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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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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先前花朝节一样,此番出府还是我、文廷、雪音和阿花四人,不同的是,阿花和雪音一直远远地落在我和文廷身后,半步也未曾上前过。即使我说要与雪音同行,阿花也不肯将她让与我,雪音也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对于他们的反常,我略作思量便明白过来。他们是想步我的后尘,撮合我与文廷,可惜这结果注定同我先前的一样,乱点鸳鸯谱了。
可不管结果如何,他们的良苦用心我也不好拂了,况且文廷性子好,同他相处也很舒服。
再见着唐大叔我才想起来,先前只顾撮合文廷与雪音,却将我的泥人儿落在了他的摊子上。
我走到泥人摊前,还未开口,唐大叔便先认出了我,他和善地同我笑道
“姑娘是你啊。”
“大叔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姑娘这般风姿,想忘了都难!”
“大叔过奖了,大叔的手艺也是出神入化,只是上回我忘了拿自己的泥人儿了,不知大叔是否还留着?”
唐大叔想了会儿才道
“我记得姑娘确是忘拿了,不过后来好像被一位公子取走了……哦!就是你身旁的这位公子。”
我疑惑地望向文廷,问道
“你拿了我的泥人儿?”
“嗯。”
“那我的泥人儿呢?”
“丢了。”
“丢了?”
我想了想,文廷弄丢了也很正常,他堂堂一个将军不会对这种小玩意儿上心。可就这么丢了着实有些可惜,唐大叔捏的泥人肯定很精致。我有些遗憾。
“姑娘甭在意,你若是想要,我再帮你捏一个,不要钱的。”
怪不得泥人儿摊的生意好,唐大叔这般心地善良、善解人意,老天爷总该给他些回报的。
唐大叔的手指在一块泥团上飞快舞动,煞是好看,就连文廷都不由多看了两眼。我为唐大叔感到骄傲。文廷是谁?他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唐大叔的技艺能让他都另眼相看,着实是了不起。
“文廷,凡人真是聪明,能想出许多好点子、做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这样很好,日子过得才不会无聊。”
我估摸着唐大叔也没那么快捏好,便想同文廷说说话。
“可云镜姑姑说,就是因为凡人太过聪明,所以他们才喜欢算计、总是勾心斗角,自己不好好过日子,也不让旁人有好日子过。文廷,虽说我希望你早些娶妻,但你也不可贪多,妻妾什么的,四五个就够了。”
“为何?”
文廷偏过头问我,清亮的眸子里带了些许不解,我耐心同他解释
“这女人啊,最是善妒,她们都希望夫君更爱自己一些,如若自己的夫君多看旁的女子两眼,她们便会嫉妒,便会斗来斗去。你想,若是妻妾太多,你府中还有安生日子过嘛。”
“那为何要四五个,一个岂不更好?”
我一时顿住,不知怎么答他。他说的不错,为何凡界的男子都喜欢三妻四妾,不能只钟情于一人。我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地回他
“许是……男子的心要大些,容下的人也就多些吧。”
“我的心不大。”
还未来得及细细思量文廷这句话的意思,唐大叔便将捏好的泥人儿递了过来,道
“看来这位公子对姑娘你是一心一意,不愿将自己的心分与旁人,姑娘真是好福气!我这对泥人儿算是送对了,就祝你们恩爱白头、永结同心!”
我被他这番祝福唬了一跳,再看他手中的泥人儿果真是一对的,泥人文廷和泥人我执手相望,那模样别提有多“深情”。
先前阿花和雪音将文廷与我看作一对,也就算了,可唐大叔他什么也不知,怎的也是这般想法?我不由有些好奇,便问
“大叔,为何你会觉得我和他是一对儿?”
“姑娘你看,你和这位公子搁这一站,多登对、多有夫妻相,这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你们的关系。”
唐大叔又凑近点同我悄悄说
“旁的不说,单看这公子看你的眼神儿,我便能知晓一二。”
听及此,我抬眼细细望向文廷那双平静无波的眸中,想从中找出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可看了半晌,除了些星星点点的笑意,其它的却是半点也没寻着。文廷的眼睛很正常,同我初见他时一样,一样的清亮、幽深、无波。
我找不出答案,索性不再去想,反正结果不会像他们想的那样,终有一日云镜姑姑会找到我、将我会带回梦界。
我在心里回绝了唐大叔的那句祝语,文廷终归要和别的女子恩爱白头、永结同心的,我不能搅了他的缘分。至于那对泥人是唐大叔的一番心意,留着便留着吧。
固城不大,却有很多铺子,可我只在门外看了一眼,便没了兴趣。那些胭脂水粉、首饰衣料,还不如茶肆里的说书先生来的有趣。我喜欢听他们说的故事,也喜欢看他们说故事的模样。只消一块醒木、一盏茶水、一张嘴,便可说尽牛鬼蛇神、人生百态。这是凡界最有趣的行当。
我跑了三个茶楼酒肆,听不同的人说不同的故事,文廷也不急不躁地跟着我。
待我在第四个茶楼的小方桌前坐下时,跟了一路的阿花终是在一旁问道
“姑娘,听人说书怎的不在一处待着,难道是先前的那几人说得不好,姑娘不爱听?”
“没有,他们说的很好,我只是在学他们说书的模样,若是学好了,以后出门在外也能多个营生。”
云镜姑姑也不知何时能接我回去,若是时间太久,久到我不能在将军府待了,便到外面说说书、替人算算卦,这样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
“我说小玥姑娘啊,你脑子里怎么尽是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有我们将军在,哪还需要你在外头抛头露脸。”
“阿花,我这是未雨绸缪,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定,况且,我的救命之恩文廷总有一天会还清的,到那时,我就不该待在将军府了。不过你们放心,不管我到哪儿,都会想念你们的,你们可是我在这儿最好的朋友。”
我诚恳真挚地望着他们,希望他们能从我的眼神中看出浓重的情谊。
“将军,看来你长路漫漫呀!”
阿花并未被我的一片赤诚感动,而是重重地叹口气,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雪音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看着我,看得我云里雾里。文廷悠然地呡了口茶水,而后抬眸望着我道
“我会等。”
我心中一跳,他这句话像是回答阿花,又像是对我说的。有那么一瞬,我似乎在那双黑眸中发现了什么,可待我定睛去寻时,他却垂下眼帘端详起手中的茶盏来。
我拍拍额头,不再去想,凡人的心思太过复杂,不是我能想明白的,不如静下心来听故事。
我向对面的桌案看去,这说书人姓方,是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家。他蓄着白花花的长胡子,穿着一身暗灰色长衫,举手投足间倒像个教书先生,听说他年轻时考到了秀才,所以大家都叫他方老秀才。
方老秀才年纪虽大,但说起故事来却神采奕奕,还带着些旁人没有的沧桑味道,许是经历的事比旁人多。
我掉到凡界的前一晚,收过他的先知梦,关乎生死的先知梦。
蓬菖二十七年六月十五亥时三刻,方老秀才突发心疾卒于家中。
而今日,是六月十七。
方老在台上说着妖狐祸人的故事,说到精彩之处却被口水呛着、猛地咳了两声。我的心也跟着沉了沉。他,是鬼吗?
不对,云镜姑姑说鬼都是面无血色、阴沉可怖的,看他呛得憋红的脸,不像是鬼,何况凡人看得见他。难道,是怨灵?可他孤身一人,死后应当没什么牵挂,因疾病而死的人,也不会有什么怨念。那他,到底是什么呢?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的不明物,誓要将他看个通透。
直至半个时辰后,他的故事说完,出了门,我才有了答案。那是个活得不能再活的大活人。
只是这个活人比鬼还要吓人,他两日前就该死了。先知梦是凡人既定命数的预示,从不出错,除非有鬼神之力干预,即便如此,这逆天改命之事的代价也是不可估量的。
唉,算了。只要固城的梦界有新的梦姬看管,不至于先知梦遗落到凡界,那便没我们梦姬的事儿。至于是何人改了方老秀才的命数,我并不关心。
到了午时,太阳在中空高高悬着,热情得很。在城中最好吃的醉生楼用完午膳后,便该去戏园听戏了。
固城的戏园的确是个园子,园中青青葱葱,回折的长廊连着数个凉亭,而中间最高、最大的亭子便是戏台。零零散散的人在长廊和亭中坐着,戏子甩着长袖在台上咿咿呀呀,他们和说书人一样,用自己的一生说着旁人的故事。
亭中偶有凉风拂过,雪音趴在横栏上听得入神,阿花靠着亭柱打盹。
我枕着胳膊细细听着,时而同文廷聊聊戏中人,亦或说说那些戏子的故事。即使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文廷也能耐着性子听下去,偶尔也会同我说道几句。
台上的戏从出征战士唱到闺中怨妇,换了好几场。不知不觉中,已日头西沉,暮光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