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蝶居》一点飞鸿影

4、绝代有佳人

　　凤阕倚在榻上看今天送来的小报——关于南宫往前往梦蝶居的。只不过，文章写的是南宫庄主不慕梦蝶居倾世繁华，也不爱凤阕绝世风情，交还了凤阕耳坠后，便与未婚妻苏木白双双携手下山去。一时传为美谈。
　　当侍女来说有人找凤老板的时候，凤阕正冷笑着把那份小报扔在地上，径自踩过去，走到窗边。从梦蝶居三楼的窗户望下去，窗边一棵高高的合欢花树，树冠遮去了三分之一小楼，山中节物迟，已经八月，树上仍旧缀满了丝绒一样的花朵。来人是个女子，此刻正候在树下，山风清朗，流霞满天，风贴着地面卷起女子宽大的风衣，合欢花树把羽毛一样的花朵摇下来，在橙红色的夕阳中，温柔得如同情人手指的触摸。
　　凤阕勾起嘴角，觉得有些意思，竟然是一名女子来找她。
　　等她解下风衣，凤阕才看到那张光彩夺目的脸，这样不世出的相貌，除了南宫郁，她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似乎长途跋涉，南宫郁眼角眉梢都微微染着疲惫，显得有些弱不禁风。凤阕带着一丝冷笑注视看她，一个与自己截然不同，一出生就活在江湖传奇里的女子。
　　南宫往的胞妹，罗霄山庄的大小姐，平云城主的夫人，江湖耳口相传的第一美人，世上造化钟灵毓秀她似乎独得九分，只剩下一分给世人。他的胞兄与丈夫分治长江南北，她的容颜为天下倾慕，三年前与平云城主阮誉大婚时，朱雀道上，风卷起头纱时她甜蜜的一笑，至今仍为江湖津津乐道。
　　“我兄长在哪里？”看到凤阕从楼上下来，南宫郁陡然站起来，美丽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恐惧，连声音也微微在抖，“我来找他。”
　　凤阕眼波流转，伸手把桌上一份小报扔给她，在她对面坐下，一边看自己才染了豆蔻的指甲，悠悠道，“真是不幸呢，你好像来晚了。他昨天就已经走了。”
　　南宫郁神色一暗，颓然跌坐在软凳上。
　　她那张绝美的脸，有恐惧，有绝望，有无措，几乎是取悦了凤阕。凤阕忽然笑，凤目勾魂摄魄，“怎么，你有事，要不要我帮你呢？”
　　南宫郁有些愕然，慢慢站起来，忽然一把抓住凤阕手臂！
　　饶是凤阕，也惊了一下，屏退了侍女，南宫郁才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刚听完，凤阕心里便是一惊。自己穷尽心力才将梦蝶居超脱出江湖纷争，谁料，会有一天，这个美丽女子带着这样一个秘密到来，将梦蝶居再次推进江湖纷争的泥潭。或者说，从她踏进祁连山的那一刻，梦蝶居便再不能庞若无事，不管凤阕知不知道这个秘密，平云城主都不可能再放过她和梦蝶居。
　　凤阕紧紧握着拳头，脑子里仿佛炸开一道响雷，她忽然暴怒地狠狠推了那女子一把，吼道，“你滚！谁让你来？！”
　　“你让谁滚？”充满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凤阕抬头看到一个气质凛冽的男子正走进来，不过二十六七的样子，模样极清隽，浑身迫人的气势碾压过来，却令凤阕有些呼吸不畅，在看到他的脸时，凤阕心里最后一根弦铮然崩断——平云城主阮誉！
　　这个狠厉果决的男人下手从不留情，凤阕曾听说他为了绝后患，曾亲手斩杀江北金刀花家二百余口人，连襁褓里的婴儿也无一幸免。
　　他伸手扶自己的夫人，将她揽在怀里，语气很轻却不容反抗，“你想见南宫往，我可以替你安排。何必踏足这风月之地。”
　　南宫郁僵直着身体站着，坚持道，“让我见他，我很想他。”
　　“回平云城，我稍后便替你安排，不许任性。”虽然是劝慰，但他语气里的凌厉令南宫郁脸色变了一下，她隐忍住不在说话，微微侧开脸。
　　这就是江湖中十人九慕的神仙眷侣？以阮誉之狠厉霸道，以南宫郁之弱柳楚楚。
　　在阮誉揽着南宫郁离开时，风卷起了女子宽大的水袖，层层叠叠的衣服下，凤阕清楚地看到了她的手臂——一条斑驳的、无数道交错伤痕的手臂！那伤痕纵横交错，新旧累叠，一定是在极度压抑的癫狂中奋力割开的。
　　这就是江湖的第一美人？凤阕竟忘了平云城主迫人气势带来的恐惧，她陡然冷笑出声，继而大笑不止，原来不过如此！平云城主，第一美人都不过如此！
　　将南宫郁交给侍女照料，阮誉又进来，他只站在那里，凌厉肃杀的气势已经令整屋的侍女瑟瑟发抖，只有凤阕还在笑。阮誉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凤阕还是笑，“不信。你杀我有什么意思呢？”
　　阮誉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冷若冰霜，“也许我觉得高兴。”
　　凤阕微微贴在他的胸口，凤眸里妩媚的光芒流转，“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换一种高兴的方式，嗯。”
　　她尾音微微上挑，勾魂摄魄。而阮誉只是把她扯开，毫不避讳地直视她的眼睛，讽刺道，“我对人尽可夫的女人没有兴趣。”
　　“男人在这件事上很容易改变。”凤阕浅浅啜了一口茶，在茶水红澄澄的波光晕影里，斜乜向他，眼波迷离，“城主是男人，自然也不能免俗。”
　　她这句话倒是令阮誉挑了下眉，他语气平静没有喜怒，但凤阕知道触怒他的逆鳞，下一秒自己便会身首异处，阮誉只是冷厉地开口，“你能改变我？”
　　“在这件事，凤阕未必不能。”这个潋滟的女子颇有些自信地仰头，“像凤阕这样人尽可夫的女人，城主说不定哪一天会很有兴趣呢。”
　　阮誉站起来，深不见底的眼睛冷冷看着她，“我等着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