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我爱你》尘与飞鱼

17、秋风秋雨秋意凉

　　秋风秋雨秋意凉

　　刚下过一场雨，偌大的广场上像被洗过一样，纤尘不染

　　一对父子正在广场上放风筝。

　　呼呼的风把那只老鹰托得高高的，仿佛随时都要挣脱绳子，展翅而去的样子。

　　孩子紧紧拽着绳子，大声尖叫“爸爸，爸爸，快帮帮我，老鹰要飞走了”

　　父亲哈哈大笑着，轻轻揉揉他儿子的头发“儿子，你放心，有爸爸在呢”

　　这时广场另一侧走过来一个女人，正笑容满面地朝他们走近。

　　孩子突然放开绳子，嘴里喊着“妈妈”，脚下颠颠地扑进她怀里。

　　那妇人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正在自己怀里蹭着小脑袋撒娇的孩子，露出幸福满足的笑容。

　　男人大叫起来“糟糕，风筝飞走了”

　　孩子惊转头，眼睁睁看着老鹰终于挣脱了绳子的束缚，扶摇而上，直上云霄，渐渐的成了一个点，最后消失不见。

　　当他眨巴着眼睛，意识到这下风筝真的没了，伤心地大哭起来。

　　男人蹲下身，将他抱起来，刮刮他的鼻子“儿子别哭，爸爸带你再去买一个”

　　“好，我还要老鹰”

　　“好咧！”

　　于是，男人将孩子驼在肩上，一手牵着孩子的母亲，一行人欢愉地越行越远。

　　广场旁边的石阶上，一对母女正双双托着下巴，将他们那一幕看得真真切切。

　　小小的云泽拉拉冬青的衣袖“妈妈，为什么爸爸从来不把我驼在肩上”

　　“因为爸爸怕太危险，摔痛了云泽呀”

　　“为什么爸爸从来不陪我玩，不陪我放风筝”

　　“因为爸爸要工作赚钱，没有空呀”

　　“为什么爸爸很少牵您的手呢”

　　冬青的嘴角渐渐地弯下来

　　云泽的声音在一连串的为什么之后，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妈妈，爸爸是不是不爱你，讨厌你，所以他才不喜欢我，从来不带我们出来玩。”

　　冬青的心堪堪地沉到海底。

　　云泽捧着她的脸，很严肃道“妈妈，你嫁了一个假的老公，而我有了一个假的老爸，不过没关系，等我长大了，我就娶你，我要让你幸福”

　　冬青眼角横着一滴泪，破涕为笑了

　　纯熙接到奶奶的电话，便风尘仆仆地赶回去，这些年来，奶奶为了他的婚事操碎了心，对于老人那双期待尽疼的眼神，他总是能躲则躲，尽量不与老人家照面。

　　可是现在他终于可以大胆的对奶奶说，他已经等来了自己的良人，您很快就要有自己的孙媳妇了。

　　银湖山别墅，纯熙看到院子里停了一辆普通的别克君越，他从车窗里疑惑地看了一眼保安，保安竖然起敬地朝他致礼，然后瞟了一眼那辆毫不起眼的汽车，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家里来了客人，正在客厅会见老夫人”

　　纯熙驱车而去，一口气开到了大楼门口，大踏步而进。

　　“奶奶，奶奶，奶奶。。。。”

　　“纯熙，你回来了，快快快！”

　　一位鹤发老人在保姆的搀扶下，快步走过来，纯熙长腿一迈，大跨步迎上去，从保姆手中接过她。

　　“纯熙呀，我给你介绍一位很重要的家人”

　　“奶奶终于找到你那失散多年的哥哥”

　　纯熙自从有记忆以来，便知道有个大自己三岁的哥哥，听说从小就聪明可爱，非常讨人喜欢，妈妈带他去菜市场买菜，突然来了一个老太婆，冒充孩子的奶奶，硬是要把孩子带走，妈妈死命抱住自己的孩子，说并不认识对方，这时又来了一个年轻的男人，劈头盖脸打了妈妈好几巴掌，围观的人只当他们是一家人，因为吵架负气带孩子出来，所以任凭妈妈痛哭流涕，竟然没有一人上来帮忙，以致眼睁睁看着孩子被那一对居心叵测的人犯子带走。

　　爸爸知道妈妈把孩子弄丢之后，伤痛之余，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妈妈身上，奶奶更是不给她好日子过。

　　那一年，纯熙才1岁，他哥哥失踪时也才4岁。

　　从此，妈妈在自责悔恨和责骂中度过，过的每一天都是兵荒马乱，狼烟四起。

　　其实纯熙在心里是怨恨这个哥哥的，如果没有他的出现和离开，妈妈的余生不必过得这么痛苦和羞辱，以致终于受不了家暴，用最惨烈的方式愤然离世。

　　所以当他奶奶亲口告诉他，哥哥回来的时候，他竟然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痛，母亲以前所受的一切历历在目，如血般模糊了双眼。

　　可是造化从来都是这样，在你还没作好准备的时候，他便登堂入室。

　　当那个所谓的哥哥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脑中像被用铁锤重重地敲了一下。

　　“白杨”

　　“呆瓜！”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两人的目光交错而开，只有他奶奶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们，你们认识”

　　纯熙咳咳干咳了两声，白杨也略显尴尬。

　　亲兄弟，隔了二十几年才相认，并没有画面中的抱头痛哭，也没有血肉相连的手足之情，而是比遇见陌生人还要薄凉的冷淡，奶奶显得很疑惑，也很不开心。

　　奶奶唬着脸问纯熙“熙儿，你刚才不是在电话里兴冲冲地跟我说，有事要跟我商量吗，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比得上你们兄弟相认更重要呢”

　　是了，纯熙一想到她，心里冷凝的血才稍稍有了一丝浮动。

　　他面色有了些和缓，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奶奶不等他开口“我不管你今天有什么天大的事，都得给我缓一缓，来来来，我给你介绍另一位亲人，你的新嫂子和亲侄子”

　　白杨侧了侧身，露出身后的一张脸时，他的心被咚地砸开了一个洞。

　　冬青手里牵着一个五岁大的孩子，也怔怔看着他。

　　两人四目交对，顿如飞沙走石，刀光剑影。

　　纯熙不是没有对她作过调查，他知道她已经结婚有了孩子，可是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愿意给那个男人一笔钱，哪怕要了他的康盛集团，他都可以双手奉上；他会把她的孩子当作自己亲生的疼爱，他愿意付出所有的一切，只要能够跟她在一起。

　　为了她，他早已作好了跋涉千山万水的准备。

　　如果前面是黄河，他愿泅水而去；如果前面是高山，他愿架上天梯；哪怕前面是悬崖，他愿纵身而下。

　　可是天知道，他和她，隔了一座用五千年的伦理道德铸就的不朽丰碑，是他呕尽心血，粉身碎骨也到不了的彼岸。

　　他想像过无数种和她相遇的场景。

　　冬青啊冬青，你可知道：

　　每当走到某一个地方，在停下来的某一瞬间，总是不经意的想，或许在毫无准备的某一个时刻，你会从某一个转角走出来，用你款款的双眼，惊艳了我的灵魂。

　　亲爱的风啊，你可否将夹裹过他身体的那一片气息缠绕在我身上；亲爱的云啊，你可曾看到另一个站在云下跓足的他，是否也在想我；

　　我想过每一个和你相遇的场景，却没想过，再见面的时候，连风啊云啊都在笑，而我的内心却在哭。

　　奶奶拉着她的手，走近自己面前，慈爱的说“熙儿，虽然冬青跟你同龄，但是论辈份，你得叫她一声‘大嫂’，你可不能乱了辈份哦”

　　纯熙脑中的那根弦“嘣”的断了。

　　他的身子下意识的想往后退，背后却明显感觉有一双眼睛正嘲讽地盯着自己，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缓缓抬起千斤重的手，伸到她的面前。

　　“幸会！”

　　冬青呆呆地盯着他的手发呆，眼中泪意盈盈。

　　那一刻，他好想把她狠狠地揉进怀里。

　　奶奶对他公式化的客气疏离甚是不满，轻声责问道“熙儿，都是自家人，不必拘谨，别把你大嫂吓坏了”

　　可是天知道，纯熙多希望她是自家人，是以妻之名。

　　纯熙执拗的眼神，让冬青无可遁逃的余地，她只好伸出手，放在他的手里，他的指尖透着冰凉的缠绵。

　　五年前，曾经有一个女人趴在他身上“呆瓜，你要是能说话就好了，这样我就不用老是一个人自言自语了，你耳朵又不聋，声带也没有问题，为什么偏偏就不能开口说话呢？

　　我好想听听你的声音啊，如果以后我们在大街上被人群挤散了，你只要大声喊着：冬青，我这在，快过来！

　　这样我就能回应着你，我说：呆瓜，我在这里，然后我们追随着声音找到彼此。”

　　她扁了扁嘴“可是你一言不发的，万一失散了，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怎么办，呆瓜，和你在一起越久，我就越害怕分离，害怕有一天我们失散了，就错过了一辈子”

　　如今他终于可以说话了，那个珍藏在他内心多年的名字，他想亲自对她大声喊“冬青，我爱你！”

　　却生生变成了“大嫂，你好！”

　　他历尽千辛万苦，像个人鱼王子，终于向老巫婆借来了声音，当他可以开口说爱你的时候，命运却在他通向她的那条路铺满了尖锐的荆棘，每一步都如抵足在刀尖上一样，鲜血淋淋。

　　他不甘心，只要稍稍一用力，她就会被拥进怀里，然后对着全世界宣布“不，她不是我大嫂，她是我用尽一生爱着的女人”

　　他握住她手的力道不自觉地加紧了，那一刻，他眼里波涛汹涌，所有的理智都被狂潮击溃得四分五散，心里只有一个声音狰狰地喊道“带她走，带她走”

　　电光火石间却看到她眼里一闪而逝的慌措，他的心突然就异常柔软。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怯怯道“妈妈——”

　　纯熙的目光扫过那孩子的脸。

　　那孩子也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微卷的头发，小鹿般的大眼睛，粉嘟嘟的小嘴，如粉妆玉砌般，俊气的眉目中有挺拔的毅力，隐隐有种似曾相识的熟稔。

　　纯熙蹲下身，忍不住伸手想要逗弄那个可爱的孩子，可是他却逡地躲到冬青身后，只露出一颗小脑袋怯懦地将他望着。

　　纯熙失望的想，你看，我努力作好了心里建设，准备接受你这个与我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屁孩，可是你却不领情。然而如今，我却连这份情都给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