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人事已全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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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这个村子，沈少安特意换了行程，绕道而行，虽然还是遇到了几个杀手，但是随着长安的接近，这些攻击也不怎么像样了，进了长安近郊，这些人已经不再出现。他故意漏些破绽出来想试探这些人的来意，但是并不奏效。
七年未归，长安也没有什么大改，依旧是繁华喧闹，天命风流，只是细看才会发现，不少店家已换了新东家。
这些年来朝廷一直想方设法从商业上挣钱，经济繁荣起来，不少地方的街道上已经开了窗口做生意了，坊、市之间有了初步的融合；草市夜市更是密集，几乎逢歇脚处就有交易。只是天子脚下，还不能乱来，所以变化反而慢些，依然是那样方方正正的模样。
不过饶是京城，此时坊市的管理已不那么严格了，许多细节都泄露了坊市格局渐渐被打破的事实。有时候，从街上便可从私开的门户中窥见一些坊中人家的景象。而最惊他心的，是在长乐坊的江府门上，赫然贴着封条！鸿胪寺少卿江思常之女，便是他未过门的大嫂。
捡了个茶楼坐下，便有茶博士上来，殷勤地抹桌倒水。茶博士一眼便瞧出他一身风尘，马上笑着问候：“客官是赶路累了吧，打从外边儿回来，还是来京城游玩呢！”这就是要与他说新闻的意思了。
沈少安看他一眼，随意点头道：“多时不回来，人地都生疏，有什么新闻吗？”
“那可多了，你想听，小的从头跟您说起可是几天几夜夜说不完呢。”一个长安城一个月就能出多少风流韵事。
沈少安瞥他一眼：“拣有趣的说两件，多了没功夫。”长安的故事，大多一个样，不是宅门里的香艳，就是勾栏间的雅韵，再或者也有些人能对满城的官宦沉浮说上个头头是道，也不外乎如此了，总不会在堂堂都城传什么山精鬼怪勾人的话的。
“有趣的……”茶博士故作思索。
“就说说长乐坊鸿胪寺卿江大人家，怎么被封了？”沈少安波澜不惊，问道。
“这个呀，得从沈家大郎，先前的吏部员外郎沈少锐说起了。”勾起听故事人的兴致，就需先放烟雾。
“嗯？”沈少安配合着疑问，由着他卖关子。沈少锐是他兄长，开国武昌候沈峥沈老将军之孙。七年前兄弟分开的时候，他还是刚刚得中进士，尚未释褐，如今已从员外郎任上迁走了，倒真是有点物是人非。
“沈公子自小定了亲的，就是鸿胪寺少卿江家！”这就扯出联系来了。
“记得是老将军亲自求的。”
“您真是京城人氏！”茶博士装作吃惊，这人口中听不出多少京城口音了，一开始还以为是不想叫人坑了装的。
“如何？”沈少安睨他一眼，眼中带了一丝凌厉。
“没什么，没什么。”茶博士知道这是嫌自己啰嗦了，赶紧收回话头说，“不过现在是前鸿胪寺少卿了。”说起来他面上好似也有几分感慨：“沈家与江家将婚事定在深秋十月初，谁知婚礼那日，花轿都到了却迟迟不见人出来迎接，沈家上下乱作一团，都喊着‘大公子不见了’什么的连带着整个长郅坊都乱作一团，然后新娘就被拦在外头，沈夫人出来劝说江姑娘回去，改日再行礼……”
“嗯？”沈少安嘴唇轻抿出声。兄长婚期定下了，自己这个做弟弟的为何一点音信都没有，大哥一向明礼规矩又怎么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母亲的处置也颇是不妥，新妇既到了家门口，不论出了什么事也该将人接进来，哪有让人回去的道理，这不是生生的侮辱人吗？难
茶博士见他沉思，以为自己挑对了故事，露出些得色，又接着道：“这江大姑娘也是个执着的。听了沈大公子失踪，人都说这他是故意的，放着好好的员外郎当着，绝不可能无故失踪，八成是想悔婚了，这个法子悔婚是想把人家姑娘一辈子都给毁了。可江姑娘偏不死心，硬是冲进了沈府……”
“那后来如何了？”沈少安到此时是真的关心起故事的走向来。
“后来婚事就作废了。”茶博士也颇是遗憾，毕竟以往才子佳人的故事里，多少误会之后都是破镜重圆的，“沈家第二日才在井边找着了大公子，醉的不省人事。沈夫人亲自上门致歉，被江家打了出去，江姑娘受了辱，自然不肯再续前缘。唉，若不是这般刚烈，兴许后来也不至于连命都保不住吧。”茶博士说完还感慨了一句。
“什么！”沈少安一惊。他家兄长是否真心悔婚他尚不得而知，可逼出人命这事也太过了；何况记忆里那个江姐姐，是那么轻易逼得死的吗？“江姑娘自尽了？”他问。
“也许是吧。”茶博士不确定道。
“也许？”
“这谁也没想到啊！”茶博士说起这个转折几乎是想要跳起来的动作，“都以为两家会结下仇什么的以后就有热闹看了，谁想到不过半个月江家就犯了杀头的大罪，一夜之间就败了。”
这下沈少安不止是吃惊了，他甚至感觉到了恐慌，沈家悔婚江家落罪，这些自己一无所知，家里人在信中也没有提及，这简直不是一句物是人非能够说清的。
“就算这样，江姑娘也不至于丧命……”他的话有些不自信。常理来论，历来官家获罪女眷都是没官，无论加什么罪名，都不至于牵连一个女子去死。可是现在常理有些说不通。
“不知怎么回事……”茶博士的故事至此千回百转，“官府上江府拿人是在晚上，场面特别混乱，凡是见人就给锁了，也不问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据说关进大牢才开始登名造册。不知怎么就让江姑娘跑了出去，追到江边人落了水，3天后才捞了起来。”说着面上也有些戚戚。
“原来如此。”沈少安心中不知何感，各种疑问盘在心头，根本理不出个所以然来，赏了钱便让人退下，就着一盏茶水浑噩了半晌，才提步向家里走去。
悔婚之事一出，沈家自然要背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这也不算冤枉。自小定下的亲事，就算不喜，两家人私下里说清楚了也行，偏偏要这么光明正大的羞辱新娘。不久江家落罪的事发生，便有人猜测沈家是早已察觉形势，想借故撇清，又恐打草惊蛇扰了上面布局，这才在婚礼之日来了这么一出，用心之险恶可见一斑。事后皇帝裁断此事，虽然斥责了沈家，却也只是口中教训一番罢了，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惩罚。
随后，沈少锐迁军器监副使。
满朝皆以为这一招是皇上在为难沈家。军器监有一个老成持重的文昌明大权在握，又有一干油滑的同僚下属，副使就是个受气的位置。何况沈少锐庶吉士出身，一个文人在一群靠一技之长吃饭的人中间又能得什么好？
只有几个明白人，看出这是皇帝在考察沈家。若沈少锐真有收服军器监的本事，他就掌握了军器监一司权柄；虽然官位不高，军器监却有今上另眼相看，今后必定水涨船高。且沈家坏了名声，就只能托庇于皇帝了，所以皇帝也会放心。
当然，沈少安知道这些，已是尘埃落定之后。
“拜见父亲母亲。”他跪下行礼。父母音容倒未大改，只是眼角纹路变深了，鬓边也添了白发许多。
起身之后，大哥沈少锐对他相视一笑，那笑容倒是真心实意，甚至带着些意气，这在他中举人之后就很少见到了。印象里的大哥一贯聪颖懂事，年少时颇有几分名士风流，后来渐渐收敛，成了现在温厚的模样。这回弃婚的事情，在他身上好像看不出反应来。
“祖父祖母身体安好？”他又问。
“安好。”沈夫人淡淡笑道，“只是他们二老年纪大了，等闲不出院落，你午后便去请安吧。”
不过离家七年，面对家人之时，已有些不甚自在，没说几句便也告辞了。自从懂事后，这个家给他的感觉就怪怪的。
朝廷这两年一直对西北用兵，所耗财力几乎占赋税的2/10，户部天天抱怨，不过皇上一直坚持，硬是全力支持大军北进。所用兵将都是新进，少有几个宿将也早早在打通前往甘州的通道后功成身退。沈老将军论资格不算老，论战功也不算出色，所以没什么人在这件事情上想起他。
今上是从前摄政王辖制下走出来的，“朕亦欲除吏”的故事大家都听说过，老家伙们也不在乎那点战功，最多往军中低位上塞两个自家的年轻辈，不多动作。初掌大权的皇帝彰显控制欲得心态比谁都要急切。前鸿胪寺少卿江思常最后的罪名是曾听从前摄政王授意，与北戎私立密约，卖国求荣，据说也有动作过大被拿来杀鸡儆猴的意思。真相究竟如何，谁也说不出个准。但事有巧合，分析起朝政隐秘来，就总有人能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都收拢到一起，这样就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想起江家的事沈少安就觉得不对，照朝廷的旨意，这位江大人的动作简直可以把整个大周卖了，这样的动作，满朝文武难道是集体瞎了，现在才看出来？稍一走走神，人就到了阿谁院外。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人事已全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