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落平阳被龙欺》半世行走

5、穹山（二）

　　“北海偶遇，指其一条明路罢了。三千年前，此地并非今日之模样，有大能者强行抽走一界灵气，封锁其与虚空的所有往来。如此行径，皆为保你张氏一族而已。若有人循着三千年前留下的线索，来到此地也不足为怪。但来虽容易，去则难矣。解铃还须系铃人，能让他离开此地的方法，只能在皇帝张氏之中。”

　　“晚辈冒昧问一句，李道士何德何能，能得前辈指点？”

　　“无他，心中所求一致。”

　　张励惊讶道：“以前辈之能，也不能自行离开这里吗？”

　　老翁摇头又点头，“非不能，实不可也。承君一诺，必守终生。”

　　“晚辈明白了。那如今李道士为晚辈所灭，前辈可要复仇？”

　　“不过一奸诈小人，老夫怎能为此人难为陛下？只是，当日雷电之威非同小可，陛下如此年轻如何能得此法？”

　　“说来有些古怪，恐前辈不信。先祖曾留下一本秘典，上述种种光怪陆离之事，其中便有二阵，一曰天雷，一曰地宫。晚辈惩治李道人之法，便来自那天雷阵。此外，先帝驾崩之前曾留给晚辈腐心散一包，灵花一朵，混合之后，专毒修士丹田。晚辈也不知这物什从何而来。晚辈恐前辈问询，今已将秘典带过来，请前辈观。”

　　老翁接过秘典，闲闲翻了几页后，目露失望之色，道：“虽入宝山，却不见钥匙，终究无用啊！”

　　“前辈此话何解？莫非那阵法有什么蹊跷？”

　　“阵法并无问题，此阵为玄阶上品，放到修行界中也算难得，陛下那日不过发挥其十之一二的威力罢了。于老夫而言，毕竟不算什么稀罕物。不过我观此书形状，曾忆起彼时你先祖曾与我说，这里面记载之物七假三真，那三分真话中暗含密文，非亲族之人不能解也。这是你先祖的遗物，必然大有来头，可惜后人终不知也。”

　　张励对他的话听一半信一半。或许这秘典的确不如他想得那般简单，否则不会令李道人轻易上当。只是其中究竟有多少玄机，便说不准了，老翁也不过一家之言罢了，谁知当年是敌是友？

　　张励低头道：“晚辈实在毫无头绪。”

　　“这怨不得陛下。陛下不过少年人，以一力诛杀金丹修士，种种筹谋，老夫已看在眼里，殊为不易。”

　　张励心头一跳，这话何意？警告吗？

　　“且在此灵气几近于无的地方，陛下修行十日不抵外界半日之功，却仍能在十六岁修行到开光境，天资非凡，但在偏安小世界……”

　　“偏安小世界？”张励不解。

　　老翁点头道：“偏安一隅，与世无争，故老夫为这小世界起名为偏安，望陛下勿怪。”

　　张励揣测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脸上笑道：“怎敢？晚辈亦以为佳。”

　　老翁便继续道：“但在这个偏安小世界，陛下百年之时，也不过能修行到融合境而已，阳寿不增，可惜，可怜！”

　　张励沉吟半晌，道：“前辈的意思是，晚辈可想办法离开这里，另寻出路？”

　　“陛下是聪明人，胸怀大志，想必也不愿百年之后只沦为一抷枯骨。若陛下有此心，老夫愿成人之美；若陛下不愿，老夫也不敢强陛下所难。”

　　张励心里砰砰直跳，竭力保持冷静，道：“晚辈俗人一个，怎能抵挡长生逍遥之诱？若能得前辈指点，晚辈感念不尽。只是无功不受禄，不知晚辈能为前辈做些什么？”

　　“好！陛下果然爽快，不知比那敝帚自珍的李道人强了多少辈！老夫别无他念，只有一事拜托陛下。三千年前，名唤周山，上顶天，下接地，堪称三千世界第一名山，但因故倒塌，化为六峰，被多方瓜分。陛下若能将六峰相合，重塑周山，老夫也就有出头之日了。”

　　张励惊愕道：“请恕晚辈直言。此等大任，晚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成。”

　　“依老夫看来，千年足矣。”见张励仍一脸呆滞，老翁促狭道：“陛下，修行无岁月。于大能修士而言，千岁之时，还是个小娃娃呢！”

　　张励没有急着答应，谨慎问道：“倘若前辈实在无法做到呢！”

　　老翁微微一顿，长叹一声，“人无信不立。事关老夫一生之自由，老夫无理，斗胆希望，将老夫颔下一片龙鳞，溶于陛下幽府之中。陛下元神不灭，则此鳞不消；龙鳞一消，则陛下元神即灭啊。若千年之后仍等不来陛下佳音，老夫也只得便只能隔着虚空销毁自己的龙鳞了。”

　　老翁说完盯着张励。他脸上并无多少意外之色，只是陷入了长长的静默之中，此刻流水威风，鸟鸣虫叫皆戛然而止。

　　这是一个人物啊！李小子也不算枉送性命。老翁想道。

　　一盏茶后，张励起身。

　　老翁惊讶地发现自己这般岁数竟也有些忐忑。

　　张励起身，踱步到老翁面前，行一长揖，恭声道：“请前辈教我。”

　　老翁心中大定。

　　二人相视一笑。

　　“陛下请看。”老翁一挥衣袖，整座白玉殿刹那间如幕布落下。张励打了个寒颤，放眼望去，山高天低，秃鹫飞过头顶，脚下波涛震天，白浪翻飞，只见白茫茫一片大洋，冰凌飘零，寒风彻骨。

　　“北海之下有万丈冰原，纵然老夫也不敢硬闯，是真正的绝境，但那一线出路就在绝境之中。每过两甲子，北海冰原会稍作消融，届时老夫便可载陛下破冰而下，偷渡进虚空的黑暗通道。”

　　“这黑暗通道又作何解？”

　　“虚空无垠，三千世界星罗棋布，自有众多空间通道连接四方，这黑暗通道便是那些不为人知，且有大风险的虚空通道。”

　　“大风险？”

　　“不错，黑暗通道杂乱无序，其中可能有空间裂缝，碎星乱流，弑神虫洞等等，不一而足。陛下此去九死一生，纵然平安到达外界，弱肉强食，也不过低阶小修，任人呼来喝去，时时有性命之忧，再无九五之尊之尊荣。陛下，可还愿往？”

　　“张励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