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蝶居》一点飞鸿影

5、往事

　　凤阕请罗霄山庄主人再上祁连山的密函，南宫往本不打算让苏木白看到，也不打算告诉她。可是，那封密函竟夹带在卷宗里，被送去了苏木白住处。
　　把密函送回来时，苏木白看起来倒是平常，只问了句，“你去吗？”
　　“河西走廊上的密探回来说，郁妹曾在我们下山后去了梦蝶居，我想她一定有事情去找我。或许凤阕能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不管怎样的条分缕析，在此时听起来都像是沉迷风月场所的辩解，南宫往心里有些黯然，“郁妹嫁入平云城后深居简出，这次竟千里迢迢上了祁连山，实在奇怪，我还是准备去一趟。”
　　“好。”苏木白点点头，清丽的脸上竟没有一丝阴翳，她微微思索着，“桑海宫也有些奇怪。我以为还要花好些功夫去说服高雪归与我们谈判，不料他今日竟回复说愿意。这两件事难道有什么牵连……不过，不管怎样我都准备走一趟。”
　　南宫往没有说话，只皱眉沉思了一会，仿佛在衡量什么，神色凝重而犹疑，许久才说，“也好。你自己多留心。”
　　苏木白正准备离开，南宫往又叫住她，静默了一会儿，说，“从桑海宫回来去母亲那里一趟，婚期你可以和母亲商量，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似乎又觉得不妥，他顿了顿又说，“你如果……算了，等你回来再说罢。”
　　夜晚的罗霄山庄，灯火俱静，空气里全是某种野生花朵的味道。苏木白有些烦乱地抬手揉着眉梢，虽然他和南宫往的婚期一推再推，但这似乎已经是两个人的某种默契，保持这样的状态，既不愿意再进一步，也无法再后退。
　　比起感情的交流寄托，这种关系，更像是某种为生存达成的合作。
　　南宫往娶她，已经是唯一的出路了罢。如果不娶她，平云城一定要求联姻，到那个时候，他必然不能拒绝。那时，枕边人就将是明争暗斗多年的宿敌的妹妹，他如何不枕戈待旦，草木皆兵？南宫往是个极聪明的人，绝不会做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现在回想起来，多年前，还是少年的南宫往向她剖白心迹时，已经思虑到了现在的处境了吧。他一贯是虑得长远的人。只是她那时少女情怀，又兼自小流落在罗霄山庄，并无父母兄弟扶持，只觉得快乐飘飘然，云里雾里也就答应了。
　　他们并非没有过甜蜜的时光，那些岭南草长莺飞的时节，他们在山庄练剑，一起去江湖游历。当时年少春衫薄，他们打马飞奔过那些酒旗招展的市肆，那些碧草离离的长陇，马踏落花，女孩子的笑声如银铃般清亮。
　　只是，在之后漫长的岁月里，她以罗霄山庄未来庄主夫人的身份，在江湖逐渐崭露头角，昔日豆蔻梢头的天真少女，在江湖的泥淖里蹚过，见了一些人，做错过一些事，也逐渐明白了一些道理，她才开始慢慢了解南宫往。
　　他一直都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人。只是以前她沉浸在稀里糊涂的快乐里，觉得自己想象里的那个人就是他。
　　然而，当曾经的誓言被传唱成为故事，故事成为传说，传说最终也会成为传奇，从十年前开始，在棣棠花开满的枝桠下许下心愿，不管愿不愿意，他们都注定要以神仙眷侣的姿态流芳下去……
　　苏木白抬眼看着又挂满了繁花的棣棠花枝，月光下，棣棠花小巧繁复的明黄色花朵仿佛要在暗夜里发出光来。罗霄山庄的确很美，她想，其实，她偶尔无法压抑的不甘与抗拒，可能并非针对南宫往，她只是讨厌成为一个已经写好结局故事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