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脚下，有户人家》废材也会煮粥吃

26、第二十六章

　　十六开市时，雪刚停。
　　许多人家里过年存储的熟食还有结余，所以伍平的小铺子里每天只备了少量吃食，大多还都进了东门和正东门兵士的肚子里。也因着这个因素，后院只有小枣爹和年前留下的一男子，加上前面俩人的帮助，每天慢慢的就把事情做完了。
　　即使市上还不是很忙，伍平还是在城里和外城的粮油铺子里转了几圈，有些店年前虽没有抬价，但年后一开市粮食的价格却是两天一变，奇的是每次涨幅不大。伍平去各店里转的时候多少也定了些粮食，去的店多了总数算下来后发现成本增加了不少。
　　店里的人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伍平并没有其他的期望，但小枣是一直在伍平家的做事的，伍平和陆锦安讨论事情也从不避讳人，然后不知小枣是怎么跟他爹爹说的悄悄话，店里的后院开始从各方面节省起来，接着前面也有了些动作，好在伍平这些日子常在店里晃，看到店里的情形有点哭笑不得。
　　傍晚伍平把前后四人都叫在一起：“从年前开始市面粮价就有所变化，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最近从外面购了一些回来，成本增加是正常的。我这两天看着大家为了店里所做的努力，心里欢喜不少，也很感动。我要谢谢你们这么为我着想。”伍平看着大家轻松的样子，话头一转又道：“只是，店里并没有公开说明这件事，大家就不能在吃食上短缺了客人，这是信誉。以后店里还是按照以前的做法，如果有所改动，我会提前知会大家的。”
　　伍平看着她们带着笑容的脸上因她后面几句话而露出了委屈的表情，笑道：“即没有提前跟大家说明，我现在的做法又让大家觉得委屈了，我很抱歉。大家对店里的好我看到了，心里很感激，也不会忘记。只是哪怕是最小最小的生意，都一定要有信誉。”伍平看着她们的表情，换了个说法：“各位在自己家的时候，跟那些可能会对家里不利的事或人总是要离得远远的。当然理解上还有些差别，但请大家记住，这个店就是我们的家，那些会对家有不好的影响的做法当然不能发生了。这两天时间还短，客人也并不多，在食量上的短缺这件事上你们做的并不明显，她们就没有说什么，但是时间长了一定会有说法的。所以这件事一定要改，还是要像以前一样。至于增加的成本，我会处理的，以后店里若还有其他事，我再提前通知大家。”
　　伍平的店小人少还都是老实的，自然好管。伍平看着大家回复如常，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听说伍平除了从陆家宅院拿粮食之外还从外面购买，陆锦源担心的来问，陆锦安给出的答复是：家里的储粮以备不时之需。陆锦源一贯听陆锦安的，就没有再说了。
　　事后伍平问了一回，陆锦安说：“锦源并不管这些，爹更不会对这样的事上心，说多了也不见得就好。”
　　伍平虽跟陆锦安提过这事，但并没有详细的交流，此时也知道陆锦安这么说是对自己的信任，就重重的点头：“也是。”
　　之后每隔几天，伍平还会在各粮油店买少量粮食，价格果然又比之前高出了一点点。伍平在店里增加了粥的样式和一些小炒类来分散米面的成本，且自从粮价上浮之时，旁边一些店就提高了价格，倒是让平安饼铺增加了一些客流量，所以最后算下来增加的成本倒也在承受范围内。伍平看着总账，不得不说店里这两位负责后院的男子实在很会过日子，竟然从其他地方给节约了一部分成本。
　　月底时，陆锦安翻完账本还夸了句：“店里这几人倒都是本分做事的。我本以为这个月虽不是整月，但从外面购买粮食食用，这成本要增加许多的，看这结果，他们倒是为咱们省下了不少。”
　　伍平拿走陆锦安手上的账本：“你这都七个月孕期了，别想那么多。她们都是老实人，自然是好的。”
　　发月银的时候，伍平给后院多发了奖励。小枣的爹爹又问了店里是否还要人，这话说的就是过年时陆锦安在田姑家跟他们说过的事了，伍平自然是再要人的，到了二月的时候，小枣的爹爹果然带了一个男子来。伍平观察了几天，人很老实，这事就定了下来不提。
　　店里这边伍平是不着急了，但是其他方面伍平却是急的直掉头发。
　　一件是，去年宋星洲走后，陆锦安联系过宁玥一次，担心发生了这样的事，就算宁家原来再怎么宠宁玥，等宁玥肚子大了之后也不好说，但结果是根本联系不上。伍平是光杆一个，一直都只过自己的日子，跟谁的关系都淡淡的，陆锦安那边就更不用说了，一个男子还有那样的经历又能有什么门路，于是跟宁玥就断了消息。但，没过多久竟传出宁玥被宋家休离后染上了重病的事。
　　伍平厚着脸倒是去了康家的东外城的粮油铺子一回，掌柜的端着生意人的笑脸，王洪却是第一次对伍平甩了脸色，等王洪走到旁边，掌柜的小声解释说，冬儿跟康怡竹请求取消了和王洪的亲事。王洪把冬儿这事也按在伍平身上，着实冤枉了伍平，但是王洪并不听劝，伍平也就懒得解释了。这下好了，没有打听到宁玥的消息，王洪还对伍平表达了怨念，掌柜的说话委婉，期间还替康家三小姐表达了这几个月见面不便的失礼之处，最后说，生意还是可以做的。伍平眉头皱都没皱，只耷拉了一下眼皮，她心中明了，也表达了自己差不多的意思。
　　伍平回去只说没有宁玥的消息，但看宁玥在宁家的受宠程度，应该是不必担心，却并没有跟陆锦安提冬儿。
　　陆锦安自那时起就慢慢沉默了下来。妻夫两个更多的话题都是围着孩子，家里虽然不大，伍平也买了不少要用的东西来。日子一直平平淡淡。也许就是太淡了，伍平才开始思考她们现在的处境。
　　伍平承认，自从她来之后，秉承的就是小民心态，从养得好自己到养好几口人就行，很多事她上了心，但很多事她却是下意识在躲避，前世市场上奔波十年，有钱却很累，早就乏了那种日子。但是当现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伍平就睁开了眼，也绷紧了神经。这一年多来，她无意识之中错过了很多，比较大的是失去康怡竹这个朋友或者说伙伴无疑是让人遗憾的，以后再有交集也只有关于生意的话题了，但是仔细想想，好在还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宋星洲一事结束后，无论直接还是间接上，但看现在的情形也就清楚了，伍平现在跟宋家，宁家，康家是无法再有更深交流的，但这些人没踩平安饼铺一脚，还让伍平的小店能开到现在养的了家也是稀奇了，想来想去不得不说在这里面沈枫和李清的存在很重要。沈枫具体怎么想的伍平猜不到，也许只是想留一个能扯康家后腿的人？因为宋康宁三家之间那些踩来踩去的事最多也不过是上升到不良商业竞争罢了，沈枫关心的恐怕只有康家的支持，有些话或有些事若是由伍平这个曾经还为康家效力的小人物来做的话……伍平不由得一阵脑仁疼，她们一家在这件事中也是受害者，她并不愿把事情想那么糟糕，但是一想到自己可能就是沈枫手里的一根线，被紧紧拽着还好，一旦沈枫离开了正庆府回京述职后把这根线放手了，那时她若还是孤独无援又该怎么办？伍平有时会觉得自己把别人想的太坏了，是不是有点太多心？？不过，反过来想想，她只是个最底层小民，就算现在沈枫，宋宁康家表面都很平静，但不是还有秋后算账一说吗，都只是没到时候罢了，反正如果是伍平目前的状态，一定被打的无力还手。至于到时候出手的是谁，那还重要吗？
　　很多事虽然由陆锦安和宋星洲一事而起，但陆锦安现在是她的夫郎，她们结合的起因是什么早已是过去式，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她和陆锦安之间的感情虽然不热，但是也没吵架，而且陆锦安在嫁给她之后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她、对她不利或者再利用她的事，她更是从没想过休夫再娶一类的事。
　　伍平叹气，许多事只能慢慢合计了。
　　关于宁玥一事，伍平和陆锦安的猜测是宁家再无情也不会害了自己的亲儿子吧，果然等到年前十一月底，有人八卦说在北门看到宁家的马车，说宁家把宁玥送去城北的寺里，宁玥已准备出家了。
　　伍平租了马车和陆锦安去了趟城外的寺庙，但是并没有见到宁玥。陆锦安纳闷，想的就多了些，伍平除了安慰，却一点办法没有。
　　没过几天，伍平去城里路过康家粮油店，被掌柜的招呼了进去。这是伍平离开康家店之后，无数次路过康家这家店时第一次被掌柜的招呼进来。等掌柜的说完伍平才知道，冬儿因为躲王洪已经是好几天不在城里了，因冬儿在伍平家住过一段时间，掌柜就想问问冬儿有没有……伍平快速反应过来坚定地表示冬儿并没有找过她，再说粮油店离伍平家那么近，想冬儿也不会躲到她这里。王洪却是对伍平没有了之前的脾气，只说准备过年时回县里老家后就不再来了，如果伍平真碰到冬儿就跟他说一声。伍平答应之后就离开了铺子。
　　过年期间，伍平还是跟陆锦安提了一句冬儿的事，只感叹不知道冬儿有没有回城。
　　让她着急的第二件事就是粮价的事，粮价上浮奇怪的是每次一点点，但不管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源头却是要了解清楚的。可是她并没有什么人脉，打听起来就很费时费力，这半个多月来，单东门这边进出的大车来来回回的她就见过许多次，有用的信息的却是很少。
　　还有一件让她比较纠结的事，就是关于陆锦安了。
　　陆锦安现在挺着肚子，做事自然是各种小心，伍平除了最初对男子怀孕好奇，加上药师说孩子太小之类的操了心之外，等现在情况稳定却没有了实感。加上陆锦安因为宁玥一事沉默了下来，妻夫的相处倒有点像相处了好多年的老妻老夫，竟然一点激情都没了。伍平心里只想着都是一家人了要过一辈子的，要对陆锦安好一点才行。经过一段相处，伍平倒还觉得挺好。陆锦安没说什么，但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小枣那天跟伍平抱怨了起来。
　　小枣是这么说的：“家主，主夫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你还不高兴吗？”
　　伍平愣了一会儿：“为什么这么说？”
　　小枣扭着手：“感觉家主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
　　也许这话戳到了伍平心里，她张了张嘴：“怎么会。只是最近外面事情太多了。”
　　然后小枣半天没有再说什么，才老实做事去了。
　　事情多虽然是事实，不过，这之间的若有似无的问题，小枣都能感到的事，陆锦安又怎么会不清楚。
　　晚上，伍平抱着陆锦安，手上抚摸着陆锦安的孕肚慢慢道：“锦安，我没想过有一天会有别……会有人为我生个孩子。你有孕我自然是高兴的。这年前年后发生了许多事，最近陪你们的时间太少了，对不起。”
　　表面话一直是伍平最不能认可的一类，但是现在这话却是由她嘴里说了出来。
　　陆锦安半晌没动，手覆住伍平抚摸他肚子的手：“妻主都是为了家里好，我知道的。”
　　“锦安，”伍平搂住陆锦安：“你太懂事了。”
　　陆锦安突然笑了一声：“妻主这是夸我呢？”
　　伍平听到陆锦安的笑声：“是，也不是。”
　　半晌，陆锦安只说了句：“哦。”
　　伍平等了半晌也没见陆锦安开口，就抬头看了看陆锦安，陆锦安闭着眼睛呼吸均匀要睡着的样子，手却还是护在肚子上的。伍平也慢慢躺下来，又胡思乱想起来。
　　伍平已经习惯这人在身边了，伍平自认会对他好，他现在所需的伍平也会努力积极准备，就是在外面有人问起，伍平也不吝啬对他的夸奖和对孩子的期待。但当他们的状态进入了平和期，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这种心态没有人戳穿也还好，做好表面就行。一旦戳破了，伍平也想找些事情活跃下家庭的氛围。
　　陆锦安看着伍平买回的上好布匹和一些婴儿用品，露出惊讶：“妻主，这是？”
　　伍平拿着布匹和小东西：“锦安，这些布特别柔软，你看看适合做成什么，你打发时间就行，只是不能累着了。你看，我还直接买了些小孩子的成衣和玩具。虽然之前已经准备了许多，但是东西总是不嫌多的嘛。”
　　伍平并没有真的想让陆锦安裁衣服做家事，陆锦安好似知道伍平的想法似的摸着布慢慢道：“很好啊。我也会注意的。”
　　陆锦安说注意，那一定会注意的，要知道陆锦安对这个孩子的期待超出了任何人。而伍平然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得又说到了外面的事情。
　　“我这次出门，外面粮油的价格又上涨了一些，年后这一个月来虽然涨幅不大，但是却一直在变动。几个大家族的粮油店还搞什么限定，每天卖完即止。”伍平看着陆锦安若有所思的表情：“大晋朝周围并没有其他有实力的大国，就算有些小摩擦，也不会犯到正庆府地界。我打听了一些消息，这些年除了官员更替，粮油价格已经许久没有变动了。只是这次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锦安抬头看伍平：“这些我也并不是很懂，只是如果粮价再涨下去，恐怕真会出事。不过，就算我们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只要跟着其他几个大家族一样做就行了。”
　　伍平突然笑了，她摸了摸陆锦安的头：“锦安说的对。”
　　陆锦安怔了一下，突然转过头只看着面前的布匹不语。
　　婚姻生活毕竟跟其他的相处不同，伍平在慢慢学习，但是想想现在并没有出什么大事，再说以后还要过一辈子，且事情也急不来，就这样慢慢的相处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