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蝶居》一点飞鸿影

6、野火烧不尽

　　或许是很少见到像凤阕这样不怕死的人，阮誉觉得有几分意思，竟没有当即杀了她，也没问南宫郁是否透露了些什么，只是独自携了夫人下山去。
　　对南宫郁透露的那个秘密，他竟罕见地不闻不问。
　　这实在不像他一贯狠厉的手段。
　　阮誉走后，凤阕烦乱的坐了近两个时辰。既然她已经得知这样的秘密，她要如何才能保住自己？如何才能保住梦蝶居？不卷入江湖纷争已经断无可能，如果一定要被迫参与进去，她应该投靠谁？平云城，向阮誉保证绝不会透露这个秘密，他会相信吗？以他不留后患的手段，真的不会杀了她？毕竟除了死人，谁也无法保证绝对不会泄密。不能选择阮誉，他手段毒辣绝不会放她一条生路。
　　那么，南宫往呢？那个心思深沉的男人。他自然需要这个秘密，但是，梦蝶居要想得到罗霄山庄的庇佑，一个对手的秘密肯定不够。对，她还可以跟他合作，梦蝶居迎来送往，常年来的江湖豪杰也不少，她可以以梦蝶居为掩饰，替他杀掉那些暗中的威胁。只是苏木白显然不希望南宫往与自己有瓜葛，她能在多大程度上干涉南宫往的决定？
　　凤阕暴躁地把桌子上一套静美的玉制茶器全砸了。侍女们战战兢兢都退到门外去了，凤阕又坐了一会，忽然从凳子上弹跳起来，飞奔上楼，颤抖着给南宫往写了一封信。
　　她不敢再拖延。梦蝶居原本风月之地，连她自己，也丝毫不会武功。更何况，不知道阮誉什么时候就会要她性命，虽然她几句话令阮誉什么也不说就走了，但长江以北，平云城主想要一个人的性命，用不了一天的时间。
　　而以南宫往的性格，应该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潜在的巨大利益。
　　三天后，南宫往在一个星夜赶到了祁连山。梦蝶居伫立在半山腰，灯火流连，璀璨明艳如同缀在黑锦上的一粒明珠。他弃马改用步行，几乎是有些欣赏夜色的意味。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南宫往忽然嗅到空气里突如其来的血腥，黑暗里，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也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狠狠砸在他怀里！
　　南宫往一惊，多年习武，下意识一掌推出去，那人被远远甩开，跌在地上，呕出一口血来。借着祁连山极好的月光，南宫往才看清那张满是血污的脸，竟是凤阕。
　　凤阕一边喘息咳嗽，一边大口吐出鲜血，南宫往俯身去扶她的时候，她死死攀在他身上，“救我。”
　　“谁做的？”南宫往皱眉，一边抱起她，一边准备往山上走，凤阕又急，吐出两口血，“别上山，平云城的人还在。快，快走。你带我去安全的地方，我有重要的事告诉你。”又怕南宫往不愿开罪平云城，她又抓着他的领口，狠狠道，“是南宫郁告诉我，与罗霄山庄生死交关的。还不走！”
　　一直到十里外，南宫往才在一个小小的湖泊边停下。
　　扶着她下马，南宫往扶着她后背的手心摸到一片温热的黏腻，她受伤了？他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问，“你受伤了？”
　　或许是牵扯到了伤口，凤阕疼得直冒冷汗，咬牙道，“肩膀挨了一箭，我已经折断箭羽，你帮我把箭头拔出来，我实在没力气了。”
　　月光虽然明亮，却也看不真切。南宫往将她散落的头发拂开，问，“疼得怎样？”
　　凤阕咬牙道，“适才不觉得怎样，现在疼得厉害。”
　　轻沾了一些鲜血放到鼻下闻了闻，南宫往从怀里拿出一丸药给她服下，随后封住她全身几处大脉，不动声色道，“箭上淬了毒。”
　　凤阕狠狠抓住他的手臂，目光阴鸷，几乎是威胁道，“救我。不然我死了这个秘密你永远都别想知道！”
　　南宫往撕下一块衣角，按在她的肩膀上，一把拔出那截箭头！
　　凤阕沉浸在愤怒里，陡然疼得哀嚎了一声。南宫往一边给她的伤口止血，语气平淡地问，“现在能告诉我了？”
　　凤阕疼得蜷缩着瑟瑟发抖，她牙齿磕磕绊绊地打颤，语句断续，冷笑却更加凌厉，“倘若，倘若我告诉你，你不会把我丢在这里？”她咬牙缓了缓，说，“你把我送回梦蝶居，我安全了就告诉你。”
　　“平云城已经血洗了那里，你还要回去？”
　　“自然。”或许因为失血过多，凤阕冷得缩在他怀里，一边颤抖，一边却傲然地冷笑，“你以为这就能洗血我梦蝶居吗？也太小看我凤阕，南宫往，你信不信，只要我不死，回到祁连山，我就能在一月之内重新建一座新的梦蝶居？你信不信？”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消失，四野静得能听清风吹过湖面的声音，南宫往忍不住去试探她还有没有鼻息。凤阕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月光下，她苍白的脸上有某种类似揶揄的笑容，南宫往印象中，这个令无数人人垂涎的女子一贯是尖锐的，带着冷笑，出言十有八九是讽刺，如高高悬崖上带毒刺的玫瑰花，她的脸上出现这种很是违和的笑容，反倒令南宫往有些错愕，凤阕松开了他的手，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道，“我没死，我很累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