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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伍、骨冢囚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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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约契,约契了我百年间某种意义上的一步不离。
我很快适应了这个簇新的角色,随着同样很快适应的风君过着平淡的风山生活。
念字,拂风,听故事。
金澄不时总来上一回,逛山捉鸟,采花种草,我总觉着更多时候是同我倾倒他家神仙的平性败坏以及对我竟然能够成为风君徒子的感叹与艳羡。
他愁眉:“我家仙人自上回与风君闹了不悦,近来总往望镜仙人那儿跑,打搅了他与青铃花仙总得我来赔不是;又常往天庭去,一见着他就鸡犬不宁的,又是我掩人耳目;偏偏天庭的仙子们都中了他面容的蒙蔽,一个个见不着仙人遂敲我屋舍的门,端茶倒水盛点心给\'忙碌至深夜的百金雀大人\'。何人不知天庭首列游手好闲的便是雀仙?”
“掩人耳目?”我好奇。
“掩人耳目!”金澄忽地愤然起来,手中的弹弓飞出石子儿,正中枝桠间的喜鹊。
“仙人什么都不怕!连熔怅神君的火种也敢碰!”
“那是何人?”
“比风君大人与我家仙人还要老一辈资历的神君,极长寿,天帝都换了好几代了,熔怅神君却还在天庭里掌管着火种——就是天庭、凡间、鬼界所有明火的来源。仙人每上天庭都得跟做贼似的,免得被熔怅神君晓了风声,那可不是乱棍几顿就能消了的事。”金澄忽地一叹,抓喜鹊的动作都慢了下来,“见着熔怅神君就总念起囚焱大人来——还不若闹腾着呢,仙人这时就出了奇地静了,在岩柩能一坐一整天。”
这是我第二回听着\'囚焱\'这个名讳了。
头一次是百金雀提的,道完与风君两人都不大高兴,火玉的事却不了了之。
“囚焱是……”“就是熔怅神君的独徒,两位大人的…啊!”金澄惊叫一声,忙捂了嘴猛地使劲儿摇头,“不是…这…你自己去问风君大人罢。我是没胆儿提的。”
我愈发想知这囚焱为何许人了。
风君的性子不能算好,许多事我是悄悄从树灵那儿知晓的。待金澄烤了鸟肉同我在林中磕尽骨头后辞去了,我方不紧不慢地走回居处前,抚了抚灵树干老的树皮。他弯了弯冠,我像往常一般掰着长枝爬上灵树,被叶尖补成的高台推了上去。
“无伤今日又想知道什么了?”涌出的叶把树灵从隙间放了上来,轻柔地安置在树冠上,树灵摩挲着叶片,含着笑意偏头问道。
“为何这般问?”“你不比风君,耐不住枯燥的,要周遭堆满了故事才罢。”
我抿抿唇,分明认为自己表现得并不那么明显。但不可辩驳的,我确不大愿意直接寻风君求知,遂总在这山中逮他人问道了。
“你可知\'囚焱\'是何人?”
“唉呀——”树灵伸手半掩着唇,眼睛睁大了些,好似颇为惊异一般,“你怎的——这话不得宣扬了去。”她按了按我的肩,四望无人,方才压低了声在我耳畔道:“囚焱得是这风山最不易提的名了。风山的绿植总道,每见不知事或不怕事的人提起来,这儿总有大半个月是阴风萦绕的。”
“那为何——”
“我藏不住事儿,却又没胆,给你指个出路罢。”她直了脊,又是那副饱经岁月磨砺的从容模样,“风君前暂且不提,试试百金雀大人那儿许有些门路。”
隔三日,树灵失了形,金澄驾云来,捎我去了点金止,即百金雀的常居所。
他恢复了往日的嬉皮,伸指直戳我的脸:“小无伤的面容当真水润——自然,是同小金澄相较。”金澄没好气,散了仙云,径直走至百金雀身侧,指指他的动作:“仙人莫要这般了罢,风君晓了必要找您的事端。”
百金雀笑意微寡,收手,臂间骨节撑在身前的透亮的桌上,托腮,闲置的手敲击桌面,发出不同寻常的声响来。
我才注意到那面光净的、流火与实金似乎在深层内部相燃的桌。
“它是?”
“风君不曾教导你向长者请教疑难须跟敬语吗?……它名为焱面。”
“不曾。”
“那般傲气的人教出的定不是甚么知礼节的徒儿,这你就不如金澄了。”
“无碍。既此,百金雀仙可愿复答无伤一问?”
“问罢。”
“\'囚焱\'为何人?”
百金雀沉默良久。
敲击“焱面”的指尖不知何时停下,弯着的唇角不知何时抿紧。他吁了气,道:“为何不问风君。”
“不敢。”
“对本仙便敢了么…!”佯怒,百金雀不悦地瘪了嘴,“罢,罢,我也知他不愿说。——二百年前树灵便是如此来询我的,你必是得了她的鬼话罢。”
“是灵语,而非所谓鬼话。”
“多言!”他瞪了我一眼,撇过头。
我随着他的视线往屋里头望去。
簇新的桌椅,簇新的摆件——好像新修的屋子一样。却一件木器也没有,尽是金制或像我面前那桌一个模样的“焱面”。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对焱面的理解出了什么偏错。
“你看到了罢,”百金雀焰色的眸子似乎黯淡了些,语气平淡,“这些焱面,是囚焱全数遗留之物了。”
“熔怅的火种有甚可宝贝的,他徒儿在火上的造诣早高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