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十八章 ...
-
潭中有鱼了,定是文廷也觉得我先前的话在理,这么好的水着实不该搁着。至于雪音所说我终是不信的,她跟文廷一样都未经情事,对这种事也定是看不明白的。水面翻出两个泡,看来鱼儿要上勾了。
不过文廷这个年纪是该娶妻了,先前我说过帮他相看相看的,只是这几日忙着算命给耽搁了,现下得找个时间好好打算一番。好在固城的姑娘我都认识,不用再一个个相看,这样一来可以省去不少功夫。只是如何才能让文廷见着这些姑娘呢。
“小玥姑娘在钓鱼?”
一道粗放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这是阿花第一次这么叫我,我喜难自禁地扭头问他
“阿花你叫我什么?”
“小玥姑娘啊,难道我叫的不对?”
“你不觉得我是妖女了?”
“嘿、嘿嘿,先前是我的不是,误会小玥姑娘了,杜青在此给姑娘陪个不是。若是以后姑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杜青在所不辞!”
阿花颇为豪爽地向我抱拳,像极了江湖侠士。只是他这般客气的模样倒叫我不习惯了,我拍拍身旁的空地,让他坐下陪我一起钓鱼。阿花迟疑了片刻,才在两步开外坐下。
竹竿那头着了力,几圈浅浅的水纹绕着鱼线漾开,鱼儿上钩了!
我欣喜地扬起鱼竿,却没把控好力度,将鱼儿带起的水溅了阿花满脸。看来,我与阿花着实是命里犯冲。
阿花抹了把脸,毫不在乎地同我说笑。他说桂花鱼细嫩鲜美,最适合做鱼羹。
我望着桂花无辜的小眼,有些不忍。待会儿定要让李婶将它做得美味些,也不枉我们缘分一场。
鱼钩埋入了水中,为防吓跑鱼儿,我放轻声音
“阿花,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姑娘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定一字不落的告诉姑娘。”
“你娘为何叫你阿花?”
许是我问得突然,他愣了稍许,才挠挠头娇羞地说
“我娘说小子取姑娘名,长大后生得俊。”
我望了望阿花威武的身段、娇羞的面庞,有些惋惜。他娘亲用心良苦,可惜他不争气,顶着阿花这好名字这么些年也未见成效,辜负了他娘的一片苦心。
阿花愈发地不好意思,想来也意识到了这点。见他不自在,我转了话头
“阿花,你是怎么成了乞丐的?”
他又是一愣,片刻后瞪大眼睛看我
“我做乞儿是二十来年前的事了,我家婆娘都不曾知晓,姑娘真是神了!”
“那是自然,姑娘我可是神算子,这么些小事儿掐指一算便知,只是其中的缘由尚且不明,不妨你道来与我听听。”
“既然姑娘想知道,那我就将这段往事同姑娘说说。其实我家原是固城外的猎户,日子虽不富足却也能过得去。我九岁那年,娘染了风寒,我爹就去山里打些山鸡给我娘补补身子。可是再见我爹时,他就成了一具残破不堪的尸首。我娘悲恸、自责不已,日日垂泪,这风寒也成了痨病,不久后也去了。我那时还小,又无亲无故的,只能乞讨度日。后来我同旁人抢吃食被毒打了一顿,寒冬腊月的被丢在大街上,差点没冻死,还好遇到了那时的城守大人,他将我带回府中,还给了我一份差事,若非如此,我杜青也不会有今日。直至五年前将军来了固城,我才跟了将军。”
原来阿花的身世这么坎坷,早知如此,先前就对他好些了。
“其实那日我在睡梦中隐约看见了一位仙子,而醒来后就已在城守府中了,想来定是那位好心的仙子赐了我这番造化,可惜不知是哪路神仙,若是知道,我定日日香火供奉。”
我暗暗松了口气,幸而他不知我就是赐他这番造化的“仙子”,若阿花真日日供着我,我可消受不起。那日我是从他梦中生出来的,按凡界的规矩,我该叫他声爹。爹烧的香火我可不敢吃,况且我也不吃香火。
水中没什么动静,我百无聊赖地抖抖鱼竿,继续同阿花聊天
“阿花,文廷这两日有些忙,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姑娘聪慧,杜青就不瞒你了。赤焱近来却有异动,我也是为此事前来,不过姑娘不用担心,只要我们将军在,绝不会让贼人踏足我青灵半步!”
他说得激昂,我担忧地望了眼水面。有阿花在,再美味的饵也无鱼问津了。
“哼!赤焱这帮龟孙子,真本事没有,他奶奶的尽来些阴招。一会子给将军使个美人计,一会子又是暗杀的,将军他脾气好不计较,我杜青可不是好惹的!若此次他们真敢来犯,杜爷爷我,定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满地找牙!”
他这话颇有气势,只是其中的关系捋得不太对。若赤焱人是龟孙子,他又是人家的杜爷爷,那他岂不也成了乌龟王八蛋。
阿花瞥了我一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同我说
“杜青是个粗人,粗话说得惯了,让小玥姑娘笑话了。”
“阿花,你说的美人计是什么意思?”
赤焱派人刺杀文廷我知道,只是美人计又是怎么一回事。
“姑娘不要误会,我说的不是你,我说的是虞惜。”
“虞惜?虞惜是谁?”
“姑娘不知?”
我摇摇头,这名字我确实没听过。阿花惊奇看我
“赤焱女将军虞惜,姑娘竟没听过?姑娘不是知晓很多事吗,这天下皆知的人物怎的反倒不知了?”
“呃……阿花呀,老天爷是公正的,我既知晓了许多不该知晓的,有些人尽皆知的事就不该让我知道,这不就是你们说的天理嘛。阿花,你同我说说这个女将军吧,她是不是很厉害?”
阿花倒是没深究我的孤陋寡闻,拔了根毛草在手中晃悠,同我侃侃说道
“这虞惜说起来倒真有些本事,比现在赤焱的那群鼠辈强上不少。五年前,虞惜这名字还无人知晓。那时我们将军奉皇命前来固城,却在半途中救下了一名叫顾烟的女子,那女子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举家迁居时遇上了山匪,听说将军赶到时,那户人家已尸首纵横,只余她一个活口,而那群山匪正欲将她拖回去做压寨夫人。将军那时虽年少,却也英勇无比,三两下解决了匪贼,救下顾烟。将军见她遭逢巨变、无依无靠,便将她带至固城的将军府,做了名丫鬟。那时,将军并不知这一切都是圈套,而顾烟就是虞惜。”
阿花说到顾烟这个名字时,我便想起来了。五年前我入过几次她的梦,不过没多久她的梦星就消失了,想来是出了固城。原来顾烟就是那个厉害的女将军虞惜。也怪不得文廷先前那般怀疑我,原来是有这么一个先例的。
我将鱼钩上的水草扔掉,换上新的鱼饵。虽说阿花的嗓门很大,定惊了水底的鱼虾。可指不定会有胆大又贪嘴的鱼儿前来咬饵。况且阿花的故事讲得不错,喜欢听故事的鱼儿应当也是有的。
“这顾烟呐,着实是个妙人儿。她不但人长得美,还精通琴棋书画、知晓天文地理,明是非、知进退,是个坚毅大方的女子,关键啊,她同将军志趣相投、聊得来。虽说那时我刚认识将军,却也知他生性淡薄、不喜言辞,待谁都是一样的,不亲近也不疏远,而顾烟却不同,她能算得上将军的红颜知己了。”
值当阿花这般夸赞的女子定是不错的,若她不是奸细,怕是已经成了文廷的妻子了吧。
太阳晒得我有些闷,许是夏日来了的缘故。阿花继续说着
“顾烟在将军府待了半年光景,这半年之中她安分守己,为人处事也无半分错处,只是半年后某一天,她突的不见了踪影,同她一起消失的还有我军的军机图。将军再见顾烟是在战场上,那时她也不再是顾烟,而是赤焱皇帝新封的素羽将军虞惜。”
听他说到这儿,我心中不由一窒,似乎看见了战场上暗自神伤的文廷。我敛下眼,没了垂钓的兴致,淡淡叹了一句
“文廷他……应当很伤心吧。”
阿花却接道
“将军伤不伤心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将军并未对她动过男女之情,最多只是棋逢对手的欣赏。”
“为何?”
我偏过头疑惑问他,先前阿花自己也说虞惜是文廷的知己,文廷待她很是不同,这不正是郎有情妾有意吗,但为何又说文廷并未动情?
“不为何,就是在咱将军眼中看不到情意呗!”
“情意?阿花,你懂什么是情意吗?”
“我怎的就不懂了,姑娘也太小瞧我了,咱别的不说,单说将军看你的那眼神,其中可不就藏着绵绵情意嘛!”
“阿花,你果真不太懂。罢了,咱们还是接着说虞惜吧,阿花,这虞惜后来怎么着了?”
“她呀,死啦!三年前就死了。”
“死了?如何死的?”
阿花长长叹了口气,神色颇为惋惜地说道
“在战场上被乱箭射死的。唉,好好的一个女将军活生生地被射成了筛子,那模样别提有多惨!”
“可箭不就是你们射的吗?”
“是我们射的不错,可她自己一心想寻死,我们也拦不住啊!”
“何意?”
“三年前的那一仗不过是场小打小闹,根本无须两军统帅领兵,可这虞惜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亲自上阵不说,还脱去一身盔甲只着素衣,哪儿箭矢多她就往哪钻,你说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听阿花这么说,虞惜的确是找死,可她活得好好的又为何要寻死?莫非是不想同文廷相爱相杀?文廷至今孤身一人是否也与她有关?
阿花起身同我道别,我将方才的桂花鱼送与他,他推拒一番后才乐呵呵地收下。
我看着静悄悄的潭面,心中有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