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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过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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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晴明雨幽幽转醒,望着微微暗淡的光线侵染简陋的屋居,不禁发笑,自己竟然醉酒昏昏而睡一日之久,现已傍晚时分方而醒转,但是昨日终于让刘师叔坐在了自己的位置,看着自己卖酒疯,想想师叔当时的表情,自己也些许有些成就感了。
突然一个血淋淋的孩子和一个沾满鲜血面目狰狞的女人闯入了自己的脑海,晴明雨猛然坐起又弯腰捧腹于床边干呕了起来。
回想起来,当时紫儿射出的箭羽眼见就要正中钟大人时,却听道道儿喝道:“紫儿!”一瞬间紫儿那几近癫狂的眼神再次变的清澈,也许是自己的错觉,晴明雨看到那箭羽似乎在空中拐了个弯,斜斜插入钟大人旁边的柳树上,再看钟大人已是满头冷汗,呆呆的望着紫儿倾而眼神变的凌厉,“记得你是嵇康的徒弟吧。”紫儿冷冷的回到:“是又怎样?”“好,好,好!”钟大人连说三个好,却再无下文,冷冷的望了一眼看着他的百姓,一挥袖,“我们走。”自己便径直向村口走去,其余两人紧紧随着钟大人走出村外。
回想昨日,却如大梦一场不真实,恍然间却闻院中琴音传来。晴明雨缓缓起身,琴音如绳索牵拉而至门前,立于门前,却见先生坐于院间,置“紫骑”于腿上悠悠而弹。
琴音逐渐变化,逐渐高亢,泛散之间隐隐有杀伐之意透出,恍然间晴明雨仿似看到两军对峙,将军骑马执长戟于军中冲杀,血溅长空,又仿似看到侠客长剑在手,直指长空而啸;琴音又自变化,渐渐低聊,却见将军中箭轻抚马背后,长戟直指敌军大纛,犹自做困兽斗,又如侠客回首,独自黯然。
琴音嘎然而止,晴明雨失声道“先生”却见嵇康依旧端坐,也未回首:“广陵散,乃我毕生得意之作,得自于山间仙老所受,汝可记住?”晴明雨悍然:“弟子鲁钝,只得一二。”“哎~,也难为你了。”只见嵇康缓缓收拾琴囊起身,向院外而去,行至门前,依旧未回首,突然道“他们都走了,你也去吧”
晴明雨震惊,道:“先生。。”却见嵇康头也不回已自走出门外。
晴明雨默然,突然发疯般奔至琴儿屋间,只见门房大开,屋内已空空如也,又至道道儿、紫儿屋,亦是人去屋空,直如刘师叔所言“来如此,去如此,世间无此人。”
藏鸿林间寒气渐盛,已隐隐有雾气升腾,而眼前的篝火却将寒气档在了无形屏障之外,而远处隐隐约约有野兽低鸣,“然无心睡眠者非吾二人也。”雁留生突然想到,再看老人,老人低着头,双眼已愈发混浊,仿佛已掉入了无底的深渊。
雁留生望着老人光影交错显得有些诡异的面庞,突然想起了什么道:“竹林之首嵇中散么不是于吕氏事件死于文帝之下,当时所言嵇康之后,再无广陵散,惜哉,旷世曲谱,就此绝响。”
老人闻言眼神逐渐清晰,摇头道:“名曲岂会绝响,且先生所奏琴曲亦为他人所受,绝响者仅为先生之广陵散。”
雁留生默然,暗想:“诚然广陵散或为嵇中散之气节,然天下之大,唯中散一人乎?” 雁留生摇摇头,道:“听闻当年行刑之时,三千太学生集体请愿,求文帝赦免,未允,却不知这三千太学生如何收场,以文帝之暴戾,恐难安身。”
老人闻言面色猝变,面上阴晴不定许久,深深呼出一口长气,却自嘲般一笑,“当年事,已故,三千太学生亦险些葬身于西山峡谷,先生遭遇本就荒诞,晋王本欲赦免,但太学生一事却使晋王疑心加重,并坚定其杀先生之心,哎,观人不观心,仅凭一时气涌,所行之事亦有偏颇,杀先生者非晋王,乃吾辈也。”
雁留生闻言大惊:“自古所谓法不责众,三千太学生,司马氏仍能下手?”
老者点点头,眼中的雾气随着氤氲的火光开始趋于沸腾,四百年前的嘶嚎放肆的回响于耳际,藏鸿林寒气如水般直压了下来。
南门空地,白色的灵幡肆意的飞卷着西风,场上麻衣白冠的众人皆面色哀伤,却无一人私语,仅有这狂怒的灵幡在西风中咧咧作响,却难以遮掩场上的琴音,琴音高绝,似有奔腾呼啸剑指苍天之意,铮铮的琴音如一道道利器向着天际飞舞,众人通红着双眼,静静的听着琴音的翻飞,深怕这琴音终止,因为大家都知道,曲终意味着什么,但该来的,终究要来,该走的,终究要走,曲终,鲜血飞溅三尺辕头,众人大嚎,灵幡在众人手中不断挥舞,这也许是广陵散的续曲。
场上悠悠回荡起尖锐的呼声,宣布:“晋王准许收尸~”,哭声一片中,晴明雨同几名学生步履艰难的步上法台,将嵇康的尸身敛入备好的棺椁,众人抬棺缓缓行出南门。
西山已哭声一片,学生嚎哭着:“先生归来”,奋力的挥舞着手中的灵幡,一片哀伤之气,但不和谐的是,围绕着三千太学生却站了半圈甲士,冷眼望着众人哭嚎,待得日渐西斜,哭声渐歇,已有不少人哭晕在地,晴明雨默默的将“紫骑”置于冢中,暗道“先生走好。”待得回头环顾,却不禁想到:“各位师叔似乎没来。”
正自疑惑间,不知谁突然再次呼号,众人回头时,却见众甲士已拔出了明晃晃的长刀,扑向了送灵人,口中呼喝道:“奉晋王令,剪除作乱者嵇康党羽,一人不留。”鲜血再次飞溅,众人惨呼声中向着西山峡谷奔逃,晴明雨愣了,难道晋王真要斩尽杀绝?思绪未歇,即为他人拉扯:“快走啊,他们是要杀尽我等。”
晴明雨遂随众人向着峡谷奔逃,但却因为背负着琴囊渐渐的落在了最后,他回头看了一眼,一柄柄钢刀正在屠戮晕倒在冢前的学生,忽然寒气由背心升起,直冲脑门,晴明雨一个激灵,甩头亦向着峡谷逃去。
快至山谷时,浑浑噩噩的晴明雨发觉有什么东西从右胸窜了出来,强大的劲力将他冲倒在地,并且在地上翻了个跟头,翻身坐起却见一只羽箭透胸而出,箭头犹自滴着鲜血,顾不得疼痛,他却去查看琴囊是否完好,但立刻又想起了自己的处境,抬头时,却觉左脸一痛,立刻有热乎乎的液体留下,定睛看时眼前站着一名甲士,手里的钢刀一滴滴的滴下鲜红色的液体,胸口的疼痛和面颊的疼痛相和终于使晴明雨奔溃,他大叫着捂着左脸,坐在地上,双腿乱蹬着向后退去,此刻死神已面目狰狞的向他挥舞起手中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