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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事关国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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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照进窗栊,竹枝长得极好,一节赛一节,嫩绿的枝叶挤进屋子,带来一股幽幽的生气。
东芝垂手静立在一旁,程兰杜在席上端坐,手捧香茗,闭眼轻轻嗅了嗅茶香,慢悠悠的开口,“楚国李祷怎么会死呢?”
仪态悠闲,仿佛谈论的并不是生杀,而是花间酿酒这等风雅之事。
东芝跪了下去,“属下不知。”
程兰杜恍若未闻,“和他同寝的人是我亲自安排来保护他的,十个大汉近不了身,竟然就死了?”
东芝垂首,不发一言。
程兰杜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负手踱步至于东芝身侧,微微倾身,细细道:“作为楚国献给宋国的质子,他死了,楚国一定会对宋国发难。可谁最乐见其成,而且还有这个能力呢?”
于东芝双手攥紧,沉吟:“公子此刻正是千钧一发之际,还请谨慎!”
“嗬,”程兰杜笑,“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明明是自个儿把主子置于两难的境地,反过头来倒叫我谨慎了。”
“可暮之小姐也是您的表妹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啊,您就一点儿也不顾情分?留的那人糟践她?”
程兰杜盯着他,不置一声,于东芝也犯了脾气,梗着脖子和他对视。良久,程兰杜调开视线,端起茶杯,道:“愚蠢。”
于东芝面色一僵,紧紧抿唇,不发一言。
“你一个人不敢犯这事儿,还谁给你撑腰?一并招了。”
于东芝依旧沉默。
其实不用问程兰杜也知道是谁,只是烦他这闷劲儿,好似他们都是侠肝义胆,偏他是狼心狗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啊,我已经支使不动你了。”他气极反笑,拔了墙头的剑便抵在东芝的脖间,“不听主人使唤的工具,废了也罢!”
掌间正要发力,门被撞开,西杭哭着跪在地上,“公子饶命!是三公子叫人下的手!求您放过阿兄吧!他也是被逼无奈啊!”
程兰杜停了手,看了眼哭的泣不成声的西杭和跪的笔挺的东芝,又想到老三那个混账,恨不得回去把他砍几刀才好,只是此时此刻,还是需要冷静下来想对策。
李祷是楚国送来宋国的质子,本来一直都好好的,入学第一天便被混进来与他同寝的人所杀,这是逼得两国翻脸了。
此事老大定不知情,一定是老三那个混世魔王瞒着父亲和老大下的手。
想至此,坐到案前,提笔写了一封家书,道:“再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这封信,给我在五天内送到大公子手中,十天内我若看不到回信,我必一剑送你们一家人上路。”
于西杭忙叩头谢恩,提了信便抹着眼泪出去了。
于东芝踌躇半晌,还是问道:“那暮之小姐……”
程兰杜揉揉眉心,道:“甭问,我心里有数,给我滚出去找棵树歇一宿去,我眼下不想看到你。”
于东芝一噎,只好矮身出去。
可这边的事情还是要解决。
虽说泰岳书院遗世而独立,然六国年轻望族皆聚于此,神州大势总也会不可避免的影响到这个千年庭院。
一下学,程兰杜便又拦住了公孙晔。
“这件事我帮不了你。”公孙晔直言道。
程兰杜笑道:“别紧张,我就是觉得今日饭堂的菜色不错,想和公孙你吃吃饭,增进增进感情。”
公孙晔默了默,还是道:“还没到饭堂,你就知道菜色不错了?”
程兰杜嘿嘿一笑,“我背过每个月的菜单。”
公孙旭见阿兄和程兰杜一起出现时着实吓了一跳,但还是颤颤巍巍的在他二人身边坐下,道:“程师兄好。”
程兰杜看见他便眉开眼笑,“哎哟我们小师弟几天不见真是越发的丰神俊秀了,看来这泰岳山真乃风水宝地,着实养人。”
公孙晔道:“是么?”瞅了瞅程兰杜,“不怎么明显么。”
程兰杜决定无视他,还是笑吟吟对公孙旭道:“小师弟适应的可还好?”
公孙旭点头,“还好还好,多谢程师兄关心。”
“可见到了唐国公主?我记得讲大学的夫子只有一个,所以头一个月应该是男女混堂?”
公孙旭咬着筷子,苦着脸道:“原来以前还有这种好事啊,怎么到我们就这么倒霉?我们现在有两个夫子了!”
程兰杜一愣,宽慰道:“呃……这样也好,你们现阶段还是增进学业嘛哈哈哈哈。而且我记得明年诗经也是只有一个夫子的,小师弟你还有机会。”
公孙旭道:“明年黄花菜都凉了……”
程兰杜想了想,点点头,“倒也是,素个几年变得和你大哥似的,一个母的也不认识,这人生还图啥呢?”
公孙晔放下碗筷,道:“旭儿吃好了么?”
程兰杜嘴里的饭还没嚼完,瓮声道:“你急什么?我饭还没吃完呢。”
公孙晔回过头,微笑道:“你慢慢吃,边吃边好好思考下人生。”
程兰杜逞了一时嘴快,当下却后悔不迭,艰难的吞下嘴里的饭,忙追上去,道:“我们好好谈一谈,弄得两败俱伤就不好了。”
公孙晔边走边道:“兹事体大,我们两个学生谈什么?且李祷身死系我楚国一国之尊严,你叫我帮你?疯了不成?”
程兰杜一大步挡在他身前,望住他的眼睛,“李祷究竟是不是国公子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
公孙晔也停下脚步,嗤笑一声出言相讽:“两国邦交,既已出质,便是国祚,谁管其身份如何。”
程兰杜却丝毫不让,“何时起一个小小司徒之庶子也能做为国祚了?这便是贵国的诚意了?”宋楚两国几年前曾有过一场战事,彼时宋国虽战胜,然国力亏空,其实并未讨得什么便宜,只是把十几年前丢的百里地划了回来而已。因此虽后来发现楚国质子身份有疑,也并未过多追究,再加上彼时宋国大司马之女程暮之已嫁作其妇,这个哑巴亏也只能这么硬咽下去了。
公孙晔也望住他,半晌,蓦地一笑,“你查的倒挺细,好吧,就算如此,你能代表宋国?”
程兰杜玉笛在掌中有节奏的叩击,似笑非笑道:“既然李祷都能出质,兰杜再怎么也比他要强些。公孙兄呢?”
“程兄若能代表宋国,不才也勉强能代表楚国。”
程兰杜这才收了笑,拱手,郑重道:“此事原委,本就因那名簿而起,混入刺客实非我所愿,否则我也不至于为查此事彻夜难眠。总之,宋国绝无再开战之意,二国一衣带水,愿永结同好,不生嫌隙。”
“刺客已查出?”
程兰杜顿了顿,道:“我已亲手砍了他,你若不信,我也无法。”
公孙晔嗤笑道:“你怎么会觉得我如此好糊弄?”
程兰杜面无一丝窘色,“世间事十件有八件半本就无法说清楚,执着于分清是非曲直的人才是傻子,成与不成,利与不利,仅在阁下一念之间罢了。”
公孙晔瞧他那云淡风轻的模样 ,忽而问道:“宋国可是有位待字闺中的公主?”
程兰杜先是一愣,眼眸一转,笑道:“宋国有两位公主,不知公孙兄说的是哪一位?”
公孙晔悠悠道:“元子凌艳冠天下,反倒是长公主元子君,六国无一点关于她的传闻,不知程兄可认识?”
程兰杜久久的望着他,半晌,淡笑道:“认识又如何?怎么?公孙兄是自己有兴趣,还是帮人牵红线?”
公孙晔眸光微闪,道:“楚国太子李尧,以国聘之,程兄认为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