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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交托、承诺、梦起(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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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 亚历克斯说得认真,也说得深情,“并且告诉她,我真的很爱她,爱到即便是要目送她去天堂,也无所怨恨。那是她的选择,她的要求,我已无法干涉,只能赞成,只能支持。而我会站在原地,一直——那么爱她。”即便,选择最后痛苦的那个人只有他,他也会这么爱她。
他话中的一字一字像一根根细针一针一针地刺进茹清的心上,让她心痛,也让她不由地泪盈满眶。
茹清看着前方出神,是不是为父为母就是这样,都想着禁锢孩子,为了他们的安全,为了他们人生的平坦,而早已忘记他们已经能够展翅飞翔?是不是她该放手了,尊重她们的选择,站在原地默默地祈祷,默默地爱着她们?
“希望——别有这么一天。”最后,她几不可闻地缓缓从嘴里吐出这一句话,像是舍不得,也像是不想说,但她还是说出了,带着轻轻的颤抖。
但愿——别有这么一天真的目送着她们死去……
一旁的西浣默不作声地看着,不懂,但绅士地、礼貌地不过问,那也是一种尊重。是他想给眼前这位女性的尊重。他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也知道那个“女儿”指的是谁,他不需要弄明白茹清为什么这么问,只需要明白,不管怎么样,他也不会让她们受到危险,就够了。
静了许久,茹清才一字一句地哑然说:“帮我好好照顾筠婧、筠暖,还有……以研。千万不要让他们出事。”
“放心吧,师父。”亚历克斯闭上眼睛,郑重地微微颔首。那是他答应别人的请求时固定的动作。
西浣从茹清那里回来。进屋,刚要随手关门,门就被人顶住,半阖的门边露出一部分书角,然后就是竺以研那张清冷的脸。
“干什么?”他干脆地打开门,斜靠着门,挑衅地问。
一看到那些花花绿绿的书角,他就猜到是谁、找他干嘛。但他还是习惯主动抛出句话来开个头,不把主动权拱手让给竺以研。
竺以研冷着脸,平拿着书递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地说:“你不该借她们。”
反正都是彼此都懂的事,竺以研也懒得多做解释,直接切入主题。
“你倒说说为什么不该借她们?”亚历克斯扬眉挑衅地反问,语气和表情同样充满敌意,“我借她们增长眼界,怎么不行?谁说的中*国人不能看西龙的书的?就算只能驯亚洲龙,看看有关西龙的书有什么问题……”
竺以研冷然地镇定地打断他的话:“她们还没有龙。”
“那又怎样?她们还打算去养西龙?那好!”亚历克斯换了一个姿势靠在门边,手支在门边,“就算她们想养西龙,那你告诉我在中*国怎么弄到西方龙?她们自己去抓一只吗?”他不禁冷笑道。
“你又怎么知道她们不打算自己抓一个?”在他的连连挑衅下,竺以研似乎也有些动怒,厉声反问。
亚历克斯冷笑一声,“她们已经十六岁了,快成年了,难道连什么事是异想天开都分不清?”
竺以研似乎也意识到如果不是在以筠婧、筠暖真的想驯西龙的前提为基础上,他所说的一切都不成立,只是他的小题大做,而亚历克斯看中的正是这一点,所以可以随便地反驳他的话。但明知如此,他还是不肯放弃,只是咬了咬牙,接着冷然地说道,镇定地让人可怕:“你自己应该最清楚,我们没有你们特殊的体质,不能防火,也不能抗冻,更没有钢筋铁骨。如果她们两个真的有这样的想法,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听到这句话,西浣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开心的事,眉头不由地蹙了一下,但沉思了一下后,回过神,反驳:“那我会找个时间好好教育教育她们一下西龙究竟有多么恐怖。就不劳你这么操心了。”
竺以研眼波流转了片刻,收手,带着书转身就走。
西浣似乎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间这么做,盯着他的背影楞了一下,喊道:“书不还我?”
竺以研头也不回地回道:“你没有丝毫改变心意的意思,那书我没收了。”
“Damn it(该死)!”西浣不爽地用手捶了一下门框。
他不是为收走那几本书动怒,他也用不着为那几本书跟他置气,本来书借给筠婧她们就打算送给她们的,他真正生气的是,竺以研说理说不过他,就拿大师兄的身份来压他。
但事实上,竺以研一开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为什么要收走他的书,因为心里不爽。
晚间,还没开饭前,二师父宣布说:“晚饭后都到峰玉殿集合,大师父有事要说。”
二师父一坐下,卞乐奇就忍不住转头问应结晨:“为什么大师父不跟我们一起吃饭?”
反射弧超长的他今天才注意到大师父没有跟他们一起吃饭。以前他以为大师父那几天刚巧有事所以他才没过来吃饭。但他都来了快一个星期了,都没见他来过。不仅是大师父,还有四师父。话说四师父超神秘的,他一直都听师弟师妹们说他们还有一个四师父,但到现在他都没见过这个四师父。
“大师父年纪大了,觉得上桌跟我们这些小的一起吃饭不方便,所以都在仑虚殿里吃。”应结晨吃着饭,解释道。
“有什么不方便的?”
一不注意问大声了!不仅整桌的人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整个厨房里吃饭的人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其中最恐怖的就是三师兄瞥他的那个眼神——紧蹙着眉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表情像在质问他“你在干什么”。也有可能他并没这层意思,只是他离他最近,卞乐奇又心虚他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也可能是三师兄刚来,他还没混熟,心里还一直怕着他。
应结晨凑过来,小声跟他解释:“大师父是怕我们嫌他老了,不干净。”
“可是,二师父三师父他们不都老了吗?”卞乐奇又没学乖,又是一阵惊呼地问道。
“你说什么呢,小鬼?”谋清冲他一挑眉,提声问道。
额……卞乐奇满脸黑线。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师父,我绝对没在嫌您和三师父老了……”
额……这下,应结晨也满头冷汗了。
又强调了一遍……
应结晨替他担心,微微抬起头,瞟了一眼三师父的表情,看到她老人家不跟他计较面无表情地吃着饭,应结晨为他松了一口气。
但就这件事,西浣倒是明白了,他这个新来的六师弟是个万事都不过脑袋的唐突鬼。
“大师兄可比你三师父大了好几轮,我们跟他能相提并论的?”谋清耸着眉,夹着鱼,说道。
看来他也是一个大肚的人,没想和卞乐奇计较。
可问题是,他不知道三师父几岁!
于是,他又脱口问出:“三师父几岁啊?”
“七十一。”茹清夹着饭,漠然地说道。
“那么老了!”卞乐奇又一声惊呼。
于是,这下傅筠婧、傅筠暖都替他冒冷汗了。
“那我替你算了一下,大师父今年一百二十一。顺便也告诉你,我今年八十三了。”谋清没等他再说话,自己替他惊呼一声,“二师父,原来你也这么老了!”用筷子一指桌子上的菜,说,“吃饭。别问了!”
再问?呵呵,这小子就要把整桌子的人都得罪光了!
等气氛平和些了,应结晨再慢慢地靠进来,小声地跟他继续解释:“所以大师父都让四师父把饭送上去,在仑虚殿里吃饭。”
卞乐奇后知后觉地问:“那四师父呢?”
应结晨都感觉很是心累。这孩子脑袋还能转的再慢点吗?抹了额头一把:“四师父也在仑虚殿里,和大师父一起吃。”他知道他接着还想问什么,继续不停顿地说,“四师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为了以防万一,又补了一句,“四师父今年六十九了。”
回答完了,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终于安心了!
额……卞乐奇还是郁闷,他又不好奇四师父几岁!
不过,转念一想,知道了,也不错。
吃完饭。
所有的弟子都陆陆续续地朝着峰玉殿走去。外面,是一片黑漆漆的夜色,两旁点着灯火。就这样走在通往去大殿的路上,让卞乐奇觉得,好像回到了高中,吃完饭去教室上晚自习一样。突然之间,他觉得高中好像变得好遥远,虽然今年他才大一。转念一想,又感觉,这样的场景,好温馨。虽然是在深山之中,走的是不知几百年修的又被多少人踏过的青石路,两边点的都是电视剧里古装片里才有的石灯笼,跟他的高中生活完全不一样,但还是觉得好相似。可能,只是感觉相似。大学里,可没有这样严加看管的日子。一向放松惯了的他,突然有些不舍这样的感觉和场景。但是,厨房到峰玉殿的路很短。很快,他们就到了。
他们到了的时候,梵清就坐在大殿前面的蒲团上。当他们人都到齐了之后,二师父和三师父才走到前面,站在大殿的两边,殿柱的旁边。谋清抱着胸斜靠着殿柱,茹清则是笔直地站着。昏暗的灯火,让人有些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却都只觉得他们神情很严肃。好像接下来要宣布的是什么惊天的大事,让他们不自觉地就肃然了起来。
然而坐在殿中的大师父,看上去依旧是往日的和善,就像冰雪消融后慢慢走近的春天,温暖而和煦。
所有人都坐得笔直,在等待大师父的讲话。
梵清还是用着平常惯有的平和的语调缓缓地说道。他的声音不高,却整个大殿的人都听得到。“今年,西方的驯龙联盟邀请亚洲的几个驯龙学院去欧洲访学……”
话还没说完,下面就炸开了锅。大家都纷纷转头窃窃私语。——虽然梵清话还没讲完,但既然都找他们来说了,那邀请的必定还有中国。
要去欧洲!他们想都没想过会因为御龙而出国访学。而且出国,多么遥远的事情,他们居然要去了!而且还是出国访学,去看欧洲他们的驯龙学院看他们这么驯龙,一想西方和他们截然不同的驯龙世界,就让他们向往不已。
底下的议论声逐渐走高。
别说下面了,连傅筠婧也双眼发光,傅筠暖也是心花怒放,两人都迫不及待地转过头对着彼此兴奋地相视一笑。
对于她们而言,这么一笑就足够传达她们此时所有想说的话。
——她们也和所有的人一样对此雀跃不已。
卞乐奇也很兴奋。他也没去过欧洲。然而应结晨没坐他旁边,不然这个时候他就可以找个人分享一下现在的心情。
当然,应结晨也是这样想的。
只有竺以研和西浣的表情不太正常。他们都选择了沉默。竺以研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那双冷淡的眼睛蓦然间变得清亮,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从未像今日一样流转过万千的光华,如愿、欣喜、顾虑、担忧……那双光华四溢的眼眸明亮得都能变成夜空里的一颗星,亮得甚至没有发觉到旁边一直盯着他思索的谋清。
谋清在黑暗的角落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这样。
而西浣垂敛的眼眸里,同样也是包罗万象。他是这次的负责人,他要思考怎么保护所有人的周全。而现在,所有的人都不明真相……
梵清没有继续讲下去,也没有因为打断他的话而动怒,而是静静地看着吵闹的大殿,像一座巍峨不动无悲无喜的山。
等过了许久,兴奋的劲儿稍微低沉了一点,梵清才继续缓缓地接下去说:“因为人数有限,欧洲那边又不安定。我定夺了很久,决定派你们六位师兄师姐去。由小浣负责,以研辅佐。”梵清没有在意下面失望的议论声,仍是和缓地说道,“西欧龙联的人过几天后就会进山,他们会在山里住上几天。还有一个自愿前往的百家子弟也会很快进山。这几天,我们要做好迎接的准备,不用上课。”
说完,梵清站起来,一个人缓步贯穿而去。只剩下大殿中迭起不止的感叹声。
“怎么这样!”
“啊!好羡慕啊!”
“我也好想去!”
“……”
在一片失落的议论时中,茹清不禁微微垂眸。
“我们要去欧洲了,我们要去欧洲了,呜——”
“是呀,我们要去欧洲了……”
姐妹两个刚一进屋,就尖叫着乱蹦乱跳,兴奋到极点,然后一同摔躺到床上。
傅筠婧望着天花板,她到现在还不可置信那是真的。
她从来没想过会因为驯龙去欧洲。
这种感觉要比普通的外国访学更虚缈,更奇妙。她想道。就算是这辈子不会再出国,这辈子也值了。
躺在傅筠婧下方的傅筠暖,也和姐姐一样兴奋。只是比起姐姐,她更多的是不安和担忧。这是她们第一次去国外,会发生什么事?她们英语不好,会不会在国外迷路?西龙是不是跟三师兄借给她的杂志上写的,见人就会喷火?
……
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傅筠婧,突然灵光一闪。她翻了个身子,手杵在床上,撑着身体。这个动作的位置刚刚落在傅筠暖的耳边,看起来像是在说悄悄话,让她说这话的样子看上去更加的神秘兮兮。她蹙着眉,边回想边问:“筠暖,你记不记得前段时间,二师父特地让我们去办护照的事?”
听了,傅筠暖也转过身,和傅筠暖的姿势一样。茫然地答道:“记得。”
傅筠婧食指扣着床,分析道:“这说明师父早就定下了去的名单,只是现在才通知我们而已。”
傅筠暖这才完全回忆起那件事:“可是那不是说妈妈带我们出去玩吗?”
傅筠婧忍不住横了她一眼,冷冷地说了一句:“就她那样,会吗?”
那个家伙已经多久没出现过了,记得吗?久到,她都忘记了还有这个妈了。连……
想到这里,傅筠婧不由地眼睛一沉。
那个……不过是为了蒙骗她们编的借口而已。
傅筠暖一想,也恹恹地说道,表情有些失望,也有些伤心:“对呀。”妈妈怎么会突然想到带她们出去玩呢?她已经好久都没有打电话给她们了。
房间里带着窒息的安静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几声敲门声。
傅筠婧脸色不太好地站起,边调整心情边前去开门。
刚一开门,西浣就把手上的书递到了她的面前。
一看到这个,她心里的阴云暂时烟消云散了。得意地转过头,冲傅筠暖挑了下眉。——她说什么,书一定会回到她的手里的。
看到三师兄手里的书,傅筠暖一惊。这一下惊讶,惊得她迷糊地把刚才所有的不开心都忘到了脑后。
傅筠暖欣喜地从西浣手里接过书,紧紧抱在怀里。
“大师兄去找你了?”她问。
站在门口的西浣,扬眉提声道:“不然呢?”
“那你怎么说?”她有些好奇。
他一脸懒得跟他计较的表情:“我懒得理他。感觉就像是一个美*国爸爸在跟一个中*国妈妈在争论怎么教育孩子——性别不同,观念不同。我才懒得跟他吵。”他重音强调道,“我不跟‘女的’计较。”
傅筠暖站在后面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她觉得大师兄这么做是对的。——她知道大师兄这么做是对的。大师兄这么做都是为了她们好。三师兄这话说的,有些过分了,她听了心里很不好受。
“那我下次小心一点。”傅筠婧吸取教训。
“不用也没关系。”西浣无所谓地说,“反正只是一些书而已,他收了,我再借呗。反正我多得是。”
他话里的意思,更多的是宠溺。他不是就要跟竺以研对着干,而是他不介意为了惯着她们跟竺以研对着干。
这话一听,傅筠婧不由地开怀一笑。
西浣单手插兜地站在门口,表情略微柔和下来:“这里有一本我觉得很适合女孩子看的杂志。上面都是我们龙家的铲屎官和他们的龙的日常,挺有趣的,我猜你们俩会喜欢的。”
“但前提是……”他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这些书你看看就行了,别真的想养一头西龙,——别让我在竺以研面前打脸。”
额……
傅筠婧额角有些冒冷汗:“我应该不会的……”
“晚安。”
大概是没什么再说了的。西浣抬起说,摸了摸傅筠婧的头,道了声晚安。他在家里和安德烈娅道晚安已经成了习惯,所以,他到这里也习惯跟她们两个说晚安。只是不同的是,对安德烈娅是晚安吻,对她们两个的是摸头——见得到的话,是摸头;见不到的时候,像巡夜的时候,会隔着窗户说晚安。
他摸完傅筠婧的头,不解地对还远远楞在房内的傅筠暖,问:“不要吗?”
傅筠暖先是摇摇头,然后想了一下,又迷糊地点点头,小跑过来,站到他的面前,抬起头看着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虽然她觉得三师兄对大师兄的态度很过分,但除此之外,三师兄在她心里却还是很好的,好到让她舍不得拒绝。
然后,他冲着她们挥挥手,转身离开。
“晚安,三师兄!”
她们两个站在门口,用着不同地语调,异口同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