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海水正蓝》季锐凡

17、chapter17

　　“夫人，您要不要看一下酒水单？”身后管家夫人南希毕恭毕敬的问。
　　手上的剪子“咔嚓”一声，又一朵白玫瑰被剪下，带着露水娇艳之极。暗千夜将玫瑰递给身后的佣人，摘掉手上的手套：“插到花瓶去。”
　　小时候的暗千夜曾经听过这样一个故事。
　　中国东晋一朝，大司马桓温北征，经金城，见年轻时所种之柳皆已十围，慨然曰：“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执条，泫然流泪。
　　因为岁月无情，连柳树都已经长这么大。所以人们才会说，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暗千夜在德国的时候，读的是设计专业。她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想要为自己亲手设计一个家。所以，在许砾带她来看夜园的时候，她心中不是不感动的。
　　夜园初建，是许砾给暗千夜的惊喜。他只是见过她在很久之前的潦草的设计初稿，便将她的设想变成了现实，甚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他没有征询她的意见，便将夜园建的处处合她的心意。哪怕是，这玫瑰园。
　　白色的玫瑰久盛不衰，灿烂成一片花海，不妖冶不冷清，是暗千夜手稿里面没有勾勒的存在，是许砾讨得美人欢心的利器。
　　暗千夜忘记了，玫瑰带刺，想要触碰，会被伤害。正是因为她忘记了，正是因为她不信，所以在她一年前离开这里的时候，才会遍体鳞伤痛的想要死去。
　　眼前的这片玫瑰园，分明和记忆中的没有丝毫变化。
　　哪怕花已经不是从前的那朵。
　　如果人也这样，该有多好。
　　“把酒水单拿到书房吧，我待会会过去看。”暗千夜吩咐南希，语气平常，透着淡淡的威慑。
　　暗千夜在担任K国总统夫人之后，曾名义上准备过两次国宴。
　　第一次，是暗千夜嫁给许砾的第一年。总统大婚之后，准备国宴的这件事无可非议的交给了总统夫人暗千夜主持。
　　虽有外交部礼仪部等专业人员协助，在国外待的时间太长、并不够熟悉K国大型宴会情况的暗千夜仍然喜欢事事亲力亲为，对一切尽心尽力，想要做一个合格而又负责的总统夫人给大家来看。暗千夜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准备酒水种类不足的小疏忽被何曼冷言指责。何曼一向不喜暗千夜，教养使然虽然不会骂她，语气也是很重的。
　　心中无比委屈的暗千夜在许砾面前强颜欢笑，聪明如许砾自然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他什么都没做，连一句安慰都没有。宴会准备结束，许砾需要和暗千夜一同出席，许砾伸手抚过她脸侧的发丝，笑容体贴而又和煦：“辛苦了。”
　　只有这么一句话，暗千夜却觉得一切都值得了。事后再想起，不由得为当初单纯的自己感到好笑——那个男人，明明是在用最政客的方式对待着那时的她。
　　第二次，是暗千夜嫁给许砾的第二年。何曼彼时已对于家下手，暗千夜忙于处理于家接二连三的状况而东奔西跑，无心国宴。
　　许砾半是因为暗千夜的不用心半是因为于家的事情而第一次对暗千夜闹脾气，何曼趁机让李嫣然打着协助的幌子参与进来。最终这场宴会，是K国前总统夫人何曼养女李嫣然实际准备的，而暗千夜只是在宴会当日身着黑色礼裙、手挽总统许砾胳膊出席，两个人笑得貌合神离。
　　这也是暗千夜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线。
　　不久之后，于墨被正式批捕，监禁期间不允许任何人探望。于家彻底垮台，新闻媒体所有内幕全部被官方封锁，法庭审判过程中完全私密，只在事后发布消息说国防部部长于墨触犯国家宪法，解除职务，判处终身监禁，并附文罗列于墨种种罪状。
　　对于那些罪名，暗千夜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于墨身在高位，不可能完全把自己置身事外。只是有些事情可大可小，身为总统夫人的她连自己的舅舅都不能探望，可见许砾在这件事情上的绝情。
　　后来重回意大利的一年时间里，暗千夜常常会想，一个人可以满怀期望多久，一个人可以被伤的有多深。
　　她曾经对于许砾，是真的有所期待的。
　　他是宠溺待她的竹马哥哥，是游刃有余的一国总统，是她为自己选定的可以落脚的爱情归属地。
　　他肯陪她去吃快餐和垃圾食品，愿意放下总统架子和她做些无聊的事情，微笑着听她喋喋不休说这说那，甚至还许了她一个庄重的婚姻……可是也是他，在她所有失落难过委屈的时刻从不曾给予安慰，不念旧情对于家出手狠厉，在她想要离开时候将她困在夜园，用凉薄的眼神看着离婚协议书将它撕成碎片。
　　情绪总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暗千夜的疗伤之路太过漫长。所以在意大利的日子里，暗千夜习惯了每天画画。司徒冥是懂画之人，也是最懂暗千夜伤势的人，所以他只是提醒她不要过度劳累。他们喜欢一样的深蓝，海水的颜色，司徒冥曾经画过这样的画，几分惆怅几分潇洒；暗千夜也开始在画纸涂抹浓烈极致的颜色，满满全是恨意。
　　从回忆抽身，暗千夜已经坐在自己的私人书房。桌上的文件已将各个流程明细完毕，毕竟已经有了名义上两年的经验，再一次准备国宴并不困难。
　　暗千夜伸手拿过文件翻看，准备国宴便准备吧，自己也是时候重回K国的公众视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