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结盟 ...
-
林晚亦支开了自己的画架,开始临摹一幅马蒂斯的作品。
苏星野有点后悔了,不该让顾一白来画室,这样自己还得在原地等他们,和林晚亦共处一室,人家又不理他,多尴尬。
“我昨天说话重了点,你别放心上啊。”他翻着画册,假装不经意地说道。
林晚亦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放下画笔和色盘,看向他。
“我没生你气,我只是气我自己。”
“气自己干嘛?又不是你的错。”苏星野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对她说话那么刻薄,可能是因为她看起来就是好欺负的样子,不像善池。
“我没用嘛,”林晚亦又继续端起色盘,转回画布,“要是我有点成就,他们也不敢乱写我了。”
“嘿!”苏星野站起来,“你看我,他们不也乱写我?这不是你的错。”
林晚亦再不说话了。
苏星野却听进了她的话。
的确,因为她是个无名之辈,人人都可以拿住她,就因为他苏星野惜才,看重林晚亦的前途,为了保护她,少不了被人捏圆捏扁。
这一次是顾少城,说起来也是为了苏星野的名声,自己人打自己人,总归是下不了狠手的,但保不定下一次下死手的就是竞争对手。
他得想个办法。
苏星野还没想出办法,顾一白和律师就来了,站在画室开着的门边敲了敲。
林晚亦只知道有客将至,却不知是他。见他进来,一时紧张得不知该看哪儿。他们也算是相识了,她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
却见顾一白直接向苏星野走去,像没看见她。
苏星野随手抽了两把椅子给二人坐下,指了指林晚亦,“我学生,林晚亦。”
顾一白朝林晚亦点点头,“你好。”
林晚亦看着他,没有说话。不懂他为何像失忆一般,完全不认识她了。
却也没深究,继续手上的画。
这边苏星野连条款都没细看,就飞快地签了文件,连声说不好意思,劳烦二位走一趟,态度却是倨傲又冷淡。
趁着律师整理文件的空档,顾一白给苏星野递点子。
“苏伯伯,画廊的人事变动很突然,希望不会给您造成困扰。”
苏星野扬扬手,不是很想听客套话,不管谁是总经理,只要不来烦他就好,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
顾一白接着说,“这次换总经理呢,也是因为昨天公关上的失职,给您添麻烦了。”
苏星野听出了那么点意思,不置可否,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新任总经理一清,是我的亲妹妹,以后,还请您多多包涵。要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您尽管指点。”
苏星野想了一想,顾少城在外面是有这么个女儿,安排到画廊来是几个意思?
“现在管理团队有所变动,要是您觉得新团队用起来不顺手,想用自己的人也是欢迎的,毕竟现在从实质上,您已经是画廊的最大股东,拥有最高决策权。”
苏星野立刻懂了。
“再者,父亲也是希望借您的光,画廊能再培养出几个优秀的新画家。”
很好,苏星野看着顾一白的眼睛,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二位不送。”
顾一白站起来,领着律师往外走。
苏星野在背后朗声道,“最近挺忙,基本上都待在画室了,替我向你父亲问声好。”
顾一白转过身来,看着苏星野的眼睛,答“好”。
Deal!
苏星野继续翻着手上的画册,不再去看二人离开的背影。
顾一白的话,听起来句句是客套,却句句是重点。
明面上撤换总经理是因为热搜事件不给力,实际上谁都知道没有顾少城的授意,没人有这个胆子。
不仅拉人背锅,把顾一清扶上了位,面子上,还显示了画廊对苏星野的重视和诚意。
要论精于算计,谁能比得过顾少城。
而顾一白,也不是省油的灯。
顾一清上任,由他顾一白来通知,是要苏星野知道,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
强调顾一清是亲妹妹,亲妹妹意味着什么?旷日持久的家产争夺大战开始。等于是在告诉苏星野,欢迎你去斗,我顾一白挺你到底。
再者,他苏星野不是才被热搜绑架过么?防止顾家再拿林晚亦来威胁他的办法,就是把林晚亦也与顾家利益捆绑。顾家再狠,也不至于断自己财路。
人顾一白都说了,要是团队用不惯,苏星野挑自己的人呀。等于是愁苏星野之愁,解苏星野之忧。
这样的人,如果是对手,就太可怕了。
苏星野当然不知道顾一白对林晚亦的心思,但知道顾一白与顾一清的利益冲突,他认为顾一白抛来的橄榄枝合情合理。
几乎是立刻,他就决定与顾一白结盟。至少,他能保住林晚亦。
于是告诉顾一白,以后来画室找他。
只是他不知道,对顾一白来说,这个画室才是他最不敢来的地方。
林晚亦在一旁画着画,一切都听在耳朵里,却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但仅仅是看到了顾一白,就够她高兴一整天的。她悄悄弯了嘴角。
等二人走远了,苏星野踱步到林晚亦身旁,弯下腰端详着林晚亦的脸。
“干嘛?”林晚亦不明所以。
“都听到了?”苏星野问。
林晚亦点头,怕苏星野看出她心底的秘密,不得已将上半身往后倾。
“都听懂了?”苏星野欺身靠近。
林晚亦摸索着椅子的边缘,一头雾水,摇摇头。
“我要弄几个人进画廊去。”苏星野直起腰来,“首先就是你。”
吓得林晚亦一摔,整个人失去平衡,差点磕在床沿上。
看着她笨手笨脚的样子,苏星野又忍不住想骂她,但想到昨天才得罪了她,还是忍住了。
“我……我……我去画廊干嘛?”林晚亦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是啊,才听了顾一白说画廊那么复杂的情况,总经理都换了,这趟浑水,她决计是不想淌的。
“画画啊笨蛋,就你,还能干嘛?”又是没好气地。
“我画得不够好啊,还不够格签约吧。”她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那有什么,我一句话的事儿。”
“别别,”她连连摆手,苦着脸,“我才从热搜上下来,能放过我么?”
苏星野想了想,也对,只得从长计议。
顾一白没忍住,走到车前,还是回头看了看。只看得到画室这座小小的建筑,掩映在绿树后。他想起红墙青瓦后,有个小小的她,心里便不自觉地温柔起来。顾一白没忍住,走到车前,还是回头看了看。只看得到画室这座小小的建筑,掩映在绿树后。他想起红墙青瓦后,有个小小的她,心里便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很久没有回学校了吧……他抬头望了望天,这一方天地,还是那样安静。学生时代倏忽而过,转眼他早已扑入了一番新的天地。
像林晚亦这种边缘专业的边缘学生,和顾一白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
所以暗恋顾一白这种事,极易操作。学校网站上挂着他新得奖的新闻,学校校史馆表彰栏里嵌着他的照片,轻轻松松就能得到他的消息。
而暗恋林晚亦,实在太难了。美则美矣,性格冷淡难以接近,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都匿在苏星野的画室里。久而久之,大家都快忘了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了。
只有每年星野画室周年展,她忙里忙外,才现个身。
那是她加入画室的第二年,暑假,正是展览筹备期。
苏星野出了几个备选题材,让大家自由发挥。各个都铆足了劲出作品,希望周年展能有自己的作品展出,她也不例外。
扎在画室里起早贪黑,画出的作品却始终不满意。
于是决定去图书馆查查资料,找找灵感。
顾一白和李浩宇一起代表学校参加国际GMC大赛,备战全国赛,全组共五个人,顾一白是组长,整个暑假都关在图书馆的活动室里分析案例,做策略。
头脑风暴到脑力枯竭了,李浩宇说出去上厕所,好一会儿都没回来。顾一白没有理,知道他又去消防通道抽烟了。
李浩宇轻轻吹着口哨走进活动室去,对顾一白挤了挤眼睛,“你也去尿个尿呗。”
“谢谢,我没感觉。”顾一白倾身在组员的电脑面前,指导她修改一个模型。白炽灯的光打在脸上,紧抿的唇,显得脸色苍白了几分。
“你去你去,”李浩宇挤过来,手搭在女组员的肩膀上,对女生咧开一个笑容,“我来教你。”
顾一白看了一眼他搭在女生肩膀上的手,不着痕迹地摇摇头,这个流氓……
李浩宇不管他怎么想,边挤眉弄眼边推他肩膀让他出去,还叮嘱要去西边的厕所。
顾一白莫名其妙地走出来,便看到了林晚亦的身影。
林晚亦蹲在地上,手握着画册的边缘,画册很大,是四开的,摊开在书架最下面一格,倾斜着。林晚亦蹲下来的姿态,与之相对,像是两个倾谈的朋友。
头发披散在背,发尾是懒懒的卷,小小的一个身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还是一眼就看到她。
林晚亦在翻一本希罗尼穆斯·博斯的画册。是一个并不著名的荷兰画家,与大名鼎鼎的丢勒同时代。
她从没看过他的画,这一天偶然看到了,立刻着迷进去。文艺复兴时期常见的宗教题材,在他的笔下,却带着荒诞不经的象征意义。
她轻轻展开画册,是一幅三联的作品《The Garden of Earthly Delights》,画面饱满,每一个意向的表达都与同时代的画作不同,充满了想象和超现实主义的气息。
她愣住了,痴痴地看。