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诀》江晓晓

8、红烛与酒

　　花辞本以为，弟弟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就不会再缠着自己了。
　　然而，知道了一切的花已却似乎更喜欢粘着花辞了。
　　花辞还想在和九姐姐混去见苏宵之前再去找一次唐鬼，但也不能带着花已一起去，便也作罢了。
　　封花桥是茶庄，家里全是茶水，花辞突然想来点酒，但花氏家训之一，戒酒戒色。可是如今一愁，就想来点酒消消愁。
　　早知道上次去找唐鬼，就喝几杯了。可是当时脑子里都是酒都浇不灭的愁，也没想起来这些。
　　明日便是九姐姐去见苏宵的日子了，这几日花辞吃吃睡睡，偶尔想东想西，就这么耗了过来。
　　油灯火光摇曳，入夜，原本喧闹的封花桥也安静了下来。
　　花辞叹气，继续翻着书消磨时光，觉得短短不到十日竟然这么漫长。
　　认字，是唐鬼教自己的。
　　花辞自然是没有去学堂的命，但唐鬼不仅认字，还是满腹诗书的。
　　与彻头彻尾的孤儿江决不同，唐鬼知道自己的身世。唐王府老王爷和他妹妹的不论之子。一出生便被扔给了管家的刘老头。
　　老头也是实在人，唐鬼开始懂事，便把一切告诉了这个孩子。古稀老人只是对他说，莫怪他父母，莫怪这人世。
　　很快老头撒手归西，唐府人便将这拖油瓶扔到了街上，仿佛他真的是刘老头不知从哪讨得的野孩儿。
　　自打踏出唐府大门，他便成了唐鬼。唐家的孤魂野鬼。
　　要说怨恨，唐鬼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在唐家期间，那家人倒也没怎么亏待过他。唐鬼偶尔喝醉后，还会对着江决唠叨两句，说自己若是真的唐府少爷，可不一定会过得比现在好。
　　至少，唐家没让他真成了个文盲。
　　不怕贼有身手，就怕这贼有身手还有文化。
　　花辞盯着书，心思却不知已经跑到哪里去了。
　　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他应声，见是小丫鬟铃兰走了进来。
　　“少爷还在读书啊，我是怕油灯没油了，所以来添些。”小丫鬟说话声像风铃一样，轻轻脆脆的。
　　“对了，有红烛吗？”花辞突然问道。
　　“啊，少爷，这可不吉利！”铃兰连忙摆手道，“少爷莫非不知道？这红烛可是招魂儿的，切忌点在卧房里！谁知道会招来哪家孤魂野鬼！不吉利不吉利！”
　　花辞这倒真是不知道，但他即使知道也不会当回事儿。他从不相信风水之说，在他遇到这海棠花妖前，是连妖也不信的。
　　他只是单纯喜欢红烛，因为那一年冬，花辞捡到了半支红烛，晚上和唐鬼偷偷借官府门口的灯笼里的火点上了。花辞看那烛火在风中晃动，就像风吹着舞动的花瓣。还有那烛泪，就像是红烛流下的血泪，似乎帮花辞把内心的不甘和痛苦都哭了出来。红烛一点点燃尽，用微弱的火光温暖着两人。自打那夜起，花辞便喜欢上了红烛。看到那火光与烛泪，就能让花辞莫名感到安心与温暖。
　　铃兰死活不肯在卧房点红烛，甚至还搬出了“老爷也不会乐意”的说辞，花辞也没办法，便让铃兰添了油退下了。
　　铃兰离开后，花辞觉得哪里不对，环顾了四周，发现不知何时窗户竟开了个小缝，有风从缝隙间吹进来。
　　花辞来到窗前，却没有关上窗，而是将窗户大开。
　　微凉的夜风袭来，带来初春夜晚的气息，花辞深吸一口气，似乎有隐隐花香。
　　活着总是好的。
　　花辞突然这么想。
　　不知何时嘴角已染上笑意，花辞关上窗，转身，突然发现地面上竟散落着几朵说不上名字的野花。
　　只是疑惑了一瞬，花辞便明白过来。窗边放着一坛酒，上面还留了个字条，是熟悉的张狂字迹：“莫贪杯。”
　　“哪有送东西的贼。”
　　花辞笑着，把茶杯里的茶倒掉，为自己斟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