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我爱你》尘与飞鱼

18、有我爱你就够了啊

　　纯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他丢盔卸甲的进去，想向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爱的人是林冬青，这辈子他要定她了。

　　如今他再出来的时候，重又穿上了重重的盔甲，可是一层一层的盔甲，也抵不住寒风对他的侵袭，连保安都感受到了他身上凛然的气息。

　　他笑着进去，冷着脸出来，好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儿，绝望得令人心疼。

　　他目光再瞥一眼那辆不起眼的小车，很快，这辆车很快就会被丢弃，换成保时捷、兰博基尼、劳斯莱斯或是别的什么，反正他的人生就这样从天而降，横亘在他的生活中，夹杂着那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去。

　　一直以为她是老天送给他的最好的礼物，他将用自己的臂膀把她牢牢地守在自己的身边。可是幸福总是那么短暂，就像老天爷，先给你一支棒棒糖，然后再派一个小孩子，抢走你手中的糖。

　　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颗糖，能让他心里那么甜。

　　他驱车而去，箭一般冲出院子，带起地上的落叶盘旋而上。

　　他再加快油门，眼前的一切像一条直线从两旁划过，怎么他的视觉得里还是她的身影在眼前晃动。

　　“该死的”他咒骂着用力甩甩头，突然眼前横空出现一辆大卡车，他拼命转动方向盘，心里却还在想，如果就这样迎头撞上去，那么所有的痛苦是否就能一笔勾消，可是他的身体还是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她的身边，所以，他擦过死亡的肩，冲上路边的草地，然后猛刹车，额头撞向方向盘，在确定自己逃过一劫后，他轻呼一口气，无助袭卷全身。

　　假如他刚才撞了上去，受了重伤昏迷不醒，那么她是不是会回到自己身边；或者他直接失忆，将过去的一切统统忘记，可是现实毕竟不是狗血剧，他此时很清醒，而且是劫后余生的惊悸。

　　“哦，冬青，冬青，冬青……”

　　他喃喃着，突然像发疯似的将车开往来时的路。

　　开到别墅门口，他的大脑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他这是来邀怜的吗，可是她能吗？

　　纯熙从车里摸出了一包烟，费了好大的劲才点燃，狠狠的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往事历历在目。

　　陈叔频频催少爷登机，他却目不转睛地望着出口，似在翘首以盼着什么。

　　有一个女孩从旋转门跑进来，在人潮中着急地四处搜寻。

　　呆瓜灰暗的目光忽然亮了起来。

　　多多目光寻到了呆瓜，开心地奔过来，把那封信塞到他手中，然后摇了摇头。

　　昨天他写了一封长长的信解释了前因后果，里面还附着去加拿大的机票，以及加拿大某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和邀请函。可是，封口完好，她却连拆信的机会都不给。

　　“不好意思啊，我回了一趟家，昨天深夜才回来，一回来就听说你们的事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冬青让我把这封信还给你”

　　纯熙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多多歉意地笑了笑“她什么都没说，只说了两个字”

　　纯熙的希望重又燃了起来。

　　“她说－再见”

　　“另外一个‘再见’是我要对你说的，纯熙，再见！希望我们可以很快再见！”

　　没有人知道，在飞机上，在1万米的高空上，他一个人躲在厕所里抱头痛哭，像是要把这几天的彷徨失落，痛苦挣扎发泄出来。

　　可是他明明知道，哭过后，他心里有一个地方，终是被类似于钝器砸开一个洞，再也不恢复不了了。

　　那一年是他在异国他乡最难熬的一段日子，在心理医生面前，不管医生如何开导，他始终不愿配合，响誉全球的专家其实也很少见到不主动配合的患者，毕竟他的疹费极高，每一秒钟的咨询费都贵得令人汗颜，所以每拖延一秒钟就相当于在卖血，所以不配合的患者根本就不会坐在他的对面，恨不得把一秒钟拆成两秒钟来用，更别说白白浪费时间和金钱了。

　　老陈急得团团转，再这么下次，他非被老板开了不可。

　　年老的医生毕竟经验丰富，如果患者自己不打开心扉，他也无能为力。

　　所以后来见到他的时候，他和蔼地说“你可以静静在外面等，直到你愿意把你的故事说给我听。当然，你应该想想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呀，我为什么会出一在这里呢。

　　只因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女孩对他说“怎么办呀，呆瓜，你都不能开口说话，万一哪天我们在人群中走失，我就再也找不到你，怎么办呢”

　　医生见他低垂的眼睑，眼珠子滚动了几下，显得总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的心灵。

　　“你有爱过的人吗”

　　纯熙忽的就抬起头来，眼中波光粼粼。

　　医生看着他目光中的涟漪，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他从没见过这么独特的少年，清澈的眼神中充满忧郁而又单纯，仿佛他一生只为一件事而来，可是那件事却被什么东西蒙蔽了，以致他慌措无助。

　　医生又问“她爱你吗”

　　呆瓜如泄了气的皮球，沉重的摇摇头。

　　“你有跟她表白过吗”

　　呆瓜还是摇头。

　　“这就对了，世上最动人的甜言蜜语不过于一句‘我爱你’！”

　　“当然我爱你，这件事本身包含着行动和责任，如果你什么事都不做，如何能收获自己的爱情呢”

　　呆瓜在纸上用英文写着“她对我很抗拒，她爱的是别人”

　　他想起那天早晨，她眼里死灰一般的绝望，对他来说弥足珍贵的契合，她却视为耻辱，这让他感动很受伤，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医生说“能把你们的故事分享给我听吗”

　　呆瓜点点头，医生说你回去后先整理一下思路，把你们的故事写下来，发邮件给我，好吗

　　医生看了看如释重负的忠仆老陈，暗暗朝他比了个手势，肯把自己的心事，就已经走出成功的第一步。

　　这孩子就是把所有的心事都藏在心里，太苦太苦了，其实他更需要的是听众，一个能让他倒苦水的垃圾桶。

　　后来老陈送他去唐人街的中文学校，那里有华人的小孩，有的是外国的小孩子，有的年纪很小，才到入学的年龄；有的年纪跟他一般大，因为仰慕中国的文化，所以特地来学中文。

　　都是初学中文的学生，大家都很笨拙，也很认真，谁也不会取笑谁。

　　一开始，纯熙显得很笨拙，每次张开嘴巴都发不出声音来。每当这时候，他就想去医生的话“想想你为什么要开口说话，想想你亲自对心爱的女人说‘我爱你’时，她热泪盈眶的拥抱你”

　　同学们每次看到纯熙憋红着脸发不出单音节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曾经与哑巴无异，只当他是个正在牙牙学语的智障青年，可是他漂亮的眼睛分明又充满了少年老成的睿智。

　　历史老师是个25左右的女孩，她交游广阔，阅历丰富，从高中时候，独自一人背起行囊周游世界。

　　她说趁年轻的时候，一定要看遍全世界的风光，吃遍全世界的美食，然后制成名信片，将来累了倦了，可以枕着这些回忆终老。

　　我们每个人这一辈子一定要去做一件自己一直很想去做，但又不敢去做的事情，这样才不枉来到这世上一着。

　　当时纯熙心想，如果一辈子一定要去做一件自己很想去做但又不敢去做的事情，那么他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把冬青那个傻女人扛在肩上带回家，然后用自己的爱禁锢她一生。

　　调皮的外国小伙子皮特问她“程老师，你有男朋友吗”

　　程老师坦然一笑“我有呀，有很爱很爱他，可是他已经去世了”

　　“能爱的时候，就要用尽力气去爱他，就算爱到走不动了，死也要在一起”

　　纯熙一字一字地艰难开口“假－如－她－不－爱……”

　　程老师双手一摊“那就继续爱她，直到有一天你再也爱不动了，失望地离开”

　　纯熙心上的石头似又被搬开了一点，以前的他就是背负了太多太多他自己都背负不了的重担。

　　他暗暗对自己说“林冬青，不管你爱不爱我都没有关系，只要我继续爱你就够了”

　　从此后，呆瓜的中文水平突飞猛进，口语表达越来越流畅，很快就把同学们都远远甩在身后

　　本来嘛，他从小就在中文环境里浸淫，耳濡目染的早就对语言不陌生，缺少的只是如果把内心的想法表达出来。

　　他羞涩地让老师教他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冬青，等我回来”

　　可是当他打电话回学校的时候，学校的同学说她已经办了休学手续，离开学校了。

　　医生接着说“你不知道语言的魅力有多大，一句‘我爱你’，可以抵消心中所有的怨怼，你大概还没有亲自对心怡的女孩说过‘我爱你’吧”

　　可是他还在原地，她却自己走开了。如果，如果当时，他能开口说话，如果他拼命重复着“我爱你，我爱你”，那么她心里是不是会好受一点呢。

　　从此，他便多了一项任务，就是不停地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