至对他有好感，其实，姐姐，也是一样的。他似乎看穿了姐姐所想要的东西。似乎，他从不在意姐姐的攻击，他好像，都能一一化解一样。
这样的人……好可怕。但她，又不害怕那样的人。她甚至，还好想靠近那样的人。好可怕……
晚上。仑虚殿，云锦台。
“小玦怎么没来？”
茹清缓步入殿的时候，梵清正在闭目养神。听见轻虚无声的脚步声，他就猜到来人是谁了。在观里，能有这样脚步的只有两个，一个不问世事，一个忧事操心。来的，自然是后者。
他缓缓地睁开双目，却并未发问，静静地直视着远处的茹清，反倒是茹清先行发问。
“兮庭一再坚持，是我拒绝了。”梵清缓声解释道。末了，他轻叹出一口气，“小玦是他的心头肉。他还太小，欧美又不怎么太平，所以，我拒绝了。”
茹清低头，清明的双眼眼波流转，心下似乎也认为这样妥当，“确实。”
顿了一顿后，她又低声问道，“小玦几岁了？有十六了吧，跟筠婧她们同岁？”
“不，十五。比她们小一岁。”梵清道。
茹清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
往事，现事，她所知道的所有事都一一涌来，相交对比，不禁令她动容。但动容之后，更多的是愤怒，以及对易兮庭不随逐流的欣赏与欣慰。
她愤然道，字正腔圆，抑扬顿挫。站直的身姿，犹如一把清亮绝尘的好剑。“现在也只剩下兮庭，还存几分骨气，还不糊涂。纵观现下千百御龙子弟，哼，”她不屑地轻哼一声，“没一个敢站出来扪心自问说一句真话，尽是些贪图安逸的无用之辈。”
“这也不怪他们。”梵清唉叹说，语调仍旧和缓，“他们的长辈都不讲事理，贪生怕死，也怪不得他们是非不分，安于享乐。”
世道非昔，又怎么能强求他们人如古往，能有一个秉持古心的人，就已经是他们的幸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妖莲，凤凰（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